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定会想，在国家层面的经济发展和生态保护方面，一个小村庄的去留就显得微不足道了，更何况村民们能够得到很好地安置，不仅给钱，还给固定安置房，都这样了，还想要什么？除非是上面给下来的补贴不到村民们的预期…”佟临佑说。
这回李道全还没容佟临佑说完，就插话了：
“不。没有任何的存在称得上是微不足道，只能说每代人都有每代人坚守的事情，一个人在一个地方世代居住，对村庄、甚至是对土地都是有情感的，突然打破了所有的社会关系，他们连串门的地方都没有。”李道全说着就停下来，他还不知道自己将会在这次的行动里扮演什么样的角色，就这样激动地发表自己的看法，不是他一贯作风。
李道全看向佟临佑。
这个人在激他。
佟临佑没太大反应，道：“继续说。”
“而且村民长期依赖村庄里的农业生存，收入来源与景区的配套服务息息相关，搬迁后立刻面临各方面的技能断层，村民怎么吃饭？”李道全接着说道，虽然他也摸不清佟临佑的目的，但下意识选择了相信。
“就这些？”佟临佑挑眉。
“什么就这些？”李道全一瞬间后悔选择相信这个人。
“齐局长，所以我觉得李道全对待村民的态度很适合加入我们的科考队。”佟临佑转身对齐堰说道：“这也是我引荐他进入文枢局的目的，我们需要一位能维护好这个世界平衡的自己人。”
齐堰听了微笑颔首，道：“我认同你的判断，但需要看看小全本人的看法，这件事也应该与应山和春河商量。”
“这点小事跟他们有什么可商量的？”佟临佑不耐烦道。
“你们是一个队里的战友。”齐堰伸出一根手指隔空对着佟临佑的鼻子点了点，那神态就像是在指点一只不懂事的小动物。
“你少来这套。”佟临佑把齐堰的手指扒拉开。
这场面，李道全看在眼里觉得有一丝违和，局长在这里的地位说什么都比他佟临佑一个职员要高吧，这动作也太随意了吧。
不过他现在心里有事，也是没来得及仔细思考。
那边佟临佑和齐堰吵着架，这边李道全捕捉到了新的关键词：
这个世界的平衡…
什么玩意儿。
李道全：见隐，我的知识面是不是已经与佟临佑那个不知道是人是鬼的东西断层了？
「客观上来讲，您对这个世界，从未有过知识面。」
李道全：行。你就这样。马上你会为了自己说过的话后悔。
「我所说句句属实，不会后悔。」
李道全：我知道我的办公室是什么样，这算不算有一点知识面。
「您挺厉害。」
李道全：……
虽然被见隐嘲笑，但李道全已经习惯，他暗自分析着目前为止所有的疑点：特意给他制造完美世界的死神好像是给谁打工的；表面上是一枚铜镜的见隐，实际上极有可能是自己的一块肉；在这众多的猎奇事件中，这个藏在简易楼里传承了不知道几百年的文物机构已经显得不那么奇怪了。
不过这科考队又是干什么？
这科考队的组合甚至十分熟悉，好像在佟临佑的梦里，那场地震发生的时候，自己就是科考队的一员，当时好像负责寻找什么东西，可惜是明明找到了，但也快死了，带不回去。
既然如此，那就非去不可了。
“我要加入科考队。还需要谁的允许？谢春河是吧？”李道全斩钉截铁道。
“别人的意见都不重要。只要你…”佟临佑说一半，就被一个声音打断了。
“怎么我们的意见就都不重要了…”
李道全闻声低头一看，通往地底的层层楼梯台阶中，逐渐露出两颗头。
——是崔应山和谢春河在一步一台阶地走出地面。
李道全就这样看到谢春河的目光从锋利到惊讶再到惊喜。
谢春河叫道：“我去。怎么把他搞过来了？”
佟临佑伸手一指谢春河，朝着齐堰作演示状，说：“看吧，老粉丝了，不用商量。”
崔应山说：“他能干什么？”
“其实我也很想知道我能干什么，但现在我连你们要去干什么都不知道。”李道全都有点不耐烦了，这一出接着一出，一开始还在说自然景区拆迁的事，后来就落到自己要不要加入科考队的事上，哦，他自己本人的意见还是最不重要的那个。
“小全，事情是这样：地处蛰河自然风景区的了旺村面临拆迁，但是村民非常抗拒，闹了很多天，最后说村子里的建筑都是文物，其中还有一间世代守护的暗房，里面保存着两枚铜镜。”齐堰在一旁看不下去了，对李道全说。
这样便合理了。
李道全心想。
但这他们管不着啊。
“为什么能找到这里来呢？文枢局不是对外保密的吗？”李道全问。
“村民们连续几天晚上都做同一个梦,说有一个地方识货，既知道铜镜很珍贵，又能和政府沟通，可以借着保护文物之由，共同商榷出一个两全的办法。”佟临佑答道。
“连续几天晚上做同一个梦…”李道全重复着，关于莫名入梦，他可是经验之谈，不管是入别人的梦，还是让别人入自己的梦，术业有专攻，非要说，这还算是涉及他专业了。
虽然他本人并不会使用这项技能吧。
“你说这是谁干的呢？”佟临佑紧盯着李道全。
“你看我干嘛？我都不知道这事，也不知道那村子在哪，我有什么目的搞这些？”李道全大惊小怪道。
「宿主，这好像真跟您有些关系。」
李道全：啊？你跟谁一波的？
「因为我发现，之前在梦里无法链接到您的那段时间，您的意识就存在于了旺村。」
李道全：好像还真没法反驳你，但那个了旺村绝不是这个世界的了旺村，甚至不是这个时间的了旺村，这件事肯定还未发生。
李道全所说梦中的了旺村，存在的时间是未来，这件事并非胡乱猜测，首先地震肯定是还未发生，这跟随科考队前往了旺村，肯定也是现在李道全加入之后才发生的事情了。
这样看来，之前是妥妥做了一个未来梦。
「而且作为梦魇神，您确实有大范围控制他人梦境的能力，不论是现在还是未来。」
李道全：所以这个世界上还有我能控制的东西吗？如果说命运无法改变，出身不能选择，我都不认为有什么不对，但是我自己干的事儿我总得知道吧…
「您说得有道理，我怀疑您的梦魇神力已经随着任务失败泄露了。」
李道全：什么乱七八糟的。什么任务失败？地震不是还没发生呢么？
「是您友情值的任务，您都不记得了吧，友情值已经清零了。」
李道全：那不对啊，为什么世界还没有崩塌那呢？你不是说这是维系世界的关键数值吗？
「确实是关键数值，但维系世界的稳定不仅仅依靠这一个数值，可能在其他维度有别的数值在默默支撑。」
李道全：别的数值？和我一样处境的人产生的数据吗？
「是的。」
李道全：佟临佑？他完成数值上的任务了？感情值？
「据说是完成了。」
感情值…
他这友情值的任务都跌到零了，那货怎么完成的感情值100？！
李道全：不对吧。
「在您友情值为0的时候，佟临佑完成了任务。这恰好证明，您二人的数值是不可同时存在的，二者择一存活的情况下，不知道为什么您还活着。」
李道全：我说了我下面有人你还不信。
「……」
嘴上跑火车，李道全的心里却有了答案。
他脑袋里开始浮现佟临佑卧室里的橘子汽水瓶盖，还有莫名其妙的睡衣内衬。
该不会是…
比友情更深刻感情…
李道全：见隐，我要当爹了。
「思考半天就思考出这么一个结果吗？不愧是您，我千挑万选出来的宿主。」
李道全：那你给我提供点思路？
「可以啊，虽然无用功，但您可以考虑考虑羁绊值的本质是什么？与友情值不能并存的感情值是关于什么？这世界的数值规则是谁制定的？」
思考这些问题，李道全不得不盯着佟临佑看，这才发现，佟临佑从刚刚到现在，一直紧盯着自己。
“看我干嘛？看黑板。”佟临佑学着李道全的语气说话。
“什么黑板，还在这里过老师瘾呢？”李道全说着，发现佟临佑身边竟然真的多出一块可移动的黑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搞过来的。
“不是不知道吗？这里都写得很清楚了，自己学习一下，明天就出发。”佟临佑指指点点道。
李道全顺着佟临佑手指的方向看去，那黑板浸入正午的日光，上面展示的内容由照片、纸条和地图组成。其间是字迹不算工整的粉笔字，看上去写字的人是在十分匆忙的情况下书写完成，笔锋已经模糊，好像被水蒸气洇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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