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她的话,楚郢却蹙眉道:“你自己都受了那么重的伤,我看你不是来找我,是找死吧。”
比起楚郢那里的一处伤,沈尚青可是身上大大小小全是伤口,甚至有些深可见骨,只是因为她个人的习惯问题,把自己一身的血腥味都用法诀给去除了而已。
她也习惯了忍痛,并不觉得这是很重的伤。只是,在听见青年这直接又刻薄的话,她还是罕见地顿了一下,正想着要回话的时候,怀里又被扔了一个小瓶子。
瓶子里是药元丹,对于皮外伤有很好的疗愈作用。
一时间她又顿了一下,手里捏着那颗黑色的丹药,像是真的摸不准他的意思,疑惑道:“你不用吗?其实我还可以忍受。”你看起来倒是要死了的样子。
青年冷声道:“我中毒了,不是皮外伤,用不了。还有,你怀疑有毒的话,可以先拿一半给这里的乞丐用。”
沈尚青对于验毒一事很有研究,即便他不说,她也会偷偷检验一遍再用,当然,她面上还是感激地微笑着道:“谢谢。”
又转而担忧道:“你看起来状态很不好,要不我先带你去找秦明州他们吧?我这里也没有什么能给你解毒的药,为数不多的高阶丹药都已经给那些无辜受牵连的人了。”
楚郢闭着眼睛,屈起一只腿减轻痛苦,但面上仍有细微的汗水,他回道:“不用。你回去带话给他们就行了,现在我跟你出去会被那群蠢货发现。”
沈尚青知道他说的是追杀他的那群人。
她在这里耗这么久有两个重要的原因。楚郢明明修为比她低,但她却并不能感知到他的存在,这很奇怪。
以及对一个日后可能的同伴见死不救,也不是一个正道之人所为。
青年见她未有动作,睁眼看了过来,似乎是才想起这个问题:“你认识我吗?”
彼此从未自我介绍过,似乎都默认对方的同伴已经介绍过了。
沈尚青点头道:“你叫楚郢。那你认识我吗?”
楚郢回答道:“沈尚青。”而后,他又补充道:“五年前那场宫宴我就认识你了。”
沈尚青道:“是因为秦明州?”
“嗯。”楚郢又闭上了眼睛,顺便将摇曳的烛火弄灭,屋内又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后,他催促道:“你快走吧,我死不了的。”
似乎因为中毒,他不愿意多说话,沉默地靠着墙。
沈尚青自然不会走,她没有答复,自顾自地在一旁盯着黑暗中的青年。
正想着趁机将他砍晕,耳边却忽然听到外面传来的脚踩碎瓦片的声音,脚的主人明显也意识到自己发出了响动,之后便谨慎地隐去了所有声息。
但借此沈尚青判断出对方有两到三人,且修为不会高于士境。
但无论怎样,都不是现在的她和楚郢能对付得了的。初境修者的灵力早被她给用完了,现在灵力和体力都所剩无几,更别说还有一堆未处理的伤口,无法正面打斗,也无法布阵埋伏。
至于宁长月给她的法器和符纸,只剩下了必须留到仙门大考才能用的。
楚郢却一点也未察觉到,紧蹙着眉头,整个人恍若已经不清醒了。
怎么办?
是把楚郢交出去保自己的命,还是把底牌给用了?这样还能通过仙门大考么?
如果这回没能进入朱雀宫,宁长月那个神经病肯定又要发疯吧。
沈尚青没有犹豫多久,只是转瞬的功夫,她便跨步走了出去。
门口的三人见东厢房走出了一个女子,眼中一喜,急速猛冲过去,手上符纸瞬间爆燃。
黑夜中燃起了明亮的火光,那年轻的女子却飞快地从门口麻袋中拖出了一个昏迷的男人,将一个不知什么东西塞了进去。
她的神情冷静,动作迅速,喂完楚郢给她的丹药后,仿佛干过千百遍般用力地掐住男人的脸,又将袖口中爬出来的一只红虫喂进了他的口中。
沈尚青低头垂眸,浓密的眼睫在她的脸上打出了淡淡的阴影,她在男人的耳边轻声道:“起来。”
“去杀死所有妨碍我的人,之后去广陵城东的鹄箩院等我。”
话音一落,杀机瞬息而至。
砍刀破空的声音擦过耳边,这率先攻击的男子没能碰到那人的一根头发,却只能见到面前站起身的那个年轻人脸上淡然的微笑,之后便是地上的男人突然发狂,弹身而起,长剑一横,男子的砍刀便飞了出去!
随后而至的两人一齐攻击,却轻而易举地被这个忽然醒来的男人化解掉。
他以一己之力化掉了他们三人的全力一击!
直到感知到对方身上散发的属于士境十阶巅峰修者的威压,三人黑布之下的脸才露出了恐惧,而后又面露凶狠地上前,预备殊死一搏!
从选择了这一条路起,战死便是他们的宿命。
沈尚青将战场交给了四人,转身进屋一把抓起楚郢的衣领,难得她犹豫要不要给脸上来一拳的时候,对方忽然睁开了眼,看见沈尚青近在咫尺的一张脸,却意外地冷静,并迅速地意识到追杀他的人又来了!
未有多的言语,楚郢一把抓起沈尚青的手腕,跨过乞丐的身体,跑到窗边。
二人迅速破窗而出,跳到了巷道中,又瞥见外面的房屋顶站着零星几个黑衣人,瞬间折身往他们的视野死角跑,但这点动静自然逃不过五感大大提升的士境修者,其中一位一眼看到逃窜的两个身影,低喝一声:“他果然在那儿!追!有同伙也一并杀死!”
风声灌耳,二人以最快的速度往前奔逃,也都十分默契而敏锐地往人声渐多的地方跑。
整条长街死寂,只有他们粗重的喘息声,身后人的身影移动如鬼魅般迅速,让人看不清落脚点,却又仿佛一眨眼便拉近了极大的距离。
杀意愈来愈近。
士境修者与初境修者之间终究是隔着天堑。
就在他们转过街角的刹那,兵刃相接的声音响起,清脆地撕裂了夜里的寂静。
沈尚青瞬间明白那个男人已经解决掉院里的三人后,立刻出来拦下外面的黑衣人了!
更多的黑影缠上他,刀光搅动在了一起。
只是他们都没有回头看一眼,她注意到楚郢紧绷的侧脸,此时忽然挣脱了对方的手,转而抓着他的衣袖,迅速道:“去浮生阁!”
身后的打斗声变得沉闷、混乱。二人几乎是心有灵犀地脚尖点地,飞身上房梁,没了各种遮蔽物的遮掩,二人的身影暴露无遗,却也因此而加快了移动速度。
后背的衣裳已经被冷汗浸透,紧紧地贴在皮肉上。
趁着那些黑衣人被拖住的一时半刻,沈尚青带着楚郢往断断续续传来乐声的方向跑,期间不知踩掉了多少片黑瓦,跨过了多少房屋之间的空隙,夜色浓得化不开,月亮也不知何时被乌云遮住了。
背后的杀意愈来愈远,直到完全消失。
远处,那座还挂着零星灯笼的青楼传来的笙箫声落在二人耳中,格外清晰。那靡靡之音飘过了空旷的屋顶,不似热闹,反而像鬼魂的呜咽声。
离得更近了,这才看见浮生阁在长街尽头,与周遭的昏暗格格不入。
整座楼阁缀满琉璃灯,映得飞檐翘角轮廓分明,恍如一只栖息在黑夜里的巨大萤虫。
朱红廊柱下,两名华服仆人垂手而立,静默得像两尊彩塑。
描金的大门虚开一道缝,里头泄出的暖光、酒香与隐约的嬉笑声,在清冷的后半夜,织成一张诱人又危险的网。
沈尚青踩在屋顶上,仔细观察过一番后,自己先从浮生阁高处的窗台落进去,迅速将屋中躺着的女人点了穴,才示意楚郢进来。
房间里布设简单,靠墙一张雕花木床,帐子是月白色的,靠窗是一张妆台,台上搁置着一面模糊的铜镜,旁边是打开的胭脂匣子,红粉干结了几处裂纹。
沈尚青走近窗边,在窗台处召来两只朱鸟分别传信给回潋和秦明州后,回身在这间屋子里翻找衣物。
楚郢一手死死捂着腰侧,缓缓走到墙边,身体斜倚着墙,仰头微微喘息着,额角的发丝贴在脸颊边,白皙的皮肤不住地冒着汗。
沈尚青将手里的一身玄衣抛给他,又瞥见他脸颊侧边一道血痕,皱眉道:“你现在是无法使用灵力了吗?”
一想就知道是被破窗时的碎片给划伤的。
也对,肯定是没有灵力了,才没有用朱鸟传信的。
见他面色痛苦,想来已经意识不清了,沈尚青便将他拉到了床边,动作并不轻柔地让他躺了上去,虽说这是别人的床,但此时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血水从他苍白的指缝间流出来,却并不鲜艳,反而有些发黑了。
沈尚青垂眼看着躺在床上的楚郢,墨发凌乱地散在枕头上,由于身量高,两条腿垂落下来,她又俯身缓缓逼近青年的脸,兀自观察了几息,见他唇色苍白,面色却微微红润。
她抬起两指,还是选择将他弄晕了。
这人太奇怪了。
看起来是真的中毒了,应该不是故意装弱,而是真的没什么实力。
所以究竟为什么呢?
沈尚青得不到解答,只好按着自己原先的计划把他搞晕后再研究。
只是在全身搜索过后,她只发现楚郢这人是真实诚,起码身上最后一颗丹药是真给她了,虽说她也没用。
看来这个疑点一时半会解不开,既然解不开那便暂时放在一边,她也不是会在一个点上死磕的人,想通后便好心地给他包扎了伤口,自己在一边打坐疗伤修炼。
皮外伤的确容易恢复,服用完这屋里的疗伤丹又自己动用灵力疗愈后,沈尚青感觉自己身上的疼痛减轻了许多,那些骇人的伤口也在慢慢长出血肉。
抬眼一看窗外,天边显露出鱼肚白,这漫长的一夜已然过去了。
距离朱鸟传信已经过去了半个时辰,秦明州却还没来。
楚郢的死活现在全依靠他来的快慢了,她已经把该做的都做了。
沈尚青起身将内里的几乎被血浸透的布衣换下来,穿上了翻找出来的最朴素的一套蓝金色衣裙后,又披上了一件水色外衫。
她将一些银钱放在了桌上,又看了一眼仍旧昏迷不醒的楚郢,走到门边,独自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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