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梓被说的一愣,旋即失笑。
每年的四月初一,承泽公主生辰,在开阳城里确实算得上是一件大事。
谢梓出生横遭殃灾,一胎双生却只活下来她一个,这件事情除了让她剧毒磨身,依着汤药长大外,也让她的双亲格外介怀,所以在她周岁生辰时,便备了数以万计的辰礼,分送给开阳城内外所有臣民,意在为她集善祈福,护她好生长大。
后来这个习惯被延续了下来,四月初一虽然不是什么节日,但每年这一天开阳城里都会很热闹,颇有举城同庆之景。
可再浓重,也都是依着周岁时母亲为她同礼部商议出来的流程规制按例举办的,怎么着都用不到太常寺。
谢梓若是想和太常寺发生关系,应该只有及笄和出嫁了。
索性也是和谢梓没有关系的事情,只是事有异常,无事了才想着玩玩,权当个消遣,也不是非要得出来一个什么结果。
谢梓打算将这个内容抛掉,便顺着边宁的话玩笑道:“是呢,这可是我们认识后我过的第一个生辰,边宁姐姐可别忘了给我准备生辰礼啊。”
许是过于出乎意料,边宁眼睛都瞪圆了,讷讷的好一会没回过神来,让谢梓笑得更乐了,“好了好了,快去吧。”
“是。”闷闷的语气,头低着,将手里的小药瓶又递回到谢梓跟前。
看着眼前的东西,不由得谢梓又想起了今天下午的那场相谈甚欢,“你和归阳能查人吗?”
“但凭殿下吩咐。”边宁的语气一如平常,令无不从。
“不是跟踪监视,是调查,可能是往祖上几辈的那种,也可以吗?”
若是向南和向北,谢梓不会有疑问,但这两个人被训练到何种地步,她心里没底,他们自我介绍的时候也没涉及到这里。
原本谢梓想着,为了了解的更加全面仔细,便于以后派遣得宜,能最大限度的发挥个人所长,也为了防止言语了解出现偏差,就没有问她们,打算等回宫之后再了解,既然是专门训练的,功成得用之时必然已经通过了对应的考核。
“能!”这次只有一个字,斩钉截铁。
“那行,不过也不用查人祖上,只需帮我查一下李守矩,张靖边、陆云合三人的关系,越详细越好。”
没错,谢梓觉得李守矩话里的“陆老头”就是她的老师陆云合!
虽然李守矩提到这个人的时候多余的一个字都没有说,只是单纯的提到,让画面完整起来,然后带过。
而且那些需要这个“老陆头”填充的画面总是透着孩子气,和谢梓记忆里那个严苛臭脸的老头相去甚远,但她就是觉得是他,自己的老师。
大概是因为李守矩在那不断的时间里,长长的谈话中,为数不到的几次提到谢梓的时候,不该是李守矩对她会产生的印象。
小师兄曾私下里偷偷跟她说过,她脑子好,老师其实很喜欢她。
当时谢梓听小师兄说完后,开开心心跑去问陆云合的时候,被罚抄了两遍《帝训》,还被要求在每一篇后面写一份读后感,两篇读后感的立意角度还必须不同。
“是。”
边宁应了声,谢梓便接着交代道, “你和归阳自己分配一下,礼部这边还有邺王那边,也不能松懈。”
“是。”
这一次的斩钉截铁、毫无迟疑,却让谢梓心中起了疑,她虽是那般吩咐的,但也知道两个人三件事,偏偏其中两件还都离不了人,有困难和出现疏漏是难免的,可边宁给她的态度却并非如此。
虽然从两人出现在自己身边开始,凡是谢梓交代的事情,两人都从不置喙,而且都完成的无可挑剔,但...谢梓斟酌了一下,沉了声音开**代道:“礼部
这里还有邺王那里不能有任何疏漏,交代给你和归阳的事情,我也不希望让你二人之外的人知道,明白吗?”
“自然...如此。”边宁顿了一下,似是想到了什么,又或者明白了什么,把后面两个字补上后,又张了张嘴,但最终没说出什么。
谢梓见状道:“我没有问,你也不必答,只需要记住我的话就可以了。”
“谢殿下。”边宁腿一弯,单膝跪了下去,在窗下的阴影里恭敬的回道。
谢梓没有施威敲打的意思,只是想提醒一下,让他们不要乱找人,以免传出什么闲话,但对边宁的行为也没有大惊小怪、过度反应,只是微微侧身,在清凉的月辉中抬了抬手,语气轻松、体贴善意的说道,“李守矩就不必说了,张靖边是张衣阳的祖父,你们查的时候不仅要小心避开将军府的耳目,宫里慧妃娘娘那里也要注意,别被人抓到踪迹。”
“关于陆云合,你们随便找个学子聚集的地方,不难知道他是谁,但一定要记住,查的时候关于他个人的事情,无论是什么,都不要涉及,只查和三人关系有关的就行。”
……
终于在一番拉拉扯扯、来来回回的交代后,小院里又只剩下了谢梓一个人。
虽然月光很亮,但她还是回到桌边用火折子将蜡烛燃了起来。
这其实不是谢梓第一次起心思要调查人,上一次她想调查的是程自若,但上一次纯属是好奇心作祟,这次则不同,虽然她爱听,可是李守矩好端端的,为什么突然跑到她跟前来说这些,还有那最后一句话,实在是让人难以安心。
大概凡是人,都经不起念叨吧。
第二日晨起,谢梓正在院子里练枪,小院的门就被一直不见踪影的程自若敲响了。
待一套枪法舞完,擦拭干净额头鬓角的汗渍后,谢梓才应了敲门声,“进。”
“见过公主。”程自若躬身问安。
谢梓坐在石桌后,低头擦着手里的长枪。
枪未开刃,并不锋利,但在晨光里,依然泛着寒光。
程自若见对方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琢磨着要打破僵局,便先按下想法,捡了个大事说,“下官来是想告知公主,春闱科举放榜的时间提前了,吏部的人晚些时候应该就会过来。”
看见谢梓抬头的神情,程自若觉得自己话头选对了。
谢梓确实很意外,听完程自若的话,第一反应也是问对方具体是哪一日,可抬头看到程自若神情的那一瞬间,她的舌尖抵到了上牙床后面,即将出口的话被成功的拦截了下来,再出口的就已经改头换面,完全换了路子,“这确实是吏部的职责所在,只是程大人似乎坐的是礼部侍郎的位子吧,莫不是短短几日,程大人的官署就变了?”
程自若被堵的没接上话,谢梓也不等他,带着又些歉意的口吻开口道:“看来是我想错了。”
“确实是。”程自若这次话接的飞快,似乎只要能和谢梓对上话就行。
脱口而出的三个字成功的将谢梓噎了好一噎,不过不妨事,程自若选这个话题开头,显然是把自己送到了谢梓嘴里埋汰,她有的是话说:“既如此,程大人为何急吼吼的跑到我这小院来?”
说着抬头看了看日光,又补了一句,“刚下朝吧,路上一刻都没耽误,直直的就奔着这来了,还不是坐轿,骑的马吧。”
“程大人这么着急越俎代庖...是为了什么呢?”谢梓自问自答,随后又一脸恍然,“是本殿想错了,程大人还没有调任吏部...只是存了心思想平迁吏部,可据本殿所知,吏部那两位侍郎,正是建立功业、有所建树的精壮之年,不知程大人是想...”
眼见着越说越没影,程自若赶紧重新找了个话头,“刚才公主练的枪法我曾见过,只是比公主手里的要老练精到很多,也更有杀伐之气。”
“你今日过来到底是何目的。”谢梓冷了声。
张衣阳和盛璟,盛璟和程自若,虽然谢梓想不到程自若是在何种情况下看到的,但不难想到他话里的人是张衣阳。
看来这个人消失的这几天并没有长记性,她一下子就没有了和对方兜圈子的兴致,直接开门见山。
“我没有骗你,我真的见过,张衣阳在盛璟家演练的时候我过去正好碰上了,我说这个只是想证明那一日我绝没有任何戏耍窥探之意,只是闲聊打趣,就如同朋友之间的打趣,我对公主没有任何不敬之意,加之我没有跟贵人相处过,所以言谈之间忘了身份、失了分寸,还请公主殿下,贵人大量,不要放在心上。”程自若话说的急,脸颊都透出了红,表现的真诚切切。
“所以程大人是来认错致歉的?”谢梓将手里的帕子扔回石桌上,指尖从枪刃上捏空划过,提枪直立,枪杆尾端“咚咚”的敲在地上,慢条斯理的开口道。
程自若抬首躬身,姿态放的很低,“是。”
那一日谢梓确实恼怒,在她这里,有些人有些事不是可以做茶余饭后调剂的。
可看着眼前面朝着地,折了一半腰身的程自若,还有他刚才的一番话,不知为何,脑中浮现的却是那一日来戒堂时礼部门口倚着柱子的那个身影,心里突然有些不是滋味。
“既如此,本殿知道了,程大人忙去吧。”谢梓留下一句轻飘飘的话,起身提着枪回了房间。
将枪放置妥当后,又从归阳送来的话本子里挑挑拣拣了一本新出的故事集。
踏出房门的时候,程自若已经不在方才站的位置了,但也没有离开,而是随着她的步子来到了房门前,正候在阶下,见谢梓出来,连忙抬手曲身。
“礼部这么闲吗?”
“公主殿下,臣前几日行为失矩、言语狂放,冒犯了殿下,还请殿下宽宥?”
谢梓踱步到竹林前的竹椅上坐下,翻开一页书:名利太窄,同窗相戗。
八个大字,映入眼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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