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天色尚早,甚至还没完全大亮,双竹就早早就在七风树那等着。
我过去的时候,她正和七风树一人一树聊得津津有味,就是时不时会看着四周,仿佛做贼心虚一样,样子颇有些滑稽。
见到我过来,双竹朝我摆了摆手,然后跑到我面前,信誓旦旦的对我保证:“师姐放心,我特意用了隐身符,绝对没有人看见我。”
隐身符?这可是个好东西,我当年怎么没想到这种方式。
不过,聪明归聪明,还是要看天赋如何。
“只此一次。”我没有和她闲叙,七风树旁边不远处是一条小溪,翻过一个山头形成瀑布,最后倾泻而下,汇入那片有鲛人的海域。
我最开始跟着杜呈央练水镜步就是在这。
“你既然是从悦长老的弟子,水镜步应该学得不错。”我指着那条小溪,“就在那,先练一遍我看看。”
从悦长老教弟子,重基础,所以最先教授的一定是宗门心法,还有一门从悦独创的水镜步,水镜步一共三层,修行到第三层的人,踏水如镜,来去自如。
杜呈央最早教我的就是这个,她说她所修习的功法与我相克,但入门的水镜步却不挑属性,是她觉得最合适的功法。
我当时只有对杜呈央教我的欣喜,全然忘却了自己几斤几两。
就这样在溪水里来去泡了个遍,肚子里不知道灌了多少水,才堪堪入了水镜步的门。
此刻的双竹还不知道迎接她的是什么,从悦带弟子还是比较温和的,她告诫弟子修行要静,却不主张苦修,据我所知,金阳峰的弟子在练到第二层之前,不在水上练,或者说不在真水上练。
他们都在从悦布置得一处秘境里练习,这种方法能减少弟子受伤,而且确实方便,但在我和杜呈央看来见效太慢。
双竹高高兴兴的往小溪那去,我提前一步一闪身,跳到了七风树上,这个视野刚好能让我看清双竹的身手如何。
还有她跌进溪流的“惨状”。
水镜步虽然基础,练起来却并不如想象中的简单,初学者需下苦功夫才能入第一层,再往后考验的是修行者的耐性,若心思重,必然跌落水中。
这条小溪不深,我六岁时站在那里会到我脖颈处,如今甚至不到我腰身,自然也不用我担心双竹。
眼看双竹行至水面中间便跌落下去,她扑腾两下站起身,有些狼狈。
“再来。”我对着她说,“你太紧张了。”
一紧张,心思重,落进溪水是必然的,邪物可不会给她创造安静的秘境。
我站在树上,七风树不爽的想摇晃身体让我滚下去,我小声拿它身上的鲛纱威胁它,有告诫它皮痒我就把剩下那点树皮都剥了,它才作罢。
它安静下来,我的视野就好了一些。
“杜呈央当时也是这么威胁你的?”我小声问,“她也喜欢站在这,你那个时候怎么不让她下去。”
七风树听到我这么问,得意洋洋的说:“我和杜呈央的关系哪里是你这个家伙能比的。”
我气的脚下暗自下劲:“你就不能当我是杜呈央,对我好点。”
“你又不是她。”七风树满不在乎的回应。
我卸了劲,算它说了句“人话”。
看着双竹再次跌进水里,七风树话语间满是感慨的说起回忆:“你那个时候可有意思了,一天到晚在水里泡,也不知道这溪水减了几层,是不是当初被你点的火烧干了。”
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没理它,但是用实际行动告诉它,即使有辟火珠,我也不介意对着它烧上一把。
看着双竹第二次过到一半时,跌入溪水中,我有点想笑,但是碍于杜呈央的人设笑不出来。
原来杜呈央那个时候看我居然是这样的,不远处的双竹第三次重复掉进水里的动作,这次差一点到对岸,看得出她却很认真。
大概摸清双竹几斤几两,我借力蹬了七风树一脚,然后一个闪身飞到她面前,把她从水里拎到岸上,拍了拍她的肩膀,双竹身上的衣服就干了。
虽然杜呈央不会用焚水咒,我却能用驱水诀。
双竹大概觉得在杜呈央这位天才师姐面前丢了脸,有些不好意思,我想起当时被杜呈央从水里拎出来,心里只有对杜呈央的崇拜。
“天赋不错,心境不稳。”我说,“比我……比你之前的师姐好一点。”
差点说漏嘴,不过看双竹的样子,估计也没发现什么不对。
刚入道的修仙者难免如此,看轻心法,只想学些实际的,就像当年的容秦,还有当年的我。若非眼高手低,容秦怎么会落得走火入魔后陨落的下场。
“宗门心法一共十二层,你练到第几层了。”我问她,心里却在打赌,绝对不超过五层。
她低下头,小声道:“第三层”
“水镜步呢?”
“第二……第一层。”
“别去秘境了。”我对她说,“你心法练得太慢,其他的功法不会有长进的。”
我有点怀疑我的决定是不是错的,她能不能在走火入魔前活到那个时候。
“师父也这么说。”双竹的话打断了我的思绪,她并没有被打击的不快,只是极为坦诚的说,“但是师姐,心法太难熬了,我想变强,甚至急于求成,我有想保护的人,但是我太慢了,所以最后我什么都做不了。”
如果我还是徐佩清,听到这番话,可能还有兴趣多教她一段时日,过一过好为人师的瘾,但是我的时间不够,即使这个决定也许不对,我也需要有人帮我做这件事。
“我教你练水成刃。”我说,“练成与否看你自己,作为交换,你帮我办一件事。”
双竹眼睛一亮。
2
杜呈央自创的练水成刃,是她所有招式里最温和,又最残忍的。
我的属性注定我修行不得她这门功法,但是杜呈央练这一招时我总在她身侧,鄙人虽然天赋不行,但胜在记忆力极佳,穿到杜呈央身上的第一天,我就把她的功法大大小小练了个遍,好好过了一把瘾。
无色的水凝结成刃,能在掠过我时化成雾水,也能刺穿魔物最坚硬的盔甲直抵心脏。
师父说杜呈央这么努力练习是为了杀一个人。
不是为了杀邪物,而是为了杀一个人。
我觉得奇怪,虽然我时常觉得杜呈央此人冷漠无情,但这仅限于对我,她对所有的生命,都抱着珍而重之的念头,我实在想不通会是怎样的深仇大恨,让杜呈央为此苦修。
更让我意外的是,杜呈央执念这样强烈,几十年间却从没有心魔出现,我尝试问杜呈央这人到底是谁,心里盘算如果我帮杜呈央杀掉这个人,她也许能放下心里的仇恨,然后慢慢停下来正视我的目光。
但是杜呈央从来不告诉我。
她不说,我却没有放弃,我心中默念只要我还跟着杜呈央,总有一天我会知道那人是谁。
这话我不敢对着杜呈央说,就跑到七风树底下对着树说。
七风树对我如此行径表示唾弃,说我这样不给杜呈央**,说不定她会更厌恶我,我说总不能等她真陷到仇恨里,到时候说什么都晚了,她恨我总不会想杀我,恨我也不至于产生心魔。
我那时候还是不够了解杜呈央,她想要杀掉那个人的执念几乎贯穿她的前半生,她怎么会没有心魔,如果她没有,又怎么会在渡劫时险些丧命。
那场雷劫之后杜呈央就在我怀里,虽然最终成功熬过了最后一道降雷,但是她的呼吸微弱的几不可闻,我几次探向她的脉搏,细弱的跳动都让我怀疑杜呈央是不是下一秒就要离我而去。
偌大的恐慌席卷全身,我那时就知道一件事,我一定要帮杜呈央除掉这个心魔,即使她会因此恨我。
送走双竹,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也不知道她到时候能不能完成我交代的事,如果完不成,估计最后就只能寄希望于没有化形的七风树了。
“你也不怕她再生心魔。”七风树说,“一个走了,另一个再来,到那个时候谁来帮她。”
“你什么时候这么有文采了。”我说,“文邹邹的,还要学人一语双关。”
“我一直都是。”它若是有人形,此刻怕是高扬起下巴,傲娇的不可一世了。
“话又说回来。”七风树问道,“你怎么连她的招式都这么熟练,老实交代,你离开这些年,其实一直在偷偷练习吧。”
我跳到树上,找了个合适的位置靠着树半躺着,打算在这过夜:“我记性好,过目不忘呗。”
“傻子才信。”七风树嘴上这么说,却还是慢慢将枝叶收拢,给我圈出了一个休息的空间。
光线暗了下去,睡意来袭,我问了一句:“那你信不信?”
问完之后,也不知道七风树回我没有,紧接着脑子里就断片了。
为人师实在是累,也不知道杜呈央当初哪里来的这么多精力,一边费尽心思教我这个资质平庸的普通人,一边还要不停的修炼提高修为。
3
没想到杜呈央居然会出现在我梦里,我有些高兴,我离开宗门以后就再也没有见过杜呈央,现实没有,梦里也没有。
如今回了宗门不过两三天,竟然就让我“见”到了,我不免猜测是不是我自作主张是替她收了个半日“徒弟”,她不乐意了?
我不敢问。
杜呈央此时正站在七风树下,鸣水剑在她腰间挂着,蓝色的衣裙外依旧罩着白色的外衫,像水一样平静。她没有说话,只是略微抬头,视线直勾勾的盯着我。
我坐起身,凑近去观察她的神色,没什么表情,但依照我对她的了解,能看得出来她心情不错。
看来是没生气。
“好久不见。”我开口说话,却听见自己声音细得有些奇怪,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模样,才意识到不对,此刻的我居然是六岁时的样貌。
我恍然大悟,难怪杜呈央没生气,这是之前我在七风树下和杜呈央的回忆,那时候的杜呈央才不会恨我。
她对我的耐心几乎超出了我的想象。
我猜出来是七风树搞的鬼,储存记忆,造出梦境,是它最擅长的事。
但不得不说,我喜欢这个梦境。
“别偷懒。”杜呈央终于朝我伸出了手,熟悉而又清冷的声音宛如碎玉入湖,“下来,今日练水镜步。”
此刻我明白为什么有人会被心魔引诱,树下站的是杜呈央,不是我对着镜子看到的空无灵魂的躯体,是我记忆里活生生的杜呈央。
我没有犹豫,借着力从树上跳下,然后一头栽进了腊梅的香味里,久久不愿抬头。
一夜好眠。
感兴趣的宝宝老师可以给我们“徐杜”光阴小情侣点个收藏[垂耳兔头]接下来又要继续日更了[亲亲][亲亲]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第四天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