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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分明

房间不大,但出乎意料的干净整洁,甚至可以说是一尘不染,仿佛刚刚被某种无情的效率彻底清理过,没有留下任何前一位住客的痕迹或温度。

所有物品都呈现出一种标准化、功能性的冷漠。

一张铺着素色床单的单人床,木质床架线条简洁,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一张表面光滑、没有任何刻痕或污渍的原木色书桌,配着一把式样同样简单的木椅;一个白色的、看起来容量有限的简易衣柜,孤零零地立在墙角。

墙壁粉刷得雪白,在头顶节能灯管的照射下,甚至有些刺眼;地面铺设着米色的瓷砖,缝隙干净,反射着清冷的光。最让简妄感到恍惚的,是那个独立的卫生间。

空间虽小,但盥洗池、马桶,甚至还有一个用磨砂玻璃隔出来的、仅能容一人转身的小小淋浴间,都配备齐全。

这对于早已习惯了工棚里几十人共用的大通铺、室外漏风的公共水龙头、以及永远排着长队、气味令人作呕的集体淋浴间的简妄来说,眼前这一切,简直称得上是一种超越想象的、近乎奢侈的待遇。

他反手轻轻关上门,那“咔哒”一声轻响,仿佛终于切断了与外部那个光怪陆离、充满压迫感世界的最后一丝连接。

他背靠着冰冷而坚实的门板,仿佛这样才能获得一点支撑,然后才长长地、无声地吐出了一口憋闷在胸腔里许久的浊气。

一直紧绷得像拉到极限弓弦的身体,在这一刻骤然松懈下来,肌肉深处传来一阵阵酸软无力的感觉,几乎有些脱力般的虚脱。

他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到那张空荡荡的书桌前,将那个触感柔软、却仿佛带着无形重量的米白色纸袋,轻轻地放在了光洁的桌面上。

他的手指在袋口边缘犹豫地摩挲了几下,指尖感受着那细腻纸张的独特质感,最终还是伸了进去,带着一种近乎触碰易碎品的小心,将里面的东西一件件拿了出来,平铺在桌面上。

一套崭新的、毫无褶皱的黑色西装,立刻展现在眼前。

面料是顶级的羊毛混纺,触手之处,是一种细腻而温润的独特感觉,绝非他以往接触过的任何粗糙布料可比。

即使在房间这并不算明亮的灯光下,那面料也仿佛自有生命般,流淌着一种低调而内敛的、属于高级货色的奢华光泽。

里面配着一件同样质地精良、洁白如雪的衬衫,领口线条挺括如刀,透着一丝不苟的严谨,袖口处,钉着几颗小巧而精致的黑色贝母纽扣,在光线下泛着幽微的、如同深海珍珠般的光泽。

还有一条深灰色的真丝领带,被巧妙地折叠着,摸上去柔软顺滑得像一泓流动的、没有温度的冷水。

简妄的手指,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却又充满隔阂的生疏感,轻轻抚过那件白衬衫冰凉而光滑的面料。他此生从未亲手碰触过如此昂贵、如此精致的衣物。

这衣服,不像是一件提供温暖或遮蔽的日常用品,更像是一件被精心打造出来的、冰冷而华丽的铠甲,每一个细节都在无声地提醒着他身份即将发生的、巨大而陌生的转变,同时也像回声般,反复敲击着陆承砚那句如同鞭子抽打过来的、刻薄而精准的指令——“弄干净点”。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屈辱、茫然、以及一种对未来不可知的惶恐,如同被打翻的调色盘,在他心头混乱地交织、翻涌。

当司机?住在这个干净得过分的房间里?

那个如同冰山般难以揣测、眼神冷得像西伯利亚冻土的男人……他到底想做什么?自己这卑微的生命和迫切的困境,在他眼中,究竟算是什么?

一件可以随意摆弄的工具?还是一个……一时兴起的消遣?

他疲惫地抬起手,用指关节用力揉了揉发胀的眉心,试图驱散脑海里那些纷乱如麻的思绪。他走到窗边,渴望能呼吸到一点窗外真实的、不带任何昂贵香氛的空气,让冰冷的夜风清醒一下自己混乱的头脑。

他伸手,推开了那扇老式的、漆色有些剥落的木质窗框。当他的目光越过楼下几棵在夜风中摇曳着光秃秃枝桠的梧桐树顶,投向宿舍楼后方的那片区域时,他整个人,如同被瞬间施了定身咒,彻底僵住了,血液仿佛在刹那间凝固。

就在街对面,仅仅隔着一条并不算宽阔的、此刻只有零星车辆驶过的马路,一栋外墙有些陈旧、看得出岁月痕迹,但规模却相当庞大的建筑,赫然矗立在他的眼前。

那熟悉的布局,那主体大楼的轮廓……巨大的、散发着柔和而庄重白光的红十字标志,在沉沉的夜色中,如同灯塔般清晰夺目而楼顶上,几个用红色霓虹灯管构成的、在探照灯加持下无比清晰的大字,更是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了他的视网膜上——

海城市第三人民医院。

市三院。

简妄的心脏像是被一只从深渊里伸出的、冰冷而无形的手,狠狠地攥住了,骤然停止了跳动,随即又以一种几乎要撞碎胸骨的疯狂力度,剧烈地、失控地狂跳起来。简星。

是简星。她就在那里。就在那栋楼的对面。

那个他过去每天天不亮就要起床,骑着那辆除了铃不响哪里都响的破旧自行车,在车流和人流中拼命穿梭,需要耗费近一个小时才能艰难到达的地方……那个承载了他所有绝望与渺茫希望的地方……

此刻,竟然如此之近。近得仿佛只隔着这一扇窗,一条街。

他猛地整个人扑到了窗前,身体前倾,双手死死地抓住了那冰凉而粗糙的木质窗框,因为极度的激动和一种难以言说的震撼,他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

他的目光,如同最焦灼的探照灯,急切地、贪婪地在对面医院那栋最主要、他也最为熟悉的住院大楼上,飞快地搜寻着、辨认着。

他太熟悉那里了,熟悉简星所在的血液科病区,熟悉那栋楼的每一个朝向……很快,他的视线如同被磁石吸引,牢牢地锁定了主楼七层靠西侧的那一片窗户。

那里的灯光大多已经熄灭,陷入沉睡的黑暗,但其中有一扇窗户,窗台的位置,在远处路灯和医院本身安全照明灯光的映照下,似乎隐隐约约放着一个模糊的、小小的白色物件——那是他上次去医院看简星时,用工地上捡来的废弃塑料瓶和一点泥土,给她做的一个简陋到可笑的小花盆,里面歪歪扭扭地种着一棵据说生命力极其顽强的绿萝。

简星当时笑得那么开心,仿佛得到了全世界最珍贵的礼物。

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酸楚和一种被精准命中的温暖,但这温暖本身也带着刺骨的寒意,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简妄连日来紧绷到极致的神经堤坝。

眼眶毫无征兆地一阵发热、发胀,视线迅速被涌上来的水汽模糊。他死死地咬住了自己的下唇,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勉强没有让喉咙里那股混合着巨大痛苦和复杂情绪的哽咽冲出口。

这突如其来的“便利”,带来的并非纯粹的感激,而是一种被彻底洞穿、被无形之手牢牢掌控的惊悸与战栗,以及在这精准无比的“安排”背后,所透出的那种冰冷刺骨的、“物尽其用”般的计算所带来的寒意。

陆承砚那句毫无温度、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的“方便接我”,此刻像一枚淬了剧毒、被寒冰包裹的锥子,带着巨大的力量,狠狠地扎进了他的意识深处,并且不断地回响、放大。

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

这个地理位置绝佳的宿舍地址,这间恰好正对着医院的302房间,根本不是什么偶然的怜悯或者随意的施舍,而是那个男人居高临下的、经过精密计算的、精准无比的安排。

他查过。他什么都知道了。

他知道简星就在市三院。知道他每天为了在这座庞大的城市两端疲于奔命所耗费的时间和精力。他甚至……可能连那个窗台上的简陋绿萝花盆都一清二楚。

而他,甚至都懒得去稍微掩饰一下这种全方位的、令人窒息的掌控力,只是用一句轻描淡写的、仿佛在谈论如何摆放一件工具才更顺手般的“方便”,就将这一切盖棺定论。

简妄的手指,因为极度用力而指节泛白,深深地抠进了老旧的木质窗框里,粗糙的木刺扎进指尖的嫩肉,带来一阵阵细微而清晰的刺痛感。

然而,这点□□上的疼痛,远不及心底那份被彻底看穿、如同赤身**被暴露在冰天雪地里、所有软肋和挣扎都无所遁形的羞耻和愤怒,来得尖锐,来得刻骨铭心。

他感觉自己像一只渺小的、被精心制作成标本的昆虫,用最屈辱的姿态,被一根冰冷的长针,死死地钉在了华丽的标本架上。

他所有拼尽全力的挣扎轨迹,所有用尊严和血汗苦苦守护的、视为生命最后意义的软肋,在那个男人如同上帝般俯视的目光中,或许,真的就只是一份清晰标注在纸面上的、可供利用的档案资料。

他猛地转过身,后背重重地抵靠在冰冷坚硬的墙壁上,仿佛需要那实体的冰冷来镇压体内翻腾的情绪。他大口地、贪婪地喘着气,胸膛剧烈起伏,试图平复那几乎要冲破胸腔束缚的、激烈而混乱的心跳。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带着一丝茫然和刺痛,落在了书桌上那个米白色的纸袋,以及旁边那套摊开着的、如同夜色般深邃的黑色西装上。那纯粹的、毫无杂色的黑,此刻在他眼中,更像一个无声的、充满讽刺意味的嘲笑,冰冷地嘲笑着他所有的坚持,以及他那点在这巨大现实面前,显得如此可怜又可笑的自尊。

清晨,当第一缕熹微的晨光尚且无法完全驱散海城上空那层灰蓝色的、带着寒意与尘埃的薄雾时,砚海集团的总部大厦,已经如同一位苏醒的巨人,开始无声地宣示其在这片土地上的绝对存在。

它如同一柄寒光凛凛、开刃见血的巨剑,以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傲慢的姿态,笔直地、悍然地刺入CBD核心地带那由无数摩天楼宇组成的、竞争激烈的天际线。

通体覆盖着的深蓝色玻璃幕墙,并非为了反射温暖,而是在初升朝阳那尚且柔和的光线下,折射出冰冷而锐利的、如同金属般的光芒,傲然俯视着脚下如同蝼蚁般渺小、穿梭不息的车流和行色匆匆、面目模糊的人群。

简妄开着那辆外观低调、内里却极致奢华、引擎声几乎微不可闻的黑色奥迪A8L,小心翼翼地汇入了早高峰那庞大而粘稠的车流之中。

他穿着那套崭新的、仿佛带着无形枷锁的黑色西装,剪裁极度合体的高级面料,紧密地包裹着他清瘦却因长期劳作而显得挺拔有力的身形,异常清晰地勾勒出他原本被宽松工装所掩盖的、清晰的肩线和劲瘦的腰身。

雪白的衬衫领口,熨烫得没有一丝褶皱,像一道柔韧而冰冷的箍圈,熨帖地、严密地贴合着他的脖颈,扣子一丝不苟地系到了最上面一颗,勒得他喉结滚动困难,呼吸都带着一种微弱的、被抑制的窒息感。

那条深灰色的真丝领带,此刻更像一道象征着束缚与规则的、冰冷的华丽枷锁,紧紧地束缚在他的喉咙前,提醒着他此刻的身份与处境。

他握着方向盘的双手,因为精神的高度紧张和身体的极度不适应而过度用力,指节僵硬地泛着白,掌心甚至在恒温空调的车厢里,依旧不可控制地沁出了一层薄薄的、冰冷的汗液。

这身价值不菲的行头,这辆代表着地位与财富的座驾,甚至包括此刻坐在驾驶座上、努力扮演着司机角色的他本人,都像一个被强行、不合时宜地塞进了一个过于精美和标准化外壳里的异类,与周围的一切,包括他自己过往的生命经验,都产生着一种深刻的、难以调和的格格不入。

他的目光,谨慎地、快速地扫过后视镜。镜子里,清晰地映出后座上那个男人的身影。

陆承砚正微微低着头,专注地翻阅着一份厚厚的、满是密密麻麻英文和复杂图表的数据文件,侧脸的线条在窗外流动的光影下,显得愈发冷峻而深刻,眉宇间似乎笼罩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源自彻夜工作或思虑过度的疲惫痕迹,但更多的,是一种长期居于上位、运筹帷幄所带来的、深入骨髓的专注和一种事不关己的冷漠。

他穿着一身显然是由顶级裁缝手工打造、每一个细节都无可挑剔的深灰色西装,袖口处,恰到好处地露出一截雪白的、带着优雅褶皱的法式衬衫袖口,上面别着一枚造型极致简洁、却隐隐流动着不凡光泽的铂金袖扣,无声地彰显着其主人难以企及的品味与阶层。

清晨不算强烈的阳光,透过车窗上深色的**玻璃,在他身上投下明明暗暗、不断流动变幻的光影,巧妙地将后座那片空间,与前方驾驶座所在的区域,隔绝成了两个气息迥异、泾渭分明的世界。

车厢里,安静得只剩下文件纸张被翻动时发出的、极其轻微的沙沙声,以及他偶尔用低沉而流利、不带任何口音的英语,对着内置的车载通讯系统,向远端的助理或下属,下达的那些简洁、精准、不容置疑的指令。

简妄沉默地、几乎是屏息凝神地操控着方向盘,让车辆平稳地随着车流前进。

他的目光,大部分时间都牢牢地锁定在正前方的挡风玻璃之外,观察着路况,履行着他作为司机的职责。

他看着窗外的景象,如同观看一场无声的、快速切换的蒙太奇电影。车子从他度过一夜的那个破败却带着真实生活烟火气的旧城区宿舍驶出,先是穿过了一条条被漫长岁月侵蚀、两侧挤满了各式各样小店铺、摊贩,空气中弥漫着油炸食物香气和人群拥挤带来的体味的、嘈杂而充满生命力的老街;然后,几乎没有任何过渡地,猛地一个转弯,便一头扎入了那个光鲜亮丽、秩序井然、却同样冰冷的CBD核心区。

道路瞬间变得宽阔、笔直,仿佛被精心打理过,两旁是如同雨后春笋般拔地而起、造型各异、通体闪烁着玻璃和金属冷光的摩天大厦,巨大的电子屏幕上,不知疲倦地滚动着国际奢侈品牌的广告和全球金融市场实时跳动的、令人眼花缭乱的数字信息。

人行道上,是穿着昂贵而单薄职业套装、步履匆匆、脸上带着公式化的精明与难以掩饰的疲惫的白领男女。

整个区域的空间里,似乎都弥漫着一股浓郁的、由无数杯外卖咖啡汇聚而成的香气,以及一种无形的、名为“效率”和“竞争”的、沉重而压迫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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