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沉沦的最后一刻，江惟青强撑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地扫过桌面。
林源的酒杯依旧端正地放在他身前，杯中酒液丝毫未少。而少年正靠在桌上，两手捧脸，笑意盈盈地看着他的醉态。
系统119在他的识海里大呼小叫，惊慌失措。
【让你小心你不听，现在老实了吧！怎么办啊宿主？！你不会要被男主拿去炼器吧？或者酒后湿身？啊啊啊！！！不要啊宿主！】
完蛋了，大事不妙。
江惟青彻底失去意识前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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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痛。
仿佛有无数根烧红的钢针在颅内搅动，太阳穴突突直跳。江惟青在尖锐的痛楚中艰难地睁开酸涩沉重的眼皮，好半晌才聚焦。
映入眼帘的是略显陈旧的粗布床帐，边角有些磨损。他费力地转动僵硬的脖颈，环顾四周。狭窄的斗室，一张木桌，两把椅子，粗陶的茶具，窗外透进来的天光明晃晃的刺目——这里像是利来利往街外某家廉价客栈的下房。
像是感觉到江惟青醒了过来，识海中猛地炸开一阵尖锐的嗡鸣，伴随着一个带着哭腔、如同受惊蜂群般嘤嘤嗡嗡的电子音，连滚带爬地扑了过来：
【宿…宿主哇！！！呜呜呜呜……】系统119的光球在他意识里疯狂闪烁，模拟出涕泪横流的虚影，【男主！那个林源！他不对劲！大大的不对劲啊！！！】
剧烈的头痛被这聒噪的警报搅得更甚。江惟青眼前发黑，血管几乎要爆开。
【……这还用你说？！】江惟青在意识里咆哮，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我现在像个被掏空的口袋一样躺在这破客栈里！头快炸了！修为…等等！我修为呢？！】
他下意识地试图调动体内魔元，从前那浩瀚如海、足以移山填海的力量，此刻如同被冻结的泥潭，运转起来艰涩无比，竟被压制到了金丹初期？！
【……】系统的哭嚎戛然而止，光球瞬间从惨白变成了死灰色，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鸡，【宿、宿主…忘记和你说了，昨天男主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封印了你的修为。】
江惟青：【……】
【而且……而且他还把宿主你锁起来了。】
【？？？】
江惟青躺在床上不信邪地抬抬手动动腿。
哗啦——
冰冷、沉重、刺耳的金属摩擦声骤然响起。
【所以男主这是要干嘛？明明现在还是无冤无仇的……我服了，这到底什么展开。】
【宿主先不要担心，既然男主没杀你，就证明还有利用价值！】119假装认真推测到。
嗒——嗒——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不紧不慢的脚步声，119仿佛被掐断电源，一下子噤声。
【怂。】江惟青嘲讽。
“吱呀——”
一声令人牙酸的轻响，木门被缓缓推开。林源走了进来，依旧是天一宫弟子服，干净整洁。表情却没有之前的懵懂青涩，取而代之的是平静冷淡。
看到江惟青在床上伸长脖子偷看他，林源的脸上浮现一抹笑意。只是那笑意似乎前不久刚刚看到过。
【系统你给我滚出来！你快看这个笑容？！】江惟青在识海里惊恐地缩成一团，【我去我去，能不能让他别笑了我害怕。】
【啊啊啊！！！宿主你不要打草惊蛇，说不定只是巧合！】
顶着江惟青惊恐的目光，林源缓缓开口：
“多年未见，连师尊都不认识了吗，逆徒？”
仿佛有一颗炸弹在他脑子里炸开，江惟青心神巨震，连119的“滴滴滴”的刺耳警报声都忽略了。
“嗯？真的不认识了？”林源，不，柳浮舟凑了过来，捏着他下巴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仿佛是在看他脑子有没有坏掉，“魔尊啊……看来你根本没记住我的话。”
“我当年是不是告诉过你，不准修魔……”他语气轻柔如同情人间的耳语。
江惟青汗毛倒竖，这句话让他的记忆如潮水般涌回。
彼时，他尚在天一宫，还是柳浮舟座下那个“天赋尚可”的唯一弟子。某个乌云蔽月的夜晚，他带着一本魔族功法偷偷去往后山，为将来成为魔尊打基础。
就在他翻开功法的第一页，晦涩扭曲的魔纹即将映入眼帘的瞬间，一只修长、白皙、骨节分明的手，毫无征兆地，轻轻搭在了他紧绷的肩膀上。
江惟青的身体瞬间僵硬。
“怎么？跟着我修仙不好？想着修魔？”背后传来熟悉的、清冽如泉的声音，此刻却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温柔。温热的气息若有似无地拂过他的耳廓。
那声音的主人缓缓靠近，几乎贴上了他的后背。另一只手伸了过来，两指优雅而精准地拈起了他手中那本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册子，动作轻巧得像是在捻起一片落叶，“半夜不睡，我当你干什么大事呢……”
江惟青警铃大作，浑身僵硬。
想他江惟青男子汉大丈夫，就要敢于认错。只见江惟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噗通”一声干净利落地原地转身跪下。猛地扬起头，扯开嗓子，声音洪亮、感情充沛，痛心疾首：
“师尊！弟子知错了！弟子再也不敢了！！！”
饶是柳浮舟知道他这弟子行为奇特，也被这行云流水、毫无节操的操作弄得微微一怔。
装死的系统此刻又活了：【宿主你……】
江惟青充耳不闻，一把抓住柳浮舟垂下的手贴在自己脸上，眼神湿漉漉的，像只闯祸后乞怜的大狗：“师尊……原谅弟子这一次，好不好？”
柳浮舟看着他这副模样，胸中翻腾的怒火竟奇异地被浇熄了大半，最终只化作一声带着无奈的低叹，手指用力在他脸颊上掐了一把：“滚去思过室待两日。再有下次……为师打断你的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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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现在柳浮舟是要打断他的腿吗？比修魔更严重的不是当年捅他的那一刀吗？这重点抓的也太歪了吧！江惟青默默吐槽。
心里想的打死也不能说，江惟青只能硬着头皮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
“师……师尊，好久不见。”
“原来你还记得我是你师尊啊！”柳浮舟脸上的温度骤然褪尽，语气森然，“我还以为你早就不想认我当师尊了。”
这种怨夫一样的语气是怎么回事啊喂？！柳宫主你崩人设了啊！
江惟青头皮发麻，又往床里缩了缩，哈哈尬笑：“师尊大恩大德永世难忘，岂敢不认。”
这句话像是戳到了他什么痛处，他猛地翻身上榻骑在江惟青腰上，动作快如鬼魅，双手死死掐住身下人的脖子，“大恩大德？那你当初为什么要背叛我？！”说话时柳浮舟神色癫狂，语气阴狠。
“你说啊，是我对你还不够好？”他情绪一激动，手上愈发用力。江惟青眼前阵阵发黑，感觉脖子都快被他掐断。为了避免“一代魔尊惨遭掐死”的结局，江惟青用力拍打他的手腕。
“呃……放……放手！”
这挣扎让柳浮舟找回一丝理智，掐住咽喉的手微微松了松，眼神却还死死钉在江惟青脸上，大有“不给回答不罢休”的架势。
被他的眼神盯的发毛，江惟青狼狈侧过脸去，躲避他的视线。
【这要我咋说，说这是剧情需要我们都是炮灰所以能不能不要炮灰为难炮灰？】江惟青在识海里抓狂。
【不可以透露这是小说世界哦宿主，不如随便编个理由，看起来柳宫主也不是很想杀你。】119认真思考。
119果然是个人机！他要是知道编什么理由还用来问它？
可惜情况危机，容不得他多想，“师尊，弟子知错了，弟子当时一时糊涂才……”江惟青痛心疾首，眼角迅速挤出几滴泪水。
没办法啊，都是剧情安排，今天我杀了你明天他杀了我，大家都会被杀，无非早晚。要怪就怪混蛋作者非要设置这种被自己最亲近的人背叛的剧情。
柳浮舟空出一只手摸上江惟青的脸，低声说到：“你每次都是这句话。”
察觉到柳浮舟语气软化，江惟青故技重施，用脸去蹭他的手，“师尊可怜可怜我，饶我这一次吧，弟子以后绝不再犯。”表情要多无辜有多无辜，泫然欲泣。
原谅我吧师尊，现在不能被你杀，反正十年后男主也算帮你报仇了，到时候你再来鞭尸泄愤也不迟。
他漫不经心地想，柳浮舟当初对他真没得挑，等他回到原世界就砸钱让“给我一个吻”套个复活卡，也算是尽了这场师徒之谊。
善哉善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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