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静的山外小径,一间朴素的野店。
抱山散人带着年仅几岁的小徒弟晓星尘,正坐在店外支起的简陋桌旁用饭。
这是晓星尘正式拜入山门、从此长居避世前的最后一餐山外饭食。
抱山散人面容清癯,眼神深邃如古井,周身散发着与世隔绝的缥缈气息。
她每年唯有此月能稍离守山职责,入世行走,了解外界变迁,亦会寻找有缘的弟子。
此次出行,她心情尤为沉重。
在沿途餐馆歇脚时,从客人们的闲谈中,她隐约得知了自己那位早已下山、最是活泼灵动的女徒弟藏色散人与其夫君魏长泽似乎遭遇了不测,留下一个稚子流落在外。
她本欲立刻去寻那徒孙,奈何守山期限将至,时间已然不够,只得将这份牵挂与愧疚深埋心底。
她看着眼前的小晓星尘,孩子还太小,拿着木勺,小口小口地吃着碗里寡淡的菜羹。
修士本不重口腹之欲,山野小店的食物更是粗糙,吃在口中几乎尝不出什么味道,更不要说是如今,食物失去味道,修者失去味觉。
晓星尘却很安静,并不挑剔。
然而,就在这时,晓星尘那小巧的鼻子忽然轻轻抽动了一下。
孩童的感官最为纯净灵敏,他分明闻到一股极其清雅恬淡的花香,混合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诱人食欲的甜糯气息,正缓缓飘来。
这味道与他正在吃的、毫无滋味的菜羹形成了鲜明对比,让他忍不住抬起小脑袋,好奇地循着香气望去。
抱山散人也若有所觉,抬起头。
只见小径另一端,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身影。
那人身形高挑,穿着一身素雅的长袍,最为奇特的是,他的双眼被一条洁白无瑕的长绫蒙住,仿佛目不能视,然而步伐却异常稳健,径直朝着他们这边走来。
他手中提着一个精致的竹篮,那奇异的香气正是从篮中溢出。
抱山散人修为高深,一眼便看出此人绝非寻常修士或凡人。
他身上没有活人的阳气,也没有死灵的阴煞,更非精怪妖物,而是一种她从未接触过的、纯净而强大的灵体存在,带着一种……食物的温暖气息?
她微微一怔,心中暗忖:这是……何种灵鬼?竟有如此奇特的气息?
来人正是食魂——楚夷花糕。
他受空桑感应指引,前来寻访晓星尘这位命定的代理少主备选人。
云深不知处,后山结界入口。
蓝涣(蓝曦臣)脸上带着明显的失落。
他真的很想再次带领自己的食魂小队前往那片新奇有趣的异界探索。
上一次短暂的经历让他见识了太多从未见过的食材和风景,而且能为空桑赚取贝币、缓解味觉危机尽一份力,也让他感到充实。
然而,他的请求却被父亲和叔父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叔父蓝启仁板着脸,语气严肃:“阿涣,你近日的课业完成得如何?雅正集可通读了?琴技可精进了?”
“身为蓝氏子弟,修行课业乃立身之本,岂可因嬉戏探索而荒废?你还有闲暇?”
父亲青蘅君虽语气温和,却同样态度坚决,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阿涣,你想去,你弟弟阿湛知晓后,定然也想去。”
“他病体初愈,心神耗损甚巨,你忍心看他为探索异界而再度劳心劳神,不利于康复吗?”
他巧妙地将蓝湛抬了出来,深知长子最是爱护弟弟。而且,他失去妻子之后,也确实不愿意孩子远行。
就连他新拜的佛课师傅鼎湖上素(尚溯法师),也持相同意见,他捻着佛珠,声音平和却不容置疑:“异界之门既由少主留于云深不知处,便不会轻易消失。修行之人,戒急戒躁。阿涣,你并非非去不可,缘法未至,强求无益。我们自去便是。”
对,魏婴把门留下了,所以蓝家根本不用他和弟弟亲自去,派小队去探索就是。
在三重压力下,蓝涣只得无奈地放弃。
他走到弟弟蓝湛身边,兄弟二人并肩而立,默默地看着属于他们的两支食魂小队,—共八位气息强大的食魂,化作道道流光,没入那闪烁着星璇光泽的异界之门。
蓝涣的队伍:风生水起、鼎湖上素、奶汤锅子鱼、楚夷花糕。
蓝湛的队伍:素蒸音声部、东璧龙珠、宫保鸡丁、雉羹。
食魂们虽已离去,但他们彼此间用以沟通的灵念却还在空中残留着细微的波动,被灵觉敏锐的蓝氏兄弟隐约捕捉到:
风生水起(涣队)的声音带着水流的润意:“就这么走了?看小阿湛的眼神,明明也很想去的。”
他有些替蓝湛惋惜。
东璧龙珠(湛队)的回应冷静而直接:“他想去的并非异界本身。他想去见少主(魏婴)。”
他一语道破了蓝湛的心思。
宫保鸡丁(湛队)的声音带着笑意和一丝无奈:“那位少主实在是……精力旺盛,活泼得紧,也难怪招人喜欢。”
他似乎对魏婴的闹腾颇有体会。
鼎湖上素(涣队)的声音平和地插入:“在所有代理少主中,论起食魂的品阶与实力,当属蓝家兄弟的运气最好。”
这是客观的评价。
奶汤锅子鱼(涣队)颇为自豪地附和:“是啊,看看我们这两队,不是御品就是珍品,走出去都格外有排面。”
楚夷花糕(涣队)难得开口,语气平淡地补充了一句实话:“我们之中,只有丁季(宫保鸡丁)是珍品。”
他指的是蓝湛队伍里的宫保鸡丁。
此言一出,两队食魂的灵念波动都沉默了一瞬。
蓝湛的队伍里,确实只有宫保鸡丁是珍品,其余三位(素蒸音声部、东璧龙珠、雉羹)皆是御品中的佼佼者。
而蓝涣的队伍,更是全员御品!
这阵容堪称豪华顶配。相比之下,其他代理少主的队伍,或多或少都有尚品甚至良品的食魂。
这运气,确实好得让人无话可说。
蓝涣和蓝湛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复杂的情绪。
拥有强大的食魂是幸运,但因此而被长辈们认为“无需亲自冒险”,却也是一种甜蜜的负担了。
清河不净世,聂怀桑的院落。
聂怀桑难得地发起了脾气,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任凭兄长聂明玦如何敲门,就是不肯出来,更别提出门去组织探索小队了。
聂明玦站在门外,眉头拧成了疙瘩,心中又是恼火又是心疼。
他知晓弟弟为何如此。
他自己刚才在前厅,也听到了几个依附聂家的小宗门门生在嚼舌根,那些话听得他霸下刀都快嗡鸣了!
什么“聂二公子真是好命,恰恰托生在了聂家,成了宗主的弟弟,这才能白得个代理少主的名头”!
什么“如今想吃顿有滋味的饭菜,居然还得看一个小孩子的脸色心情?真是世风日下”!
还有什么“咱们辛苦探索来的材料,好处倒大半让他们聂家占了去”!
简直是一派胡言!
句句戳心!
聂怀桑就是他聂明玦一母同胞的亲弟弟!
是聂家正儿八经的二公子!
这还有什么值得质疑的?
怀桑为了能让清河地界的修士们尽快恢复味觉,这些天几乎天天都要带着食魂小队进入异界探索,那地方虽然能获取贝币和特殊食材,但也并非全无风险。
弟弟年纪那么小,每次回来都累得小脸发白,却从无怨言。
如今倒叫这些坐享其成的人吃得还不痛快了?
还敢在背后说三道四!
聂明玦胸中怒气翻涌,恨不得立刻提起霸下刀去找那些长舌之徒“理论”一番。
但他终究是聂氏宗主,是清河修真界的领头人,不能像弟弟一样任性闹脾气,关门了事。
他肩负着整个清河地区的稳定,即便心中再怒,也得顾全大局,维持表面上的平静,继续组织协调探索和物资分配。
他只是格外心疼弟弟。
怀桑本就性子敏感,不喜争斗,如今被这些流言蜚语所伤,怕是难过得很。
聂明玦在门外踱了几步,最终沉沉叹了口气,吩咐侍从:“去告诉厨房,做些二公子平日爱吃的点心……尽量做得有滋味些。”
虽然知道效果有限,但总是一份心意。
院内,聂怀桑抱着枕头,把脸埋在里面,眼圈红红的。
他只是想帮大哥分担一点,想让大家都好起来,为什么那么难呢?
外面的那些话,像小刀子一样扎在他心上。
他第一次对“代理少主”这个身份,产生了一丝迷茫和抗拒。
不高兴,不喜欢,不想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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