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伯玉才移开了目光,伸手接过了那帕子。
轻轻按在脸颊上,让脸上的热意下去了些。
“听见了?”殷伯玉问。
小善子垂着眼,恭顺的回道:“未听见的,殿下不必担忧。”
殷伯玉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我还没问你听见了什么。”
小善子就不答了,只笑。
殷伯玉将帕子递还给了小善子,浅浅吐出一口气。
实际上,他与裴观文...这已经是府邸上下人尽皆知的事情了。
回望了眼书房里忙碌的侍女,吩咐在旁伺候的人道:
“这里收拾好了,便叫人来偏殿回禀。”
侍从们躬身应下。
殷伯玉不再多言,收回目光,带着小善子转身往偏殿去了。
*
裴观文睁开眼醒来时,发现已经躺在了自己的床上。
他缓慢的眨了两下眼睛,只觉得浑身清爽,通体舒畅。
细看之下,原是已经换了新的衣裳,药效也已经尽数褪去。
下一刻,裴观文的脑海中就不受控制的,再度浮现出之前的画面。
肌肤相触、呼吸交缠,还有那唯独殷伯玉有的香气,虽然零碎却相当炽热。
他在殷伯玉面前失控,凭借本能,全然不受理智的掌控。
就这样在他面前无所顾忌的求欢。
他抬手,用手背遮住脸。
真是丢脸。
想来他这辈子,何时在谁面前做过这样脸面尽失的事?
原先那般抗拒,现在似乎都成了半推半就。
甚至还从那遵循直觉的沉沦里,品出了几分无法宣之于口的乐趣。
思索间,手往下移动了些,露出了那双漂亮却思绪复杂的眼睛。
啊,他难道真是变态?
还是...
有些原因不需要宣之于口,尽管受到了些药物的影响,但或许对殷伯玉远不止于身体上的渴求...
若是旁人这样待他,他该恨得发狂,来日方长,定然再做打算报复。
但如今这个人是殷伯玉。
裴观文:......
苦思冥想之中,某些念头在脑海中逐渐清晰。
“唉...”青丝散在枕头上,裴观文面无表情。
提不起精神,最后叹息一声。
侍女端来温好的茶水,问公子是否要喝茶。
裴观文才发觉有些口渴,于是就坐起身,接过茶盏,问:“我睡了多久?”
他醒来后,一直不愿起身,思考着那些杂事,现下往外一看,见已经天黑。
侍女恭敬回道:“公子睡了大约一个时辰了。”
他将茶盏递过,微笑着问:“你家殿下呢?”
侍女们互相看了一眼,没有回话。
裴观文就又问:“他来过么?”
侍女们这才摇了摇头。
“哦,知道了。”他说着,不怎在意似的,随意披上了件衣服,坐到了桌边。
桌上放着摆盘精致的饭食。
裴观文拿起筷子,动作优雅的慢悠悠吃着,但是实际上却是在发呆。
这天,裴观文磨蹭到很晚才睡。
临睡前,门口也没有再传来什么声响。
在那之后的好几天,小院之中都出奇的宁静,左右不过这些旧人在他面前晃荡。
裴观文表面不显,但他的牡丹花却被他剪得越来越奇怪,到了最后变成一枝独秀。
侍女们拿走他剪好的花,会捧着花,犹豫的问:“公子,这个要摆在桌上吗?”
裴观文看了一眼,默了一下。
也想不起来这么丑的东西,是自己什么时候的产物了。
摆了摆手,让人拿下去。
坐在庭院看书时候,翻页的速度也越来越慢。
裴观文变成了之前日夜盼人来的样子,甚至更过。
但他知道,自己此时的心境与那时候不同了,于是更添些烦忧。
这日午后,他坐在长廊下看着池中锦鲤。它们在水中嬉戏,如同漂浮于空中。
裴观文忽然想起了什么,就问身旁的侍女:“去将那玉笛取来。”
侍女们脸上都有些诧异。
因为这位裴公子住进来这么久,从来没有要吹过笛。
还以为这位公子不爱这玩意。
不过虽然这般想着,侍女们还是迅速依言,从柜子底下,找到了那放在锦盒之中,被收得好好的玉笛。
恭敬呈到了裴观文面前。
裴观文接过,指尖触碰到这玉笛,哪怕炎炎盛夏,依旧感受到了一丝凉意。
这自然不是自己原先常用的那支,而是殷伯玉在他住进来后,放在他院中的。
玉质上佳,雕工精巧。
一看便知价值不菲,倒也符合殷伯玉的皇子身份。
他将玉笛在空中晃荡了几个圈,而后凑到唇边,随意吹奏了几个音节。
笛声虽然只是几个普通的调子,却清幽婉转,让旁边的侍女们不知不觉中,屏住了呼吸。听得有些入神。
她们早就听闻,这位被殿下安排在后院的裴公子,是那位名动上京城的才子。
如今一听这笛音,知道了这传言确实不虚,确是多才多艺,擅通音律。
笛音在正要达到顶峰之时,停下了,侍女们才回过神。
就见那俊美的公子,正低头轻抚着那玉笛,目光深深,不知在想些什么。
*
殷伯玉这几日就没有再去后院了。
原因有很多,他事务繁忙,和各位王孙贵族吃饭应酬,侍奉皇帝。
让他再找出多些的理由也是有的。
闭上眼睛,殷伯玉偶尔会想起,书房时候,裴观文那样死死看着他的样子。
自己仿佛被当成猎物,受着那审视的、侵略的目光。
总之,殷伯玉挑了些面前的甜点吃下,他就是不去后院了。
又过了些时日,忘了过去了多久,只是夏日的炎热依旧。
院中的夏花开得正盛,颜色鲜艳,争奇斗艳,浓郁的香气萦绕在院落里,叫人略有些困顿。
殷伯玉在庭院树下坐着,手上端着一盏上好的雨前龙井,读着面前的卷宗政事。
旁边的侍女正轻轻摇着扇子,扇出的风经过一旁的放着冰块的玉盆,带着清爽的凉意。
忽然,一阵悠扬笛音,从远处传来。
初时是断断续续的,殷伯玉并未在意。
可渐渐的,那笛音越来越清晰,就这样飘飘渺渺的盘旋在院子上空,没有要断的意思。
殷伯玉放下茶盏,问身旁的小善子:“这是何处的声音?”
小善子心如明镜,回答道:“回殿下的话,奴才也不知道。只是,似是有人在奏曲吹笛,有好几日了。”
殷伯玉瞥了他一眼,“嗯”了一声,端起茶抿了一口,又放下了。
继续看面前的卷宗。
第二天,夜晚。
殷伯玉又出来,还是在原来的地方。
又听闻笛声。
今夜月色正好,清辉如水,辅以那悠扬婉转的笛音,竟有种说不出的相和。
这笛声依旧动人,音色清亮,绕梁不绝。
可细听之下,却是如泣如诉,比起昨日更添了几分装腔作势的寂寥。
听着听着,殷伯玉也有些恍惚。
如此美妙的笛音,大抵也只有一人能吹奏出。
他就问:“此人难道不消停些,整日里无事可做,非夜半吹曲,扰人清净?”
小善子就说:“殿下若是觉得烦,何不去往那人处,叫他停下。”
殷伯玉淡淡的看着小善子。
小善子屏住了笑,腰弯得更低,说:“奴才失言了。”
殷伯玉轻放下了茶盏,种在一旁的君子兰,还在晚风中摇曳。
想来,好似确实有一段时日未见了。
*
殷伯玉走到院落门口,看见在旁值夜的侍从。
他们倚着门框,脑袋一点一点,竟然有要睡着的意思。
小善子见状,连忙过去呵斥了:
“你们这些小兔崽子,做事就只想着偷奸耍滑,殿下来了,还不赶紧将门打开。”
他们被吓醒,猛的抬头。
见是殷伯玉,跪下请罪。而后又着急忙慌的去开门。
被小善子瞪着眼睛叫来了管事,让他们下去领罚了。
殷伯玉没过多的理会这些,先推门走进院中。
还没走几步,就看见了这样一副场景:
那不远处略高些的亭台上,紫藤花架下,花瓣偶有随风而落,落在白衣青年半散着的发上。
夜风调皮,将青年的发丝吹起,在风中飘遥,显露出漂亮的下颌。
他背对着门口,正在吹奏笛曲。
带着为赋新词强说的愁,有一个堪称完美的角度。
哪怕殷伯玉来了,他也像是没有发觉,沉浸在其中。
殷伯玉暂且未出声打断。
他觉着这画面颇有些熟悉。
初次在宫中相遇,裴观文也是这样背对自己,于亭台之中奏乐。
那时候的自己被琴声中的哀婉吸引,苦楚无处释放,自觉是缘分。
初遇他时,就已经惊为天人。
勾起些以前的回忆,朦朦胧胧的,让人看不清楚。
似乎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殷伯玉的声音在夜色中,纵使无情也显多情,他不急不缓道:
“夜晚奏曲,恐是要扰了旁人休息。”
亭台上的人闻言,吹奏的动作不再继续,笛音就在这里消失了。
他缓缓转过身,月光恰好落在他脸上,映得那双眼眸比往日更加明亮,像是漫天的星辰都聚于此中。
他略微勾起点散漫的笑,说:“反正这里离得近的只有殿下,不是吗。”
殷伯玉说:“扰了旁人,还多烦忧,但扰我却无碍,是这个意思么。”
他收起那玉笛,说:“殿下何须妄自菲薄,误解我的意思。”
看他在这里转移重点,能说出朵花来。
殷伯玉没有同裴观文多言,就直接转身往屋内走去。
身后传来细簌的衣裳响动,还有浅浅的脚步声,他知道是裴观文跟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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