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臻的婚事便这样开始张罗起来了。迟府本想等迟老夫人寿辰过后再张罗,但迟老夫人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原以为只是受了惊吓,吃着药缓缓便也好了,但不想这一病倒却又将些陈年旧病一并勾了出来,从开始的心慌气短到后来竟日日胸闷憋气,夜夜不能安睡,慢慢的,饮食上也艰难了,人是越来越消瘦,精气神也渐衰。城内外的良医看了个遍,都是几副药过后便只能摇头。族中老人看迟老夫人的样子,也都劝迟老爷要尽早安排,怕是人老了难以扛过这道坎。迟老爷与迟夫人商量着想尽快将迟臻的喜事办了,一则让老人家高兴高兴,兴许病也能见好了,再则万一有个什么,也不至于为着守孝又得拖个两三年才能让迟臻成婚。
迟夫人未曾亲自操办过喜事,便事事都与迟莘一道商量着办,迟莘为着自己的侄儿也是尽心尽力。外面的事自有迟老爷主持,但安排婚嫁之物、腾挪院子、备各种节礼等事便全靠姑嫂二人张罗。饶是迟老夫人、迟夫人这些年己一点点积攒着备下了不少东西,现下仍觉需要置办之物不胜其数。婚事本就从急,礼上又得体面,忙得迟夫人连佛堂都顾不得去了。姑嫂二人每日照应完迟老夫人还要应付这些事,便留婉慧每日陪着迟老夫人。迟臻、迟霁日日也都过来请安,看着老人家精神好时,也留下来陪着说会儿子话。
这日,迟霁来给迟老夫人请安,恰好老夫人吃了药刚刚睡着,他便准备悄悄退出去。此时,坐在床边的婉慧站起来打发屋里的小丫头出去后,轻声对迟霁说道:“大哥哥忙着婚事顾不得多呆,二哥哥竟也这样忙吗?外祖母睡不一会儿就得醒,二哥哥坐下来正好歇歇。”
迟霁听后说道:“正是大哥忙着婚事,生意上有些事我就少不得多张罗了,我一会儿再过来吧。”说着便往外走去。
婉慧赶紧说道:“二哥哥,你等一下。”
迟霁顿足,回头看向婉慧,问道:“表妹可是有事?”
婉慧抬手指了下靠窗的藤椅,“二哥哥先坐。”
迟霁转身过来却并未坐下,婉慧走过来从桌子上倒了一杯茶,端起来递给迟霁,迟霁接过茶杯又放在了桌上,问婉慧:“表妹如有事尽管直说。”
婉慧低头:“我是你的表妹,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表妹,是也不是?”
迟霁:“这是自然。”
婉慧接着说道:“既是从小的情分,为何二哥哥现在对我如同外人。”
迟霁想着答道:“并没有吧。”
婉慧抬眼看着迟霁,一双眼里己噙着泪水,“二哥哥连句话也不愿与我多说,怎么不是?我给你做得药膳你吃也不吃。”婉慧说着便哽咽着说不出来话来,拿帕子低头轻轻地试着泪。
迟霁听完微微一笑,轻声说道:“表妹真是多虑了,我不曾疏远你,只是现如今我们都大了,我又天天在外面跑,内宅来得自然少了些。要是有什么地方得罪了表妹,还望表妹原谅。”
婉慧仍是低头,也不说话,就这样委屈的站在迟霁面前,迟霁向后退了两步,说道:“至于药膳嘛,我先就说过,我吃不惯,也不喜欢吃。表妹以后也不必送给我,免得糟蹋东西。”
婉慧一听这话,哽咽得更厉害了。
迟霁又说道:“你每日陪着祖母,也着实辛苦,表妹也抽空多歇歇。我外面还有事,就先走了。”说着几步便出了屋子。
安平、安富两个小厮跟了上来,迟霁对二人说道:“以后我的院子不许表小姐进,你们想法子拦。大小东西一概不许收,也不许往出借。听明白了吗?”二个小厮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赶紧应着“是”。
屋里,婉慧在迟霁走后,无力的坐在了椅子上,她神情黯然的望向窗外,其实因怕风吹着病人,这窗户一直关着,婉慧眼前此时也只有用海月纱糊的窗子而己,并看不到外面的风景。婉慧楞了会儿神,回头一看,迟老夫人不知什么时候己醒了。她赶紧过来问道:“外祖母什么时候醒的,喝口茶润润嗓子吧。”
迟老夫人轻轻一摆手:“也是刚醒,不喝了,这汤药喝得我一口水都喝不下了。”婉慧便坐在床边,轻轻的给迟老夫人按着腿。
日子不觉一天天过去,迟臻的婚期经过三书六礼也终于定在了十月初六日。
今年自春以来,雨水甚少,等入了夏更是少得可怜,竟不曾下得一场透雨。天气又热,很多地方的秧苗早早的就旱死在了地里,大片的庄稼地一眼望去只有因干旱而板结的土地,竟不见一点绿苗。加之去岁就是大旱之年,颗粒无收的庄户本就不少,现在更是雪上加霜。近一个月内,城中己陆陆续续的进了大批灾民,这些人有拖家带口的,有鳏寡孤独的,但无一不是面黄肌瘦,破衣烂衫。他们或三五个一堆的坐在街边向路过的行人乞讨,或是拿着碗挨户的敲门讨要吃食,这些人萎靡的眼神中只有对食物的渴望,唯独没有对活着的希望。
官府己经开始盖粥棚,为着防止被哄抢,在粥棚四周还扎上了粗大的木栅栏。粥棚还没有建好,附近的灾民就涌了过来,将粥棚围了个严严实实,官府又不得不调用官兵维护秩序。
迟府与几家富商也都捐建了粥棚,迟老爷与族中人商议着要还要开仓放粮,所放粮食皆用于施粥。
十三的伤现也已经大好了,如今府中又是操办亲事又是施粥的,人手紧得很,叶无虞、田佑之等人己被迟府留下来多帮一段时间忙,十三便跟秦长泽说她可以当值了,秦长泽想让她多养养,但十三说自己也呆不住的,总不能看着大家伙忙,自己却闲呆着。秦长泽无耐便安排她和程铸、田佑之等人在粥棚照应着,还特意叮嘱十三累了就赶紧回去歇着,千万不能硬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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