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冰冷的拥抱和沉重的呼吸声中缓慢流淌。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分钟,也许漫长得像一个世纪。迟迟僵硬的身体早已被乌祉汀湿透的冰冷工装浸透,寒意刺骨。但她更清晰地感受到的,是怀中这具高大身躯的变化。
那如同濒死困兽般剧烈到失控的颤抖,渐渐平息了下来。紧勒着她、几乎要折断她骨头的力道,也在不知不觉中松懈了几分。埋在她颈窝处那颗沉重的头颅,不再发出那种撕心裂肺、压抑破碎的呜咽,只剩下沉重而缓慢的、带着浓重鼻音的呼吸声,一下,又一下,灼热地喷拂在她的皮肤上,带来一点微弱的暖意。她小心翼翼地、极其缓慢地抬起头,视线越过他湿透的发顶,落在他苍白憔悴、布满水痕的侧脸上。“乌祉汀……” 迟迟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一丝小心翼翼的试探。环抱着她的手臂似乎无意识地收拢了一下,又立刻松开,像是确认她还在。
“你……”她顿了顿,努力让声音听起来更平稳一些,带着浓浓的关切,“你浑身都湿透了……太冷了……” 她轻轻动了动被他禁锢得有些发麻的手臂,试探性地、极其轻微地推了推他冰冷僵硬的胸膛,“我……我去给你倒点热水好不好?你喝一点,暖暖身子……别感冒了……”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哄劝般的温柔,像在安抚一个受了巨大惊吓的孩子。
怀里的人没有立刻回应。只是那沉重而缓慢的呼吸似乎停滞了一瞬。过了几秒,迟迟才感觉到他靠在她颈窝处的头颅,极其轻微地点了点。一个微不可察的动作,带着一种全然的疲惫和顺从。得到这个微弱的回应,她的心稍稍放下一点。她小心翼翼地、更加用力地推了推他,试图从他的怀抱里挣脱出来。这一次,乌祉汀的手臂没有再用力禁锢。他只是任由她一点一点地推开他的身体,那沉重的、湿透的身躯失去了支撑,微微晃了一下,下意识地伸手扶住了旁边冰冷的墙壁,才勉强站稳。他依旧低着头,湿透的刘海遮住了他的眼睛,让人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
迟迟立刻转身,她走进厨房拿着烧水壶,拧开水龙头。清冽的水流哗哗注入壶底,在寂静的屋子里显得格外清晰。盖上壶盖,按下开关,壶底立刻响起轻微的嗡鸣,几点细小的气泡开始贴着壶壁试探性地上升。她靠在流理台边,目光落在渐渐升温的水壶上,橘红色的加热指示灯在水汽氤氲的壶底亮着,像一颗小小的、固执的心脏。
等待水开的间隙里,厨房被一种温吞的、酝酿着什么的声音填满。她转过身,望向客厅里那个身影,声音带着厨房特有的水汽和暖意:“诶,刚才在湘菜馆,都是辣的,你是不是没吃惯?这会儿还饿不饿?” 话问出口,带着笃定的了然。水壶的嗡鸣声陡然升高,密集的气泡争先恐后地涌向水面,白蒙蒙的水汽开始从壶嘴和盖沿丝丝缕缕地溢出来,发出越来越急促的嘶嘶声。厨房的空气仿佛被这即将沸腾的水汽蒸得温热而安静,等待着一个回答。
她话音未落,他几乎立刻应声,声音里带着点被看穿后的坦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嗯,是还有点饿。” 紧接着又问,带着点急于分担的急切:“你想吃点什么吗?我去买。”
“不用了,” 迟迟摆摆手,转身拉开了冰箱门,冷藏室的冷气和柔和的光线一起涌了出来。她微微俯身,从里面拿出一把青翠的小葱、两颗圆润的鸡蛋,还有一小把细细的挂面。冰箱门在她身后轻轻合上,隔绝了那团冷气。“你要是不嫌弃的话,” 她侧过头看他,语气自然得仿佛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手上动作不停,已经开始清洗小葱,“我给你下碗面吧。”
空气似乎凝滞了一瞬。厨房里只有水流冲刷葱叶的哗哗声,和烧水壶在达到沸点后自动跳闸发出的那声清脆的“咔哒”。乌祉汀站在厨房门口,身体下意识地微微前倾,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惊诧,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他脱口而出的问话带着明显的困惑和探寻:“你……什么时候学会做饭了?”印象里那个十指不沾阳春水,连煮个速冻饺子都能糊锅,怕油怕得不行的人,此刻正熟练地甩掉葱上的水珠,放在砧板上,拿起菜刀,刀刃与砧板接触发出细密而连贯的笃笃声,碧绿的葱花在她手下迅速成形。
迟迟没立刻回答,只是轻轻“嗯”了一声,尾音微微上扬,像是带着点笑意,又像是藏着点别的什么。她拧开灶台上的燃气开关,幽蓝的火苗“噗”地一声窜起,舔舐着干净的锅底。她拿起旁边架子上的小锅,接了小半锅刚才烧开的清水,稳稳地放了上去。做完这些,她才在渐渐升腾的、带着暖意的水汽里,半真半假地瞥了他一眼,嘴角弯起一个浅浅的弧度:“怎么,我就不能有点进步?都25岁啦。总不能……一直饿着吧。” 那语气轻描淡写,却巧妙地绕开了他核心的追问,仿佛那段独自学会照顾自己的时光,是水面下静默流淌的暗河,暂时无需明说。厨房里只剩下水将开未开时细密的咕嘟声,和葱花淡淡的辛香,悄然弥散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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