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蝉鸣不绝。
禹州城夜晚静谧无声。
此时已过亥时，贸然回禹王府属实有些冒险，再者她还带了一个身患疫病之人，回去更是危险十分，万一感染了别人就更不好了。
林雪思索半响，最后还是决定找家客栈先对付一晚。
疫病当前，此时还开着的客栈很少，一些客栈看到昏迷的小男孩跟看到死神一般，不等她们开口就把她们赶出来了。
好不容易有一家愿意接纳她们的，还是因为她每间房多付了三两银子。
但林雪此时已经疲于计较那么多了，忙活了一天，她此时只想赶快安顿下来整理药方。
小男孩情况特殊，需要单独一间房隔离开，小女孩虽然暂时没感染，但是也需要提前预防一下。
安排完一切，林雪又让芷若去买些艾草熏衣服，避免今天沾染病菌。
把芷若支走后，林雪也没闲着，她带着面罩帮俩孩子洗了澡，期间那么大动静，小男孩竟然没醒。
要不是还有呼吸，几乎与死人无异。
这也说明，小男孩的情况已经很危险了。
林雪跟小女孩说明了情况，对方十分听话的跟她住在了一间房。
芷若尚未回来，她的芙蓉纹样霞影纱衣袍还在门外挂着，此时只着里衣候坐烛前，烛光闪烁，她在地上的影子时大时小。
小女孩看着烛火下晃动的影子，又抬眸看了看那单薄的背影，紧咬着下唇，犹豫极了。
突然，寂静的房间内响起一阵突兀的“咕咕咕咕咕……”的声响，林雪有些尴尬的揉了揉肚子，她从下午忙到现在，确实还没空吃饭，偏偏芷若买的烧饼早已分完，她按着肚子继续整理收下的资料。
反正之前为了应付考试，也好几次没吃饭，饿一饿就过去了。
但她身后的小女孩却像是下定了决心般朝她走来。
烛火光晕下兀然出现一片阴影。
“姐姐，给你吃。”
林雪抬眸看去，映入眼帘的正是中午发放给小女孩的烧饼。
她茫然抬眸，烛火下小女孩像是不好意思般扭过头，“我下午只吃了一点，原本是想给弟弟留的，但是弟弟一直没醒。姐姐整个下午什么也没吃，现在给你吃吧。”
说这话的时候，她才抬眸看来，那双大眼睛此时仿佛有火光在里面晃动，炽热真诚。
林雪看着她手里的一个多烧饼，心脏似乎被暖流包裹，连带着眼眶也热了起来。
原本的两个烧饼此时只少了一点，她当时给对方时对方吃的那么开心，她以为对方会把两个全吃完，现在想来，对方可能猜到了她的用意，故意咬那么大口来配合自己。
想到这里，林雪鼻头一酸，眼眶的热流便顺着流了下来。
“姐姐，你怎么哭了？这些我没咬过的，我后来都是掰着吃的……”
话没说完就被拥住，那泪水浸润了她肩膀的衣物。
“姐姐……”
小女孩被她这动作吓了一跳，怔在原地不敢动弹，好在林雪及时控制了自己的情绪。
她将小女孩递来的烧饼放到了一边，“谢谢，但从神庙带出来的东西最好不要吃了，吃了很可能会感染疫病。”
小女孩眸光跟着那烧饼移动，似乎觉得太浪费了。
林雪及时打断她的目光，“等会我去楼下找些吃的，这些不能吃了。”
小女孩也是明事理的，即便再不舍还是点了点头，“好。”
好在客栈是全天营业，现在还真有卖饭的，不过价格比平时贵不少。
但巧的是，林雪现在最不差的就是钱。
国师作为双面间谍，领着两份工资，偏偏她又是个物欲极低的人，除了吃穿几乎不花钱，她过段时间要跑路，这些钱便没什么用了。
还不如现在多花点。
客栈的效率挺高，她点好菜上楼等了一会儿就好了。
小女孩看着满桌子的饭菜，眼睛瞬间睁大了，原本丢烧饼的难受现在也没了，眸中只有欣喜。
“谢谢姐姐！”
但是那欣喜只存在一瞬，又随之消散了，林雪看出对方的心思，安慰道，“没事，你放心吃。等弟弟醒了，我再给他买。”
小女孩闻言那大眼睛又蓄满了兴奋，声音都比方才大了不少，“谢谢姐姐！”
忙活这么半天，林雪还没来得及问她的名字，现在难得有空，两人便聊了起来。
灯火葳蕤，揉皱眉眼。
影子随之晃动，祁凌晃动着手里的茶盏。
“她今天一天都呆在那个神庙里？”
黑衣人声音沉闷，“是。”
茶水温度适宜，祁凌浅尝了一口，入口艰涩，不如皇宫里的好喝。
他看着那茶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好半响才开口，“继续盯着她，有任何异动，随时回来汇报，要是看到她跟太后的人有联系……”他放下茶盏，清澈的茶水晃动起层层涟漪，“……那就不必留了。”
黑衣人这次竟有了一丝迟疑，但还是应了，“是。”
黑夜沉寂，路上行人稀疏，芷若跑了好几家店才找到够林雪用的艾草。
她将两人的衣物在外面熏够时间才带着浑身艾草味回去。
林雪见她回来，将方才特意留出的饭菜拿了出来。
好在是夏季，温度高，饭菜还热着。
林雪压低声音，“今天跟着我辛苦了，这是特意给你留的，你今晚好好休息，明天不用起那么早。”
芷若看着那饭菜，怔愣一瞬才接过，“谢谢大人。”
林雪笑着接过她手里熏好的衣服，“小玉睡着了，你也赶紧回去休息吧。”
芷若反应了一下才知道对方说的是那个小女孩，“是。”
林雪方才跟小女孩聊了很多，知道对方叫小玉，她弟弟叫小石。
小玉今年十三岁，但因为严重营养不良，看起来只有**岁的模样。
两人的家庭情况跟她想得差不多。
她们是从东北一带跋涉千里过来的，但时机不巧，恰逢禹州水患加疫病，两人父母丧命于水患，只剩她跟弟弟相依为命。
猜到跟亲耳听到完全是两种感受，沉重的事实压迫着林雪的心脏。
她能做的十分有限，甚至连自己的安全都不能保证，但是她可以帮助解决这场疫病，只要疫病解决了，这世上就能少很多像小玉小石这样的孩子。
有了这个念想，林雪研究的动力更足了。
疫病的症状偏向痢疾跟伤寒两种病症，她结合两种病症的特征列出了一些药方，准备明天找来试试。
深夜孤寂，唯有烛火为伴，但林雪眼前却似乎燃起了希望之光。
因急着试验药方，翌日林雪起了个大早找药房。
按着药方抓够自己想要的药物还顺便问了这些药草的采摘位置林雪才回去。
回去时芷若已经等在她房门口了，看到她之后，对方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难得浮现一丝愠怒，“大人，你怎么能独自出去，万一出了什么事……”
“对不起。”林雪惯会审时度势，当即道歉，“让你担心了，我就是出去买点药，昨天我们在神庙里待的时间太长了，我问药房掌柜买了些预防的药。”
林雪冲芷若眨眨眼，还顺带晃了晃手里的药。
芷若思考一瞬，冷着一张小脸叮嘱，“大人下次出去一定要叫我。”
“一定。”林雪笑着答应。
她起初见芷若，还觉得对方面冷不好相处，但时间久了才发现对方只是习惯冷脸罢了，但内里还是一个很好相处的人。
用现代的词来形容，大概就是“冷脸萌”。
想到这个词，林雪忍不住笑了出来，这一笑便引来了芷若的询问，“大人笑什么？”
“没什么。”林雪以咳嗽掩饰尴尬，“对了，昨晚的艾草还有吗？有的话放神庙附近烧一些驱蚊虫，没有就再去买一些吧。”
芷若以为占卜的地址要选在神庙，当即去按要求做了。
安排完芷若，林雪也没闲着，找客栈老板要来砂锅熬药，期间小玉还来帮她看了半个时辰的火。
今日天晴，温度奇高，她们又在火炉旁坐了一两个时辰，林雪此时额头都是来不及擦拭的细密汗珠。
左肩因为汗液浸透纱布而再次作痛，她来不及清理，而是迫不及待的将熬好的汤药盛出。
若是这药没出错，那这疫病便有救了。
不止是她，连小玉的眸中也闪过欣喜。
“姐姐，这药可以救我弟弟吗？”
林雪冲她点点头，“应该可以，我们去试试就知道了。”
汤药苦口，小石即便是在昏迷中，喝下的也不多，但总归咽下了一半。
药效不会那么快奏效，林雪把小玉留在这里看着小石，自己则去神庙看看芷若那边的情况。
禹州因水患已折损大量兵力，此时对付疫病自然左支右绌。
昨日去神庙并未见过尸体，恐怕是有人每日清理。
但却没人再处理当地的蚊虫跟隔离的措施，说明禹州知晓神庙的存在，却因资源短缺暂时抛弃了这里，任由他们自生自灭。
林雪理解这种做法，但身为现代人，想到那么多人会死，她还是想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若是这药有用，说不定还能多挽救一些人的性命。
林雪到时，芷若已经燃起好几堆艾草，而她自己则蹲在地上吹着某一堆，看到她来，这才起身走了过来。
“大人怎么来了？”
林雪看着对方脸上蹭到的黑灰，拿出备好的手帕递了过去，笑道，“脸上都脏了，擦擦吧。”
芷若闻言，疑惑的又摸了两下脸，彻底成了一只花猫。
看她这样，林雪伸手替她擦去了，“这里情况怎么样？”
芷若接过手帕自己擦脸，一板一眼的回答，“他们起初不想让我烧，我照大人昨日的做法给他们买了烧饼，他们就同意了。”
“烧了这些艾草之后，蚊虫似乎少了一些，好像是被这味道熏跑的。”
这情况跟林雪猜想的不错，她今日在神庙前的街道上走过，众人看她的目光已不如昨日犀利，反倒带着一丝希冀。
林雪受不了这种目光，拉着芷若匆匆走了。
她不是救世主，甚至连自己的命都救不了。
自然受不了这么多人将希望压她身上的眼神。
只是急则生变，刚过拐角，林雪就撞入了一个温热硬.挺的胸膛，她正要道歉就听到来人低沉熟悉的嗓音。
“国师，好久不见啊。”
小祁（表面端庄有礼）：国师，好久不见啊。[墨镜]
内心os：哈喽老婆，又见面了。[亲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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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监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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