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重逢
换座位那天,南意选了第二组中间的位置。窗外的银杏树叶又黄了些,阳光透过叶缝落在课本上,晃得人眼晕。温既明被分到第三组最后一排,和周予白同桌——南意低头刷题时,总能感觉到一道视线落在背上,像带着温度的羽毛。
中午去食堂,周予白正滔滔不绝地说校运会的趣事,江念卿忽然端着餐盘走过来:“介意拼个桌吗?”
“不介意不介意!”周予白立刻往旁边挪了挪。
江念卿坐下时,发尾扫过桌面,带着点淡淡的栀子花香——和林夕瑶用的洗发水一样,却又多了点别的味道,像小时候巷口卖的白兰花。
连续三天,江念卿都来找他们吃饭。周予白私下撞南意的胳膊:“她是不是对你有意思?连你家住哪都问了,恨不得搬去你家隔壁。”
南意低头喝汤,汤里的葱花飘来飘去:“你想多了。”
他知道江念卿在找什么。她问他“小时候住哪”,问他“有没有捡过银杏叶”,问他“会不会做标本”——那些问题像小锤子,一下下敲在记忆的玻璃上。
放学时,江念卿堵在教室门口,校服裙摆在风里轻轻晃:“南意,一起回家吗?”
南意看着她眼里的光,忽然想起很多年前,也是这样一个傍晚,扎着高马尾的女孩拽着他的书包带,说“一一,我今天住你家吧,我妈又骂我了”。
“好。”他听见自己说。
路上的梧桐叶落了满地,踩上去沙沙响。江念卿走在他左边,步子很小,像在数地砖。
“我以前有个同桌,”她忽然开口,踢飞脚边的石子,“总爱把银杏叶夹在课本里。她的指甲盖很小,剪得圆圆的,翻书时会轻轻刮过纸页……”
南意的脚步顿了顿。
“有次她被人堵在巷子里,我躲在树后,看着她把书包挡在身前,明明怕得发抖,却还嘴硬说‘我爸是警察’。”江念卿的声音低了下去,“后来我被爸妈锁在家里,隔着窗户看见她家搬走的卡车,她趴在后车窗上,手里还攥着片黄叶子。”
南意转头看她。夕阳落在她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阴影,像极了四年前那个在巷口哭鼻子的小姑娘。
“我找了她四年。”江念卿忽然停下,仰头看他,眼里有泪光,“南意,你睫毛上的痣,和她一模一样。”
风卷着落叶掠过脚边。南意抬手,指尖轻轻碰了碰左眼尾——那里确实有颗很小的痣,是妈妈生前总说“有福气”的地方。
“卿卿。”他轻声说。
江念卿猛地睁大眼睛,眼泪“啪嗒”掉在地上:“一一?”
南意没说话,只是伸手抱了抱她。她的肩膀在发抖,像只被雨淋透的小猫。
“我以为你不要我了。”她的声音闷在他的校服里,“我去你家找过,邻居说你搬走了,连地址都没留……”
“我爸去世了。”南意拍着她的背,声音发哑,“那天我晕在房间里,醒来时已经在火车上了。”
江念卿的哭声更大了。路过的行人回头看,南意只好拉着她往家走。她的手很凉,攥得很紧,指节泛白,像怕一松就会飞掉。
走到小区门口时,江念卿忽然抬头:“我住你家吧。”
南意看着她红肿的眼睛,想起小时候她总赖在自己家写作业,说“你家的台灯比我家亮,写题不费眼”。那时她的指甲盖确实很小,握着笔的样子像只攥着坚果的小松鼠。
“好。”她说。
楼道里的声控灯亮了又灭。南意摸钥匙时,江念卿忽然从背后抱住他,下巴抵在他的肩胛骨上:“这次别再走了,好不好?”
钥匙插进锁孔的瞬间,南意轻声“嗯”了一声。
门开了,屋里的光线涌出来,把两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江念卿走进屋,好奇地打量着客厅——家具很少,沙发上铺着灰色的毯子,茶几上放着个玻璃瓶,里面插着几片干枯的银杏叶。
“你还留着啊。”她拿起一片叶子,指尖轻轻拂过纹路。
南意关上门,看着她的背影,忽然觉得胃里的隐痛好像消失了。原来有些告别,只是为了更久的重逢。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