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极其雅致,他俩穿过半透明木雕屏风,坐在红木椅上。
麋月不知从屋内何处掏出一罐桃花酒。他摆到桌面上,非常自然地打开盖子,倾倒在池远面前的白玉酒杯里。
“尝尝。”麋月朝池远说道。
池远接过递来的酒,浅啜一口,味道入口时偏淡,酒味倒是很清甜。
要说仙宫中的好酒品类不少,洛神酒、玫瑰酒、茉莉酒…但当属桃花酒最为特殊。尤其是在天族,桃花的管控最为严格,获取难度极大,更是让这酒排上了好名次。
“味道比我想象中要淡,蛮适合晚上小酌。”池远品鉴着酒说道。
“可不就是现在么。”麋月看向他说道,“来,你到窗边来。”
池远放下酒杯,跟着麋月走到了窗边。
麋月闭上眼睛,眼皮微颤,施展着特殊法术。
“你看。”麋月抬手指向窗外。
池远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轮弯月低垂,星光坠落,游鱼回转,月尖仿佛在与湖面亲吻。
夏虫轻吟,红烛微晃,池远借着酒,胆子也愈发大起来,话也越来越密。两人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原本只是互相听过传闻的人,现在对彼此更加了解了。
若在平日,麋月对初识之人的防备之心挺强,或许是池远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于是今日格外亲和。
“麋月,我就想问问,只是好奇,这瓶桃花酒挺特殊的……”池远的话断断续续,“哈哈,你不想回答也可以不说。”
他的酒量貌似退步许多,今夜没喝几盏,此刻便开始头脑发晕,口齿犯浑,说完这句,头也跟着手臂向桌子的方向倒下了。
第二天清晨,池远睁眼望着屋顶的横梁,无限懊悔喝下剩下半壶酒,当真喝断了片儿。
他起身坐起,看到他的蓝色外袍被整整齐齐地叠放在床边的一角。低头一望,身上裹着的是一件白色的内衫。
衣服旁边搁有一张笺纸。
他拿起纸。
“池远:昨夜你喝多了,我便把你放到偏殿阁楼里睡下了。今日有公务在身,先离开了。你若没事,可以在我宫殿里玩玩。麋月留。”
池远穿戴好衣物,三两下将笺纸折好塞进腰间玉带。
“池远,速速回宫,急。”一处特殊的传音向他发来。
御水仙宫突有急事,池远瞬间顾不上那么多了,尽管没能好好欣赏月灵仙宫的景色,略微有些遗憾,但眼下确实是回宫要紧。
他拿出卡在腰间的折扇,指间捏住扇柄,“唰”的一声,扇骨被推开了,画面上的图案清晰可见。
广阔无垠的蔚蓝大海,白沫浪花,一条白鱼,在奋力跳起,等待远处行驶而来的客舟。
池远拿起纸笔,同样给麋月留下了笺纸,将它小心地压在了桌角的烛台下。
他走到窗边,将手中的纸扇朝着阁楼外扔出,顷刻间,纸扇变得有大半个屋顶一般大。池远的脚踏上窗衔,迈到扇面上方坐下了。
纸扇迎风飞行,卷起的风在湖面泛起千层涟漪。没多久,眼前的视野愈发开阔,身后的院落早已没有踪迹。
纸扇靠停在了御水仙宫门前,华丽的琉璃宫门向两边推开,贝壳砖石直铺向主殿。
御水仙宫的弟子此刻正在主殿内打坐。
顺着众多弟子的头顶望去,有一处高出地面大半的白玉台阶,几位白袍道士正披散着长发,手中比划着法势,源源不断地向着中央的长者输送着法力。
池远向着白玉台的方向走来。
“兄长,师傅这是怎么了。”池远神情急迫地问道。
“先别问这么多。”台上站着的大师兄有些不耐烦。
“远儿,你快找个蒲团坐下。”一旁的师姐温和地说道,用手指着大殿后区的那几排蒲团。
池远透过两人的缝隙,看到了师傅,师傅躺在冰冷玉石上,衣冠完整,露出的皮肤没有明显伤痕,脸色略微有些发青。
因为迟到,池远听完师姐的话,自是不再追问,在殿内的后排找到了一处无人的蒲团乖乖坐下。
他扫视着周围坐着的弟子,施展的正是御水仙宫“沐愈”的咒法。
池远快速用手指在空中结印,灵力无限上涌,在眉心处汇集,接着,他闭上了眼。
“远儿,你别在用桃木剑比划了,来,快到师傅这里。”
张开眼睛时,白衣长袍的同门不见了,池远低头,身上穿着不太合身,码数偏大的黄色兽皮衣服。
抬头望向前方,那不正是师傅吗,年轻的、胡子没有变白、神采奕奕的师傅。
池远搁下手中木剑,竟直朝向师傅的怀里奔去。
师傅用双臂接住了他。他用鼻子奋力一吸,果然是梦境,身上并没有师傅独有的味道。
从前练功的日子,师傅就是这般,充满了耐心。那时的他还小,仙魔两族的斗争也不似现在这般激烈。
“桃木剑不是最适合你的武器,这把折扇是我向云逸仙人讨的,算为师提前给你的生辰礼。”师傅的话音刚落,从腰间解下一把纸扇。
池远伸手接过,扇面上画着一幅“白鱼入舟”的景色。
祥瑞之兆。
还记得小时候的一次生辰,师傅确实送给他一把纸扇,也就是现在所使用的那把,只不过扇面是自己成年之后,亲自请画师画的。
“右手一定要捏紧扇柄。”师傅站在他身后嘱咐道,“扇动的时候带动的风很大。”
池远拿起纸扇,轻轻煽动,却扇出了一黑一白一灰三个身影,身着紧身暗色常服,头戴半遮面面具,出现在池远和师傅面前。
“来者何人?”师傅的声音冷静非凡。池远听到这话也不再害怕。
看这身装扮,倒不像是天族之人。
“别再和你徒弟叙旧了,跟我们走吧。”虽然来者有三人,这句话却是同声说出。
师傅被这三个面具人团团围住,池远扇动纸扇,却施展不出法术。
“你小子别挡路。”穿着灰衣服的面具人说道。话音刚落,看不清眼前飞来了什么,池远瞬间被弹到十米开外之处。
巨大的无力感向池远袭来。
他眼睁睁地看着师傅在自己眼前被带走了,而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
可当池远再一次眨眼,一个白衣道袍的背影出现了,定眼一看,是自己的同门。
手中的法术已被打断,这就是“沐愈”的绝妙之处。
它会让施法者沉浸于回忆之中,施法者需要在梦境中收集关于受伤者的回忆碎片,帮助受伤者疗愈,但一旦施法者在回忆中发现大量漏洞,便会有意外事件打断回忆,回到现实。
池远有些失望,梦境中的场景确实很难控制。
正当他准备再次施法时,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胳膊。
“别逞强了,前些日子那么辛劳,回房间休息吧。”一段温柔的话从他的头顶传来。
池远抬眼望去,身着白色罗裙的师姐站在蒲团边上,果然,还是一直带着自己长大的师姐最好了。
“嗯。”池远听了大师姐的话,从蒲团上站起来,朝着偏殿方向走去。
跨过白玉门槛,石砖旁水流潺潺,如银带般环绕着御水仙宫,与阳光交相辉映,光彩万分。
他向前走着,耳畔传来大师兄的声音,“池陌,你怎么让他走了?他身为师傅最心疼的弟子,这点儿苦都受不了?”
有苦难言。
十天前仙魔两族交战,池远带领天兵上前迎敌,面试魔族法力一等一的高手,他丝毫没有畏惧,可只有他知道,每一次运功,会消耗多少法力。现在身体的灵力值都待恢复,尽管意识想要逞强,可身体告诉需要休息。
好失败。
为什么?为什么师傅只是去南边云游就遭受到了这样的变故?为什么自己能够击退千万魔兵却连疗愈系法术的都坚持不了?为什么长这么大了却保护不了师傅?
他拿出纸笔,一笔一划都在书写着自己的苦恼与自责。
写完,他将纸拿到烛火前烧掉了。燃烧的纸屑在空中漂浮。
随后,他将头栽进了床榻上的被子里。
没过多久,池远听到了专门为他而来的一声传音。
“别给自己太多压力。”
这是麋月?你怎么知道的。
他有些意外,走到灯烛前左右打量。
浅圆盘烛灯上方,搁置着一根红烛,此刻正在墙面上投射着池远的影子,看上去没什么异常。
“你今日将我的信纸带走了,刚才你写信用的是我的纸,我不是故意的。”
“你能看见?”他向麋月传音道。
“对,这是我们耀金仙宫特殊的信纸,执笔人写下时我就可知晓纸上的内容。”麋月回复。
“不早说......”池远有些尴尬,“好丢脸啊。”
“这就算丢脸啦,果真还是个毛头小孩。”麋月的语气很轻快,带有一丝笑意。
“嗯。”池远认真地询问道,“那如果是你,你要怎么办。”
良久,麋月回道:“池远,如果是我,先调息好自己,再去顾及师傅,好好睡一觉吧。”
正午的地面波光粼粼,晶莹剔透的墙面绚烂多彩,偶尔有误入的小鱼官擅自闯入,然后吐着泡泡一摇一摆满怀歉意地退出门外。
池远躺在床榻上,闭上眼小憩一会儿,竟然一觉睡到了夜晚。
“师兄,有你的包裹。”一位脸颊赤红的鲤鱼精闯入,气喘吁吁的呼道,“我放桌上了哈。还给你捎了点吃食,是大师兄让带的。”
池远半梦半醒中迷迷糊糊间听到了小鱼官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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