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梦楼
镂空的窗外春风辗转,闺屋内流苏轻摇,檀香四溢,笔墨纸砚尽收琴光。
那佳人玉手细挑银弦,琴音宛若春风倾洒推动满屋檀香,那琴弦也仿佛生了灵气,起起落落间似有蝴蝶在琴弦上凝聚出银白的模样,在屋内翩翩起舞。
“曲名为,‘蝶恋花’。”
一曲毕,那姑娘起身,自然地靠坐在裴轻渡身侧,挽着他的手臂。
而那蝶影似乎依旧未褪,只是化为零星的飞絮飘散在风里。
“这个曲子,我可只给阿渡一个人弹过呢。”
“不过阿渡近日可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都不来找我了,叫我一个人好寂寞。”
女人一双动人的眸微微眯起,审视般在裴轻渡身上辗转一番。见他依旧神色自然,于是欲滴的红唇微微嘟起,脸颊轻轻向上靠,似乎要贴上他的眼睫,暧昧的氛围渐渐渲染开来。
眼角轻挑笑玲珑,顾盼生辉尽妩媚。
“姑娘一手好琴,足以吹我心忧。”
在那红唇即将贴上眼睫的前一刻,一节修长而长着薄茧的指节及时止住了她的唇。
裴轻渡端起酒杯,轻抿了一口茶水。
“那当然。”她似是并不在意少年人止住她唇的动作,脱了鞋将双腿放在软榻上,细颈微微下倾,将下鄂支在膝盖上。
“阿渡可知,此琴名为‘梅花断’。”
她歪了歪脑袋,语调上扬,带着几分恶意,“是五殿下昨夜赠予我的。”
五皇子宋行止,仙人之姿,风流成性。
她这是在提醒裴轻渡,自己的小红颜知己要被人夺走了。
裴轻渡侧头看了看,琴确实是高雅的,银弦木料皆是名贵的,琴漆有断纹。
只可惜她俸禄微薄,写话本子赚的钱前几日也被兄长偷了个精光,是送不起了。
唉。
她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像话本子里的穷酸书生,啥都没有,只会嘴里甜言蜜语说会对人家姑娘好,实则什么都没给过人家。
流狸也注意到了裴轻渡的目光,随即她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慵懒地抬腰打了个哈欠,从榻上起了身,赤着脚走过去把琴抱了起来。
她一步一扭,步步生莲。
“穿上鞋,会着凉。”
听见裴轻渡的关心,她“噗嗤”笑出了声,心道也就只有他看到了自己白嫩的小脚后还会这么说。
接着,她走到他面前来,身体微倾,红唇轻启,呼出的热气扑在他的耳畔,热热的,有意骚着人的心弦。
裴轻渡的耳垂不可微见地红了几分。
“流狸夜夜为公子抚琴,如今这手都红肿了,公子可要如何补偿流狸呢?”
为等公子回话,她俯回身来,含笑与那位公子四目相对。
她喜欢他的眼睛。
精致,漂亮,干净。
乍看如宝珠,细看如寒星。
如今淡淡一笑,无奈微弯后又再次睁开,微卷的眼睫轻轻颤动着,好似秋波荡漾,明透如琉璃。
“其实不瞒姑娘说,我只是受人之托,想在此等一个人。”
他顿了顿,真诚道。
“等人?”姑娘细细沉吟,随即有些愠怒,“阿渡真是大忙人,那我还得感激了,毕竟不知今日是托了哪位公子的福,流狸今日才能有幸再次得见阿渡了。”
……
“公子,您不能进去啊!”
“公子!”
“我不管!都这么多天了!叫流狸姑娘来见我!”
“公子!那里是位大贵人!可不能闯啊!” ……
裴轻渡被她说得一愣,这才意识到自己这些日子确实有些疏忽她了,正想着该怎么哄她,便被楼下声音震得一停。
“多谢姑娘今日款待,那人如今来了,我该走了。”
听到兄长熟悉的声音,裴轻渡只得无奈先赔礼,然后理了理衣衫,从袖中取出了特意带来的药瓶,“这是一点心意。”
他淡淡一笑,显得温柔而疏离,叫流狸嘟了声嘴。她本来听说裴轻渡这几日丢了不少金银,想把这琴送他卖钱周转一下的,如今看他这么匆忙估计是带不了了。
她只得放下琴,先接过香囊。
那香囊摸上去沉甸甸的,估计是不少碎银,也不知他得省吃俭用多久。
想到他每日处理公务那么辛苦,流狸顿时有点心疼,早知道便不说五殿下的事情气他了。
香囊上用天青细线绣了几只生于石下的劲竹,显得和他人一样,雅致。
“流狸姑娘为我抚了这么久的琴,这是我家祖传的治疗手伤的药,姑娘晚些可敷些在手上。”
他又从怀中取出一天青色小瓷瓶,放在流狸手上。
整个动作从容和温雅,不含任何**,让人心生好感。
流狸就喜欢他这样,似乎只有在他眼里,她才是个人。
“那流狸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看到他漂亮修长的手,流狸突然又起了坏心思,于是桃花眼微微眯起,呼出的热气暖暖地喷在那人的耳畔。
察觉到那人耳畔又红了几分,挑逗似的把手攀在他的脖颈上。
微醉的檀香不知晃了谁的心神。
裴轻渡轻咳一声,随即无奈一笑,“我真的该走了。”
“噗。”
流狸挑眉一笑,识趣地从他身上下来了。
……
随着“吱呀”一声门响,裴轻渡走了出去,走之前,他突然回头叮嘱,“别忘了穿鞋。”
……
……
“这位公子,您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那楼下闹事的我们已派人去处理了。”
瞧见裴轻渡出来了,门口站着的小厮顿时有些诧异。
这少年人虽看着年轻,只着一身用料普通的青衫,可腰配玉环,卓尔不群的气质看着就不是普通人家。
因而他特意守着门,以防外人叨扰。
“无妨,我去会会他。”
裴轻渡冷笑一声,清澈的眸子毫无波澜,默默注视着大堂内几乎癫狂的男子。
“流狸姑娘!流狸姑娘!”
那花花公子身着绿锦衣,肩批大红袍,腰缠多串玉,头戴金扶额。
这一身行囊差不多得是她大半个月的俸禄了。
这么铺张浪费,可不就是她那个哥哥?
“还不让我看看今天是哪个小白脸跟我抢了流狸姑娘!”
“你们居然敢拿我,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男子话音刚落,便对上了裴轻渡含笑的眸子。
望见来人,裴思明吓得立刻变了脸色,转身便想离去。
“哥哥,这么多天音讯全无,可真是让弟弟我好找啊。”
少年走到了男子跟前,仍然是一副文雅做派,勾唇一笑,眼睛都眯成了两条缝。
他的手早已攥到青筋鼓起。
这几天因为太子的事情忙得焦头烂额,实在是忽略了这个“哥哥”。
若不是今日母亲哭泣,她真是没想到,这个哥哥居然彻夜未归了好几日。
并且……
她床头靠写话本子赚的买药钱和要攒起来的存银全没了!
似乎是感受到了裴轻渡满腔的怒意,裴思明吓得屏住呼吸,认命地闭上了眼睛。
“算了!你看我不爽!那你就打我吧!这次是我没长脑子!藏得不好!既然你找到我,那我认了!呵!”
“还有,别以为我会就此屈服于你的!肯定还会有下一次的!”
他的全身都在颤抖。
而脸上并没有出现想象之中的疼痛。
裴思明小心翼翼地睁开一只眼睛。
“唉。”
“算了,回家吧。”
只听那少年低低一声叹息,眸中似乎流过一丝哀伤,但很快又是一片释然的笑意。
少年温柔地拉起那人的手。
“哥哥。”
裴思明微愣。
这是他第一次注意,自己这个风光无限的弟弟,眼角是掩不住憔悴。
……
丞相大人一生慎之又慎,可是每次,唯独面对他的兄长时总会失了分寸。
……
“那是?”
白衣男子戴着一张狐面,此刻正百无聊赖地把下颚支在栏杆上,饶有兴致地问起来。
“禀告殿下,这乃当今左相裴轻渡。”
他身旁的黑衣男子冷硬道。
“我当然知道那是裴轻渡,我是问,他旁边那个穿得不男不女的人是谁。”
白衣男子抽了抽嘴角。
“哦,那个啊,就是裴轻渡他哥,听说从小就撞坏了脑子,精神有点不正常。”
“唉,这说来也是有意思。”
黑衣男子摇了摇头。
“一代天骄少年丞相,却摊上了这么一个兄长,明明是一席文人风骨,那儒经的清雅都是刻在骨子里的,如今却夜夜守在这种地方。”
“哦?”
白衣男子笑着扣动着手上的玉扳指。
这么好的一枚棋子,不用真是可惜了。
“对了殿下!”
那黑衣男子又探出了头,一双澄澈的眸子里满是疑惑。
“怎么了?”
白衣男子明显对他的侍卫有些烦躁了。
“就刚刚丞相大人不是都喊‘哥哥’了嘛,你为啥还要问我他是谁?”
空气长久的冷。
……
“你给我滚……”
白衣男子咬牙切齿道。
……
丞相府
“跪下!”
裴母举着鸡毛掸子,气急败坏地原地跺脚。
“太子自尽,如今朝内多少暗波涌动!又有多少双影子盯着丞相府?那谢毅如今整日被皇帝传召!风头一日胜过一日,朝中已经有人借着上次赏春宴一事猜忌你弟弟不得圣宠,帝相异心,想趁机对他落井下石。你现在是怕朝中那堆油嘴滑舌的奸人找不着筹码来污蔑威胁你弟弟吗?”
“我可真是何德何能啊,这么多年长斋绣佛,却还是教出了你这样的儿子!”
老妇人气得满眼通红,老泪纵横,一双手颤抖着指向裴思明。
男子不为所动,默默翻了个白眼儿,然后撇了撇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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