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舟划破夜空，向云岚宗疾驰。
云澈站在船首，劲风扑面而来，却吹不散他心头的阴霾。身后不远处，玄霄正与紫苏低声交谈，内容关于某种古老的封印术。自从灵魂合璧后，即使不刻意感知，云澈也能模糊察觉到玄霄的情绪波动——此刻那波动如同暴风雨前的海面，表面平静下暗流汹涌。
"还有半个时辰。"
玄霄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云澈转头，发现玄霄不知何时已站在身侧，黑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黑玉扳指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你确定要亲自去？"云澈忍不住问，"云岚宗的护山大阵对魔气极为敏感..."
玄霄嘴角微扬："担心我被万剑穿心？"
"我是认真的。"云澈皱眉，"自从...合璧后，我们的灵力已经互相转化，但你的本源仍是魔气..."
话未说完，胸口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疼痛。云澈闷哼一声，本能地捂住心口——那里没有伤口，但痛感却真实得令人窒息。
"受伤了？"玄霄一把扶住他，眼中闪过一丝异色。
云澈摇头："不是我...是你。"他指向玄霄左肋，"这里...有旧伤复发了？"
玄霄瞳孔微缩，缓缓松开衣襟——左肋下方确实有一道尚未愈合的伤口，正渗出丝丝血迹。那是三天前在寒冰渊为云澈挡下天魔攻击留下的。
"灵魂合璧的副作用。"紫苏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手里捧着一卷泛黄的竹简，"根据夫人记载，深度共鸣后，双生子会共享部分感官。"她递上一瓶药粉，"用这个，能暂时阻断痛觉传递。"
玄霄没有接："不必。"他转向云澈，"正好让你长个记性——下次别站那么靠前。"
云澈哑然。这种别扭的关心方式，倒是一如既往的"玄霄风格"。
紫苏识趣地退下。玄霄从怀中取出一物塞给云澈："拿着。"
那是一枚青玉符牌，上面刻着云岚宗的护山剑阵图案。
"你怎么会有这个？"云澈震惊地翻看符牌，这分明是云岚宗长老级别的通行令！
"清虚子死后，我从他密室顺的。"玄霄语气平淡，仿佛在谈论天气，"用它骗过护山大阵应该不难。"
云澈握紧符牌，突然意识到玄霄为这次行动做了多少准备。这个认知让他心头微热，却又隐隐作痛——若他们早一点放下成见，是否就不必走到今天这一步？
"前方就是云岚山地界。"舵手高声提醒。
云澈走到船舷边，俯瞰夜色中的云岚山。曾几何时，这里是他最熟悉的地方——九峰环抱，云海翻腾，晨钟暮鼓中透着仙家气象。但此刻，整座山脉笼罩在诡异的灰雾中，主峰上的建筑群灯火稀疏，宛如鬼城。
"不对劲。"云澈心头一紧，"这个时辰，练武场应该还有弟子修习夜课..."
玄霄眯起眼睛："看东侧山脊。"
顺着他的指向，云澈看到一队人影正沿着山脊移动。即使在夜色中，也能看出他们行动僵硬，步伐整齐得不自然。更诡异的是，每个人头顶都盘旋着一缕黑雾，如同提线木偶的操控绳。
"全部被附体了..."云澈声音发紧，"宗门已经..."
"未必全军覆没。"玄霄冷静分析，"护山大阵仍在运转，说明核心区域还没沦陷。"他转向舵手，"降落在后山禁地，避开那些巡逻队。"
飞舟悄然降落在后山一片竹林中。云澈轻车熟路地领着玄霄和紫苏穿过隐蔽小径，很快来到一处石壁前。他按下机关，石壁无声滑开，露出幽深的隧道。
"通往藏经阁的密道。"云澈解释，"小时候我常偷溜进来找古籍看。"
玄霄挑眉："云岚宗模范弟子也会违反门规？"
"只有明心师叔知道这个秘密。"云澈的声音低下来，"他总说...好奇心太强是我的缺点，也是优点。"
隧道阴冷潮湿，壁上镶嵌的荧光石提供微弱照明。三人屏息前行，脚步声被刻意放得很轻。随着深入，云澈注意到墙壁上开始出现奇怪的痕迹——像是被某种酸性物质腐蚀过，还散发着淡淡的腥臭味。
"天魔分泌物。"紫苏小声解释，"它们经过的地方会留下这种痕迹。"
隧道尽头是一扇青铜门。云澈正要上前，玄霄突然拦住他："门后有东西。"
几乎同时，门缝下渗出丝丝黑雾。云澈本能地后退一步，胸口灵印微微发烫——这是灵魂合璧后获得的新能力，对天魔气息异常敏感。
"退后。"玄霄掌心凝聚金光，轻轻按在青铜门上。门上的符文逐一亮起，黑雾发出"滋滋"声，如沸水般蒸发消散。
门开后，眼前的景象让云澈胃部绞痛——
藏经阁内一片狼藉，书架倒塌，古籍散落一地。更可怕的是，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十几具尸体，都是云岚宗弟子。他们的死状极为诡异：全身干瘪，眼睛大睁，嘴角却带着诡异的微笑。
"被吸干灵力而亡。"紫苏检查后得出结论，"是天魔的惯用手法。"
云澈强迫自己移开视线，走向最里侧的书架。那里存放着云岚宗最古老的典籍，包括...
"《天魔图录》不见了！"
玄霄快步走来："确定是放在这里？"
"千真万确。"云澈指向空荡荡的石台，"这部典籍记载了千年前天魔入侵的始末，一直被封印在..."
一阵细微的响动打断了他的话。三人同时转头，看向声音来源——藏经阁深处的阴影里，一个佝偻身影正蜷缩在角落。
"谁在那里？"玄霄手中金光凝聚成刃。
身影缓缓抬头，露出一张布满皱纹的脸。云澈倒吸一口冷气："守阁长老？！"
老人是藏经阁的守护者，云澈记忆中的他总是精神矍铄，此刻却形销骨立，眼中布满血丝。更令人心惊的是，他的眉心有一道黑色印记，正不断渗出黑雾。
"被附体过..."紫苏低声道，"但似乎挣脱了。"
老人浑浊的双眼在看到云澈时突然亮起一丝神采："云...澈？"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云澈小心靠近："是我，长老。发生什么事了？"
"清...虚...子..."老人每个字都说得极为艰难，"他...早就...不是...他了..."
玄霄与云澈交换了一个眼神："多久了？"
"三...年..."老人剧烈咳嗽起来，嘴角溢出黑血，"藏经阁...地下...有真相..."
话音未落，他猛地瞪大眼睛，看向三人身后："小心！"
云澈本能地转身，只见一团巨大的黑影从天花板扑下！玄霄反应极快，一把推开云澈，金光化作屏障挡在身前。黑影撞上屏障，发出刺耳尖啸。
"不止一个！"紫苏大喊。更多黑影从书架缝隙、地板裂缝中涌出，瞬间填满了半个藏经阁。
云澈并指成剑，一道青光射出，将最近的黑影劈成两半。但被劈开的黑影很快又融合重组，再次扑来。
"物理攻击没用！"玄霄一把拉过云澈，"用共生之光！"
两人背靠背站立，胸前的灵印同时亮起金光。光芒交织成网，所过之处黑影纷纷溃散。但黑影数量实在太多，很快就有漏网之鱼突破防线。
一道黑影直扑云澈面门！千钧一发之际，玄霄侧身挡在他面前，黑影重重撞在他胸口。玄霄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玄霄！"
"专心维持光网！"玄霄咬牙道，"紫苏，找地下入口！"
紫苏趁机溜向藏经阁深处。云澈全力催动灵印，金光越来越盛。他能感觉到玄霄的灵力正通过灵魂链接源源不断地涌来，但这种透支式的使用也让两人共享的痛感越发强烈。
"找到了！"紫苏的声音从一排倒塌的书架后传来，"这里有暗门！"
"撤！"玄霄一把抓住云澈的手腕，向紫苏方向冲去。
黑影如潮水般紧追不舍。就在三人即将到达暗门时，一道格外粗壮的黑影从地面窜出，直袭云澈后心！
"小心！"玄霄猛地将云澈推开，自己却被黑影当胸穿过！
"玄霄！！"
云澈眼睁睁看着玄霄跪倒在地，面色瞬间灰败。一股前所未有的愤怒与恐惧席卷全身，胸前的灵印爆发出刺目白光。光芒如利剑横扫整个藏经阁，所有黑影在惨叫声中灰飞烟灭。
白光散去后，云澈踉跄着扑到玄霄身边。玄霄双目紧闭，唇边不断溢出鲜血，胸口灵印的光芒正在迅速暗淡。
"不...不..."云澈颤抖着扶起玄霄，"醒醒...别睡..."
紫苏快速检查伤势："天魔直接攻击了心脉！必须立刻..."
她的话戛然而止——玄霄胸前的黑玉扳指突然自动浮起，散发出柔和的青光。光芒笼罩下，玄霄的呼吸渐渐平稳，灵印也重新亮起微光。
"这是..."紫苏震惊地看着扳指，"夫人的魂器？！"
云澈无暇多问，紧紧抱住玄霄："坚持住...我们马上..."
"吵死了..."玄霄突然虚弱地开口，眼睛仍闭着，"你抱得太紧...肋骨...要断了..."
云澈又哭又笑地松开一些："你吓死我了！"
玄霄缓缓睁眼，目光落在云澈泪痕斑斑的脸上，罕见地没有出言嘲讽。他艰难地抬手，拇指擦过云澈脸颊："哭什么...又死不了..."
这个简单的动作让两人都愣住了。玄霄似乎也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做，手僵在半空，眼中闪过一丝无措。
紫苏适时地咳嗽一声："暗门已经打开，我们是不是..."
"对，先离开这里。"云澈扶起玄霄，"能走吗？"
玄霄挣开他的搀扶，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还没弱到需要你扶。"话虽如此，他的脸色仍苍白如纸，每一步都走得极为艰难。
暗门后是一段向下的螺旋石阶，通往藏经阁地下的秘密空间。随着深入，空气越发潮湿阴冷，墙壁上的荧光石也越发稀疏。
"小心台阶。"云澈走在最前，不时回头查看玄霄的状况。虽然玄霄坚持自己走，但云澈能通过灵魂链接感受到他每一丝痛苦——就像有无数细针在扎自己的五脏六腑。
石阶尽头是一扇青铜门，门上刻满了与黑玉扳指相似的符文。玄霄在看到这些符文的瞬间，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
"这是..."
"巫族文字。"紫苏轻声确认，"而且是最高级别的封印术。"
云澈试着推门，青铜门纹丝不动。玄霄上前一步，取下黑玉扳指按在门中央的凹槽里。严丝合缝。
扳指开始发光，门上的符文逐一亮起，最终连成一片复杂的图案。随着"咔嗒"一声轻响，青铜门缓缓开启。
门后的空间不大，中央是一个圆形石台，台上放着一本厚重的典籍。石台周围环绕着七盏长明灯，火光呈现出诡异的青色。
"《双生劫考》..."云澈读出典籍封面上的文字，"从没听说过这部典籍。"
玄霄拿起书，小心翻开第一页。泛黄的纸页上是一幅精细的插图：两个面容相似的男子背靠背站立，一个周身环绕金光，一个散发着黑雾。他们脚下踩着无数扭曲的黑影，头顶则是璀璨星空。
"初代双生子..."紫苏倒吸一口气，"传说是真的！"
云澈凑近细看，发现插图下方还有一行小字："唯心意相通之双子，可驱永夜之暗。"
"什么意思？"云澈问。
玄霄快速翻阅典籍，脸色越来越凝重："双生劫根本不是诅咒...而是上古巫族为对抗天魔特意创造的法门。"他指向一段文字，"看这里——'双子灵魂共鸣时产生的共生之光，乃天魔唯一克星'。"
云澈脑中灵光一闪："所以清虚子才要千方百计离间我们！"
"不仅如此。"玄霄翻到下一页，"他还故意引导我们互相残杀...因为双生子自相残杀时产生的能量，能帮助天魔打破封印！"
这个可怕的真相让三人陷入沉默。云澈想起清虚子临死前诡异的笑容，不禁毛骨悚然——原来从始至终，他们都在按照敌人的剧本走。
"等等..."云澈突然注意到典籍末页被撕去的痕迹，"这里少了什么？"
玄霄检查撕口："很新的痕迹，不超过三天。"
"清虚子干的？"紫苏猜测。
"或者..."玄霄的目光转向石台下方，"有人比我们先到一步。"
云澈蹲下身，发现石台下方的石板有轻微移动的痕迹。他用力推开石板，露出一个暗格。暗格里放着一封信，信封上赫然写着："吾儿玄霄亲启"。
玄霄的手明显颤抖了一下。他拿起信封，小心拆开。信纸上的字迹娟秀中带着刚劲，正是他母亲的笔迹。
"写了什么？"云澈轻声问。
玄霄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我母亲...她早就预料到这一切。"他的声音异常沙哑，"信上说，三百年前天魔第一次入侵时，巫族与云岚宗先祖联手，创造了双生劫法门..."
随着阅读，玄霄的脸色越来越苍白。云澈忍不住扶住他的肩膀，通过灵魂链接传递无声的支持。
"...但这个方法有个致命缺陷。"玄霄继续道，"共生之光只能暂时击退天魔，无法彻底消灭它们。要想一劳永逸，必须..."
他突然停住，抬头看向云澈，眼中满是复杂的情绪。
"必须什么？"云澈追问。
"双生子灵魂彻底融合。"玄霄一字一顿地说，"合二为一，不分彼此。"
这个答案如同一盆冰水浇在云澈头上："那...融合后会怎样？"
"不知道。"玄霄折起信纸，"信上没写。"
紫苏突然指着典籍末页的背面："这里有行小字...'融合之法详见《归墟录》第三卷'。"
"《归墟录》..."云澈思索片刻，"我记得在藏经阁顶层的**区见过这个名字！"
玄霄立刻转身："那就回去找。"
"等等！"云澈拦住他，"你现在的情况不适合再战斗。而且藏经阁已经被天魔占据..."
"那更要快！"玄霄眼中燃起怒火，"如果让天魔先找到《归墟录》..."
话音未落，整个地下空间突然剧烈震动！头顶的石块簌簌掉落，长明灯的火光疯狂摇曳。
"不好！"紫苏脸色大变，"有人在强行突破护山大阵！"
三人匆忙冲出地下空间，沿着来路返回。当他们气喘吁吁地回到藏经阁一层时，眼前的景象让云澈血液凝固——
窗外，云岚宗上空的黑雾已经凝聚成一张巨大的人脸，正张开血盆大口，一点点吞噬护山大阵的光罩。更可怕的是，地面上无数被附体的云岚宗弟子正排着整齐的队伍，向主峰大殿行进，如同朝圣的信徒。
"它们在举行某种仪式..."紫苏声音发抖，"必须阻止！"
云澈转向玄霄："你留在这里养伤，我和紫苏去..."
"闭嘴。"玄霄冷冷打断，"我们一起去。"他抓住云澈的手腕，"但在此之前，有件事必须明确。"
"什么？"
玄霄的目光异常锐利："如果真到了必须灵魂融合的地步...你愿意吗？"
这个问题像一把重锤击中云澈心脏。灵魂融合意味着什么？两个人格合二为一？其中一个消失？还是...
"我..."云澈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干涩得说不出话。
玄霄突然松开手，转身走向窗口："算了，当我没问。"
云澈下意识抓住他的衣袖："玄霄..."
"现在不是谈这个的时候。"玄霄头也不回地说，"等解决眼前的危机再说。"
云澈知道他在逃避，但此刻确实不是深谈的时机。窗外，护山大阵的光罩已经出现裂痕，时间不多了。
"走吧。"云澈深吸一口气，"去主峰大殿。"
玄霄终于回头，眼中闪过一丝云澈读不懂的情绪："跟紧我，别逞强。"
三人悄然离开藏经阁，借着夜色的掩护向主峰潜行。云澈走在玄霄身侧，胸前的灵印微微发烫——不知是预警危险，还是单纯反映着他此刻纷乱的心绪。
灵魂融合...意味着永远的绑定，还是彻底的消亡？如果必须做出选择...
云澈偷瞄了一眼玄霄冷峻的侧脸，突然意识到，自己心中早已有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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