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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难逃(三)

响晴的天儿,一丝云翳也没有,风过间撩动车帘,透进一缕潇潇的蓝。

国公府门前长街一侧临水,岸边榆树成行,初秋的时节,如云翠盖上徐徐晕染开一层斑驳的黄。因日头好,枯叶并不显萧索,反而颜色浓郁,如画儿一样。

马车沿街往东,上鼓楼下大街,周遭登时喧腾起来。街市骈阗,人流熙攘,全京城就属这两里来长的地界最活泛。

不多会儿,马车在一座茶楼前停下,楼里即有人迎出来,作小厮打扮,翘首趋近车边,满脸堆起笑。

“公子,您可来了。”小厮放软声量,仍掩不住那尖细的调门。一面伸手,稳稳架住来人的胳膊,“爷爷一早便等着您呐,眨眼的功夫,都问好几趟了,咱家这就领您上去。”

卢定瑜略带笑说:“临出门前,府里老太太叫去训了两句话,绝非有意怠慢。回头我若吃挂落,还要请您费心转圜。”

温和的口气,存着歉意,小厮听见唉哟了声,“公子这是哪里话。”脸上愈发笑得欢实,一双浑浊的眼睛倒透出精明世故,“爷爷难得见您一回,心疼都来不及,哪舍得叫您吃挂落呢。”

一递一声间的虚伪,彼此心知肚明,仍要撑足表面热闹。

一前一后登楼,楼上是四面连廊,静得很,零星几个带刀的护卫四下巡视。小厮在楼梯旁站定,侧过身,往东北角上的雅间比了比手。

“公子过去吧,您安心,楼上照旧给包圆儿了,不必怕隔墙有耳。”

这茶楼他来过多少回?数不清了,打从十四岁那年起的头,隔上三两个月便得走一遭。卢定瑜抑制不住,唇角抹开点讥嘲。然而也只一瞬,待走到雅间门上,已拾掇好心绪,抬起手,把那直棂轻叩两声。

“进来。”里头很快回应。

卢定瑜垂头迈进去,阖上门,回身时顺势点下膝头子,“定瑜恭请陛下安,陛下万岁。今日叫陛下久等,全是定瑜的罪过,请陛下责罚。”

多惊人的场面,执掌大殷江山的皇帝陛下,着一身寻常曳撒,避人耳目出宫,摸上这茶楼,独个儿在雅间里坐半天,就为见徐国公家的二公子一面。

皇帝甚至走近两步,虚扶他一把,连声地念起来,“朕在宫外乐得自在,多等你片刻,只当作多松泛片刻,不妨事。”

叫皇帝离席相迎的客,满天下怕是再寻不着第二个。当此隆恩,卢定瑜仍是一副淡然神色,称谢后随皇帝落坐,视线低垂,顺着茶汤里悠哉悬浮的叶末儿游荡。

“近来身子都好?”回回见,皇帝回回拿这一句起头。

卢定瑜点头,“幸得圣恩庇佑,一应都好。”

“你这孩子,年纪轻轻的,别学迂腐老臣那一套,冠冕堂皇的话收一收吧,朕在宫里听得够够的。”皇帝抱怨着,不是降罪的口气,倒像家常里拌嘴。边说,手里折扇倏地阖上,玉骨的扇柄伸过来,敲在桌面上“笃笃”两声。

“别拘着了,抬起头来叫朕瞧瞧,一夏过去,皮肉晒黑没有?”

卢定瑜略扬下巴,对上皇帝的视线,眼里无甚情绪,心头却戏谑着计数。五、六、七......皇帝长长的叹息如约而至,十二、十三、十四......回回不变的感慨如影随形。

“与你娘生得真是像......”皇帝怅然道,无数愧怍与悔恨,全付在里头。

皇帝的反应,就像拟定好的章程,按部就班地念词,按部就班地痛彻心扉。

卢定瑜曾疑他矫饰,但数年如一日地做戏并不容易,何况皇帝乃天下第一人,少有磨炼此技艺的机缘。

姑且相信那是真情吧,可卢定瑜仍不屑。人死近廿载,再托生,只怕都已过垂髫之年,帝王迟来的深情,值几个钱?赎罪似的泣诉,究竟宽的是谁的心?

他在心底冷笑,面上依旧敷衍得体。如今尚不到时候,皇帝愿演,他便配合。静静倾听,适时应和两句,作出惘然哀戚的神色,不多也不少。一出戏有了观众,情绪叫人接住,愈发显得圆满。

皇帝不顾模样狼狈,狠狠洒了两滴热泪。悒郁伤情的戏到最热烈处,力道也用尽了,呷一口茶,苦涩席卷过咽喉,落进肚里,慢慢舒出一口气。卢定瑜知道,这是落幕的兆头。

果然地,皇帝再瞧向他,脸上漫开矜持的笑,有种帝王式的讳莫如深。

“宫里有幅你母亲的画像,往后你拜了官,进宫来瞻仰一眼,便知道朕所言非虚。你与她,是如出一辙的好样貌。”

卢定瑜怔了下,这倒是新鲜事,从未听皇帝提起。生母过身时他四岁,业已记事,按说生母的容颜本该深刻落印在心底,可十来年太长,一遍遍回想,仍无力攥住。多不公平,负了母亲的人竟能时时见她面貌,而他呢,至亲骨血,日夜不愿忘,无奈叫岁月的洪流冲刷得模糊。

“谢陛下告知,定瑜一定来。”声音很轻,分量却重。

皇帝往常传他来见,并非一定有正经事说,略坐上一个时辰,问问他日常琐事,甚至市井传言,都是有的。原以为今日也不过如此,不妨皇帝话锋一转,正起颜色。

“听说国公府正为你议亲?属意秦思平的女儿?”

“国公与夫人确有此意。”卢定瑜略感诧异,“陛下觉得不妥?”

朝堂上数年未擢丞相,秦思平任吏部尚书,稳坐文臣里头把交椅,非深得皇帝宠信,不能在那个位置上。秦思平会做人,素来也算听话,加上他一手青词写得极漂亮,皇帝对他自然没异议,可秦家的小姐,却不是那么理想。

“秦思平只得一女,不免娇宠得有些过头,朕叫番子去查了,闺阁里的小姐,竟犯下好些污糟事,朕看秦思平的面子不与她计较,但她要配你,不妥当。”

那份操心,真有些父子至亲的意思。卢定瑜颇感意外,皇帝的移情,移到这份儿上,可见已是病入膏肓了。

他沉吟了瞬,“那依陛下的意思......”

“朕给你挑了位好姑娘。”皇帝略倾过身,笑意漫至眼底,酝酿出真切的喜悦,“庄太傅家的小孙女与你同年,人生得伶俐,品性端直,才学也出众。鹤龄到底是大儒,家风严正,调养子女有方,朕瞧来瞧去,还是庄家小姐与你最为相宜。”

庄家人会读书,一门三代五进士,庄鹤龄在丞相阶上风光致仕,十来年过去,家族倒更比从前兴旺。若无旁的想头,着实是结亲的好对象。

“陛下为定瑜费心,实叫定瑜愧不敢当。”口上称谢,实则不置可否,“婚姻之事,向来由尊亲定夺,定瑜也是听从国公与夫人安排。”

这话叫皇帝脸色倏地一黯,卢定瑜见了,一副失言的惶然,忙要起身,“陛下恕罪......”

“坐下,坐下。”皇帝压手按住他,摇头解嘲,“朕明白你的顾虑,姻缘讲究父母之命,该当的。既是父母之命,便不能单由徐国公说了算,焉知你母亲作何想?你放心,朕回宫便请黄仙人扶乩,听听你母亲的意思,她若属意庄太傅的小孙女,朕便做主,下旨给你赐婚,也不叫徐国公下不来台。”

皇帝身边有个姓黄的道士,年纪轻,也不知神通几何,总之甚合皇帝眼缘。不拘家事国事,皇帝凡有事拿不准,都要借他问鬼神。

皇帝想一出是一出,说及黄仙人,即刻便要传见。卢定瑜支开一线窗,目送皇帝风风火火的身影没入车里辘辘远去,深深呼出一口浊气。

“二公子。”门上吱呀的声响,探进一张白胖的笑脸,“咱家送您一程。”

正是先前接引他登楼的那位,作小厮装扮,实乃皇帝身边第一号权宦,司礼监提督郑续。

对着卢定瑜,郑续却极尽溜须拍马之能事。太监这等人,是完全依附皇权而生的,眼瞅皇帝这辈子难有子息,这位二公子虽姓卢,却是最似皇嗣的存在,郑续不知他将有多大成就,但好好奉承,总是稳赚不赔。

卢定瑜的婚事,皇帝上心,郑续也有自己的想头,他与秦思平不对付,于公于私,都更愿意抬举庄太傅的孙女。

一路下楼去,闲谈间郑续笑道:“二公子别怪爷爷霸揽得宽,秦尚书家的娇娇儿,确乎那什么......跋扈了些。二公子亲见过秦小姐没有?”

卢定瑜不过牵一牵唇,仿佛事不关己,“先前未曾见,今日大约要见着了。国公夫人邀秦夫人与小姐过府,这时候回去,少不得打个照面。”

“哟嗬,这倒巧,可见爷爷替公子盘算得及时。”郑续眼梢一递,笑含深意,又模棱两可,“待见过真章,二公子若有什么想法,只管向咱家传话,不必拂逆国公爷的意思。闺中娇养的小姐么,小灾小病常有,人若不好了,秦家拿什么与公子结亲?小事一桩,公子别太担心。”

卢定瑜几不可查地一蹙眉,正好小厮将马车赶到楼前,便朝郑续辞了别,撩袍登上车。一缕怡然笑意在眼底烙了半晌,车帘子才落下,倏忽就散尽了。

马车循原路回,又上鼓楼下大街,行得略缓。卢定瑜忽而挪了挪身,吩咐前头小厮:“往东安门,去侯家铺。”

小厮讶然:“公子要吃点心?小的还是先送您回府,再另走一趟吧。府上有客,若误了时候,只怕国公爷怪罪。”

“这就去。”卢定瑜顿了顿,又添上句,“那铺子的点心哄抢者众,待你回府再过去,早就售空了。”

小厮暗自咂舌,愈发感到诧异,二公子是在向他解释?多稀罕的事。再无二话,忙驱策顶马打弯,往东安门的方向去。

侯家铺子有桩绝活,便是做内造样的点心,据说是先帝爷奶母出宫后置下的产业,得了独一份的特许,满京城都寻不着对手,每旬只一日兜售,哪怕价钱卖到寻常点心十倍,也总引得达官贵人竞相追捧。

卢定瑜对点心兴致寥寥,莫名心念一动,是想起粲娘,她赞过那点心好。虽说美人嬉笑怒骂,皆有风情万种,但他仍觉她笑起来最养眼。一盒点心,换他刹那的浅薄快乐,很值得。

到东安门外,侯家铺门前照旧热络,左近一溜的商肆却少有开门迎客的。皇城根儿下,灰青的高墙遮天蔽日,砖石缝儿里淌着积年的雨水,空铺门前残旧的酒旗游魂似地飘荡,透出腐朽的况味。

小厮买来点心,折回车上,见二公子冷着眼,把街坊四邻打量,便顺嘴感慨:“不单东安门,满京城的街市都逃不过,一年胜一年冷清,全是叫地动灾荒闹的。”

“不是灾荒。”卢定瑜调转开视线,把车帘一撂,淡声吩咐回府。

三年前几场地动,江山万里波及甚广,流民、饥荒、疫病,无数的银子拨出去,朝廷至今都未能缓过劲儿来。但卢定瑜却知道,京里的萧条全是**。司礼监打着宫市的名头满城搜刮商贾,若货主不甘做低价买卖,便要被苛以重税,背后有人撑腰的大商家尚能斡旋,余下的只得歇业,短短数年,京城商贩锐减,百姓苦不堪言,赫然是乱世之象。

马蹄声得得,卢定瑜阖眼欹枕车围,心思如藤蔓,无声地攀援至京城内外,乃至整个天下。

眼前闪过郑续先前的嘴脸,嫌恶地攒起眉。那秦家小姐究竟是何品性,他没兴致知道,但司礼监有脸说旁人跋扈,简直可笑。论跋扈毒辣,谁能比他郑续更堪当翘楚?

皇帝践祚十八载,论政绩是本烂账,弄权的本事倒一日比一日高。这些年,司礼监的职权甚嚣尘上,如今天下题本送呈禁内,不经司礼监的手,甚至摆不上台面商议。久不设丞相,也是有意分前朝官僚的权柄,票旨由几个名不见经传的翰林代拟,说白了,还不是任凭皇帝及掌权的宦官说了算。

内外朝彼此瞧不顺眼,皇帝看在眼里,却任凭他们斗法钳制,乐得坐壁上观。如今大权是叫皇帝握在了手里,江山呢?成了什么鬼样子?

回到国公府,他有意门前顿下脚。回头眺望海子,秋光下细浪粼粼,风致闲静,能叫人端平眉眼,总算将一点戾气抹散了。

正要进门迎上另一场虚情假意,树影间忽然踅出个影子,锦衣玉冠,雍容闲雅。

“要见定瑜兄一面,竟比见陛下都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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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难逃(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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