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布匹店，街道依旧冷清，芷若抱着这藕粉色的布匹问，“大人要做什么款式的衣服，我这两天找人赶制，回京前应该可以完工。”
这布料正适合夏天穿，现在赶制出来，还能赶上再穿些时日，谁知林雪不答反问，“你喜欢这颜色吗？”
芷若的衣服是宫中婢女统一发的，一水的天蓝色，比她小时候穿的好多了，她还真没留意过颜色这事。
但没有少女不喜欢藕粉色，芷若看着手中布料凉爽的布匹，点了点头。
“喜欢。”
林雪笑了笑，“送你的，你喜欢什么款式的衣服，抓紧时间赶制吧。”她扯过一点布料在芷若身上比了比，“你长得白，这颜色很衬你。”
芷若像是无法消化这话的意思，抱着布匹有些不知所措，“大人，使不得，大人的怎么能给我呢？”
林雪摆摆手，“这本来就是给你买的，看见这个颜色第一眼就觉得你很适合，之后还要你帮忙，就当这是我支付的报酬吧。”
林雪这么说，芷若不好再推拒，只好收下，“谢谢大人。”
林雪这么做倒不是想要收买对方，毕竟是太后的人，拿的银两肯定不少，只是芷若这年龄身高，属实跟她在现代的一个表妹过于相似。
忍不住就买了。
禹州靠北，但夏季的温度依旧不低，此时又接近正午，林雪热的满头大汗，芷若不动声色的买了把伞打在两人头顶。
从这里到城西破庙的距离不远，两人一路问着还能看到的路人赶在正午时分到了那破庙前。
神庙残破，朱红的漆门残破不堪，破损的帘幔随风飘摇，荡起万千尘埃。
那老板说的不错，这里确实有很多游民，看起来五分之四的人都感染了疫病。
林雪嗅觉比旁人灵敏一点，还未进入巷子便嗅到了那扑鼻的恶臭，她微微蹙眉，但还是走了进去。
走进这条巷子就能看到遍地躺着的疫病者，不过神庙里更为集中。
此时天热，人们都找阴凉地避暑，神庙的阴凉地域大，聚集的人自然多。
林雪从踏进这条巷子起便受到了强烈的注视。
那群游民的目光简直是毫不遮掩的看向她。
像是落入虎口的白兔，他们看她的眼神简直像是要吃掉她。
林雪虽然有些害怕，但还是稳了稳心神，往里走去。
这片是游民区，这些人应当是没见过衣着靓丽的人来这里，所以目光凶了些，应当是不会动手的。
芷若脸上虽然不见害怕，但却也不解。
“大人，我们为什么要来这里？”
“占卜破解之法需要疫病的特征，才能找到准确的解决方法，游民是这里感染疫病人数最多且最集中的群体，我必须在这里问出疫病的特征。”林雪现在觉得自己撒谎的技术日渐高超。
芷若不懂占卜之术，自然信了这话，不再过问。
林雪看着神庙里躺了一地的人，遍地咳嗽声不止，沾染疫病之人面色饥黄，发出有气无力的呻吟。
身处神庙之内，但神却救不了他们任何人。
气氛过于压抑，林雪有些喘不过气。
学医时老师常说，“医者仁心”。
可那这巨大无力改变的事实摆在面前时，一切言语都太过渺小。
有小孩向她们投以好奇的目光，但又被大人拉到身后。
林雪强打起精神，看着附近一个呼吸困难的老爷爷，走到他身边蹲下，“老爷爷，我们是来给你们治病的，你能说说你有什么症状吗？”
那老爷爷眼窝塌陷，脸色苍白，头发胡子花白，眼神浑浊，看向她们的目光麻木空洞。
她以为对方没听清，又重复了一遍，但对方依旧没什么反应。
其实不止这个老爷爷，连附近听到这话的其他人也没什么反应。
明明都被疫病折磨，但如今听到这话竟也没什么反应。
林雪不死心，又问了个大叔，对方依旧是那副不愿多言的模样。
就在林雪不知所措之际，一个小孩拉上了她的衣角。
芷若当即便要把小孩推开，她们站在这里面已经有很大的风险沾染疫病了，若是再触碰上了，可能性岂不是更大了。
但是林雪却先她一步将小孩拉到身前问，“怎么了？小朋友。”
那是个小女孩，眼睛亮晶晶的，因为身体太瘦，以至于显得那双眼睛格外大。
“姐姐，你们有吃的吗？”
她这话一出，原本没什么反应的人群像是复苏一般都向她瞧了过来。
林雪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方法搞错了，她以为这些人被疫病折磨，肯定会急于治疗。
但事实是，这些人连饭都吃不饱，当然不会在意自己身上的病，毕竟饥饿比疫病先一步到来，那他们面临的不是病死，而是饿死。
想到这一点的林雪醍醐灌顶，她理了理小女孩破旧灰黄的衣衫，笑道，“当然有，但是你要先回答姐姐几个问题。”
她这话一出，不止小女孩眸中浮现亮光，连周围无动于衷的人此时都向她看了过来。
小女孩欣喜极了，“好呀好呀，姐姐你想问什么？”
林雪余光打量着周围人的反应，知道她现在口说无凭太像画大饼，没有说服力，便给芷若塞了银子轻声叮嘱，“芷若，你去路口那家烧饼店买点烧饼回来，最好多买点，够这里每个人一个的那种。”
芷若眸中闪过不解，她不理解国师为什么要这么做。
林雪看她迟疑，轻声催促了下，“快去，我自有用法。”
“可是您的安全……”
“没事。”林雪向她眨了眨眼睛，“我不会出事的。”
芷若犹疑了一瞬，还是拿着银子出去了。
林雪蹲下.身继续跟小女孩搭话，顺便观察着周围人的反应。
“小妹妹，你自己一个人吗？”
“不是。”小女孩摇摇头，眸中光彩黯了一点，“我还有一个弟弟。”
小女孩衣衫破烂，头发凌乱，此时天热，周身萦绕着一点蚊虫，但却并没有身为疫病者的特征。
林雪心情莫名有些沉重，对小女孩的身世有了些许猜测。
她试探着开口，“弟弟生病了吗？”
小女孩手指绞着衣角，点点头，“嗯，弟弟每天都在睡觉，身体好热，还经常咳嗽。”
林雪看着不过十二三岁的孩子，心里也跟着难受。
“能带我去看看弟弟吗？”
小女孩的弟弟就在神庙内，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她。
那是一个跟小女孩长相相似的孩子，此时小脸苍白，眉眼紧闭，蚊虫肆意骚扰着。
小女孩看到立刻过去挥走了虫子。
“姐姐，你能救救我弟弟吗？”小女孩原本强忍的冷静此时也绷不住了，泪水从脏兮兮的小脸上落下，留下一道道泪痕。
林雪替她擦拭去泪水，安慰，“别哭，我一定会尽力的。”
有了愿意配合的病患，林雪开始细细查看情况。
小男孩身上没有什么明显的外伤，应当不是病菌感染导致的发烧，脉象较缓，浑身发烫，意识模糊，即便是喊叫也没有反应，肚子上生出不少玫瑰疹。
古代水患引发的疫病情况多样，但是禹州水患控制及时，并没有动物大量繁殖迁徙的情况，所以疫病的主要来源便集中于水跟食物上。
水里细菌太多，水患过后水源恐怕都不能直接饮用，但除了富家大族，普通百姓没选择，这些疫病恐怕就是水源污染引起的。
水源引起的疫病种类集中为四种，而小男孩身上的特征更偏向于伤寒。
单个病例对大范围病症的判断总归过于单薄，林雪还需要更多的病症支撑。
恰好此时芷若带着两大袋的烧饼回来了。
林雪先拿出两个烧饼递给小女孩，特意提高声音，“谢谢你提供的信息，对我很有帮助，这些是答应你的报酬。”
刚做出来的烧饼，金黄酥脆，小女孩说完谢谢就立刻咬了下去，烧饼的香气当即便弥漫在神庙之内。
旁观已久的大叔看真有吃的，颤颤巍巍的去拉林雪的衣角，林雪低头看去，“小姑娘，回答你几个问题就有饼吃？”
饵料布下，鱼已上钩，林雪也不装了，笑着点头，“当然。”
大叔空洞的眼眸浮现出情绪，“那我也要，小姑娘，你想知道什么随便问，我什么都说……”
林雪照常问了点疫病的症状，大叔说的跟小男孩的症状差不多，但还存在腹泻的情况，林雪将这些一一记录下来，随后说到做到给了大叔一个烧饼。
有了小女孩跟大叔的开头，其他人也争先恐后的往林雪这凑，不到一个时辰，林雪便将这里人的症状了解的差不多了。
心里也有了点底。
临走时，林雪又来到小女孩身旁，“小妹妹，想跟姐姐走吗？我可以试着治疗你弟弟的病症，但我不会一直照顾你们，等弟弟病好就需要你们靠自己生存了。”
林雪虽是医生，但也知道自己能力有限，她之后还要跑路，处境可能比姐弟俩还难，若是长久照顾当然不现实。
她现在刚好需要一个试验药品的小白鼠，小男孩刚好合适，年龄小，好控制。
而她也不会亏待两人，她在这段时间可以保证两人吃穿不愁。
不管怎么想，这都是一笔划算的交易。
小女孩垂头想了一会，又忍不住瞥了眼昏迷不醒的弟弟，脏兮兮的小脸上闪过纠结，好一会才目光坚定的看向林雪。
“好，谢谢姐姐。”
作者非医学生，以上资料均是网上查资料所得，一切均是为剧情服务，如有错误，欢迎指正[眼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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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破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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