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说什么？”崔珏抱胸看着曹玄。
“你之前说你在洞里什么都没看见，我看这话不对吧。”
崔珏皱了皱眉，心想：我没露出什么马脚吧？他面不改色，好笑反问道：“哪里不对？”
“王六这副样子，一看就是被地藤上身了，据我家弟子说，他是在百鬼山内发现这个人的，可你之前只说看见了墓室。”
“漏了一件两件事没说这不也是正常的么？再说了，就算我故意不说又如何？”崔珏冷言冷语。
曹玄点点头，偏侧让开。左道正是广元的人马，崔珏一眼就看见了那记忆中熟悉的旗帜，宝蓝的布面上绣了许多银色的芙蓉花，中央写了广元二字，两侧另外写了些小字，崔珏看不清。
曹玄上马，遥遥地看了一眼崔珏，对他抱了一拳，而后扬长而去。那迎风飞扬的灰白头须让崔珏倍感熟悉，好像他在哪里见过。
曹玄这次来本就是过来找人的，因此带出来的随从不算多。但十几人纵马疾驰也是城中难见的景色，惹的行人纷纷驻足观看。
崔珏看了一眼就要走，见王六还一副依依不舍的样顿时没由来的火，“看啥啊，今晚破不了案有你好看的。”
离晚上还有些时间，崔珏也没闲着，他直接跑到附近的酒楼问要不要打杂的，人家稀奇地瞅了崔珏一眼，本想说要，但看崔珏这大架子，唯恐他吃的多，最终拒绝了这份应聘。
崔珏问王夫人要了一袋糯米，把它均匀地在王府外撒了一圈，欧阳真初觉得不对，他修行多年从没有过这样的手段。
“你能不能想点好的东西？你确定这管用？”欧阳真初不满地问道，他弓着腰学着崔珏的样子也撒起了糯米。
“管用管用。”崔珏轻快地哼着小调，他小时候看的影片里都是这样做的。
等到第二更打响时，崔珏带着王六上街去了。
崔珏用了根绳子拽着王六往大街上走，令他奇怪的是，这街上空无一人。这太不应该了，如今宵禁已废，就算是没人摆摊那总得有几个关门关窗声吧。可给人的感觉，这儿就仿佛一座很久没住过人的空城，连灯火也没有。
想到这，崔珏不自觉的打个冷颤。
“怪人怪事怪地，什么破地方。”崔珏走了两步，见王六还不动，语气中是不加掩饰的不耐烦：“还在那里干什么？要我请你吗？”
绳子动了动，崔珏见被绳子捆住的王六正站在自己旁边，那对面这个是？
崔珏有些胆寒，这怕不是撞鬼了！
正巧这时，欧阳真初也来了，他自然而然地从崔珏手里接过绳子，漫不经心地看了眼崔珏，“这不就是寻常的鬼魂吗？”
崔珏：“你是说这个世界真的存在鬼？？”
“不然呢。”欧阳真初发动“破邪”三两下收了王六的魂，梅花般的冰晶落下来，二人正式向郊外走去。
坡庙前，崔珏把事先准备的的符箓拿出来。随着铃铛的晃动声响起，整块地都被红色的雾气笼罩着。
四面八荒传来悉悉索索的异动，不远处的门框“咯吱作响，整座道观变得就好像是刚刚建成一样，和之前那副样子判若两地。
崔珏去抓王六，却发现他人不见了，刚想去找。不知道哪里来的喜乐响起，崔珏、欧阳真初二人各执一剑警惕地盯着前方。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崔珏看见了一大堆人。
他迅速拉着欧阳真初躲到一边，想看看这伙人干什么。
那嘈杂声越来越近了，一个黑衣小伙提着盏灯笼轻轻地走到崔珏面前，崔珏心里一惊，整个人像是被钉在原地一样，不得动弹。
站在他面前的不是个人，至少不是传统意义上的人，而是清明祭扫时扎的纸人。没有眼睛，嘴巴被糊住了，剩了两道木炭画成的眉毛，很是突兀。
那纸人本想要进道观，见旁边还有人，故作惊讶道：“新娘怎么还没打扮？”
崔珏五官乱飞，飞快地看了看四周，而后用手指着自己，结结巴巴地问道：“我？”
“这除了你还有别人吗？早和你说了，要是惹得大王不开心是要掉脑袋的！”纸人有些生气，语气都急切了几分。
他围着崔珏幽幽地转了几圈，长叹一口气，“没时间了，你就这么去吧。”
他拿出一块红纸递给崔珏，语重心长地嘱咐道：“这是盖头，一定要戴上！”接着拉着崔珏朝不远处的红轿走去。
崔珏数了一下，足足有十六个纸人！
要是放在现实他会觉得不过是小孩子的过家家，可到了这里，他实在是玩不来唯物主义那套。崔珏目光微滞，用着不信邪的语气试探道：“你们大王还同意娶男人吗？”
“什么？你是男人？！”纸人惊讶的弹开几步，要是那脸上有五官得是多丰富的表情啊！
难道他长得不像个男人，眼瞎吧！
纸人变脸比翻书还快，话落又恢复如常：“算了算了，男人女人没什么两样，能用就行。”不等崔珏答应，纸人硬是把他送上了花轿。崔珏开始还在挣扎，无奈拗不过对方，便老老实实地坐了进去。
纸人看了看欧阳真初，似乎是觉得他有些碍眼，不耐烦地指使他去干挑夫。
欧阳真初此刻说不出话来，又急又气，连身体也不听他使唤，老老实实跟在队伍后面。
崔珏掀开帘子，里面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还挺空旷，他随意地斜靠在内侧，两条腿也不安分，往长凳上就是一架。兴许是有些闷，他将窗户打开了。
他拿起本是盖头的红纸，顺手就叠了只□□，弹着弹着竟从窗口飞了出去。
崔珏伸手去抓，脑袋也随之探了出去。这一动可把他吓了一跳，顾不得追红纸就把脑袋缩了回去。
回想刚刚那一幕，崔珏仍心有余悸。花轿后面是若长的一支队伍，形形色色色的怪物以一种混乱又和谐的阵势跟在他后面。
“到——！”随着红娘长声吆喝，崔珏被请出了花轿。
眼前是与曲塘镇不同的场景，整个世界只有三种颜色，金色、红色和黑色。来来往往的人群看见崔珏先是惊呼，后又一窝蜂地拥上来，不过这个红娘也是个干活的，让人全给挡了。
“这是哪里？”崔珏问道。
“冥界啊。”红娘有些不满意崔珏这副惊讶的样子，他甩了几下帕子，指挥一群人散开给崔珏让出一条路来。
整个世界共分为神、仙、人、妖、魔、冥六界，神、魔界又叫无□□，这两界只存在于传说之中，寻常人触及不到。其他四界共称欲界，而冥界是四界之中与人界来往最密切的一个界。
背后的欧阳真初也一惊，他从来没听说过有这样一个世界。
不知前方有什么热闹，一圈一圈的人挤在一起，红娘把人放这就消失了，崔珏独自走在大街上甚是茫然。路过的鬼魂也无暇顾及这么一个活人，纷纷往前方赶去。
金色的焰火在空中炸开，高台之上，一个黑色的大门缓缓开启，四面八方的鬼魂争相涌去，崔珏跟着他们一起走，走到一半却被卡着了，门边的两名侍从见状立刻将其拿下。
“干什么啊你们！”崔珏大喊道，这两人一个长着牛头，一个长着马面，想必就是传说中的牛头马面了。
牛头道：“你一个活人跑鬼界来干什么？”
“额，我来找人。”
马头道：“找什么人？”
崔珏思索了下，看了看自己一身红衣，随即答道：“找我老公。”
男人正在同路上的鬼魂打招呼，牛头马面将崔珏带到男人面前，他也只是笑眯眯的不说话。
“百里判官，我与马面在鬼门关镇守时，捕获一名活人，现如何处置？”
“又是一名判官？！”
“你除了我还见过其他判官么？”男人额头上的篆体正闪着光，崔珏一眼就认出来那个字“生”。
“你是生官？”
“什么生官？”牛头嚷嚷着，似乎是没见过比他还没文化的，“这是百里生判官。”
“那死官叫百里死吗？”
牛头：“……”
百里生倒是对这些话不太在意，活人来地府于他而言可是重罪，但寻常人也找不到来地府的通道，他倒是有些好奇这人是怎么来的。
“曲塘镇本地有一大户人家，其子王六被一邪物上身，我受其委托办理此事，不曾想被一花轿抬到了这里。”
“曲塘镇一连出现十几具尸体，官府追查无果，并且王六这人也在我们追查中消失了，想必此事和你们地府关系很大吧？”
百里生眨了眨眼，“跟我来。”
“前几日似乎有人和我提过，地府有几个人失踪之事，名单在这里你自己找吧，至于王六我确实不清楚。”
崔珏一页页翻过，发现这几个失踪人口的名字都是男人的名字，而当时他问到的明明是女花魁死了啊？难道这其实是两件事？
崔珏再细细看了一遍，这回他发现了不对，这些人都有一个共性，均与一个叫兰姑娘的女子发生了关系。如果说这名兰姑娘就是那名花魁，那事情就说的通了。
可王六一事又是怎么回事呢？
就在他思考之际，牛头又来了，这回他提着欧阳真初来，再一看，欧阳真初手里也牵着个人。
“崔珏，王六在这里！他刚刚要转世我把他给抓回来了！”欧阳真初有些兴奋，全然不知自己已经人不人鬼不鬼了。
百里生微笑：“你不会是在奈何桥抓到他的吧？”
“是啊，要不是什么破花轿把我带到这里，兴许这事情早就结束了。”欧阳真初颇有些洋洋得意，“你们知道王六刚才怎么和我说的吗？他根本不是自己上吊的！”
崔珏看着他若有若无的样子，嘴角抽了抽，他看向百里生：“他这是人还是鬼？”
百里生笑意更深：“理论上过了鬼门关，那就是入了鬼籍哦。”
“什么意思？”欧阳真初看了他们一眼，又低头看向自己，下半身已经没有了，手部正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小朋友，不要再喊了喔，这会加快你消失的速度的。”
“怎么办啊崔珏！我不要死啊！”欧阳真初剧烈地挣扎着，周围的星星点点却越来越多。
“变成鬼了也不一定就是死啦，你也可以像我一样在这里打工。”百里生逗完欧阳真初就立刻给他定住了，让他整个人像木偶一样立在原地。
“只要天亮前能出去就不用担心啦。”
欧阳真初惊恐道：“那天亮前出不去呢？”
“那只好留在地府啦。”
崔珏扶额，他立刻问道：“你刚才说王六不是自己上吊的，那是怎么死的？”
“被他青梅竹马上身而死啊。”欧阳真初觉得这事不太好说，想让王六自己来说，可他这会儿已经死透了，魂魄也不知道哪里去了，他就只能自己复述了一遍。
百里生评价道：“敢情这是个负心汉的故事啊。”
不错，曲塘一事中，王六，花魁，还有王六的青梅为这起事件的主要人物。
王六的青梅被王夫人打死以后，怨念滋生，化为厉鬼一直停留在人间。而王六当初说和她生生死死永远在一起，也只是谎言。
青梅头七还没过，王六就又花天酒地去了。花魁女子向来是卖艺不卖身，王六在强迫中失手将她打死又伪造成上吊的模样。
由于花魁没有家人，其尸体便一直停留在坡庙。青梅找到女子，许诺她只要杀掉王六便送她轮回到一处好人家。
花魁趁着头七未过回到人间杀了王六，青梅履行了诺言。至于王六的魂魄现在在哪里，就没人知道了。
“所以我们得先去找到王六的青梅，那另外几具尸体想必也和她有一定的关系吧。”崔珏说着就要走，欧阳真初却喊住了他。
“你走了我怎么办啊？！”
“哎呀，我待会会回来的，你就在这里站一会。”崔珏摆摆手，和百里生一同出去了。
“喂！崔珏！崔珏！！”欧阳真初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惊恐地发现自己身边气温低了许多。
“小哥哥~你好香啊~”
“今年几岁啦~长得真俊~要不要和我玩玩呀~”
欧阳真初此刻多希望自己能晕过去，十几个打扮艳丽的女鬼正站欧阳真初飘来，“走开！走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8.29
这章写得有点累，七夕快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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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曲塘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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