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几周过去,过几天就要月考了,往日爱闹腾的几人也收了性子。
偶尔余主任巡堂,路过窗边时,总能听见他带着笑意的夸赞:“这股子埋头读书的劲儿,比前段时间强多了!”
郁衍百无聊赖地转着笔,目光却黏在斜前方的沈叙年身上。
见对方半天没动静,只是盯着书页,他索性起身,绕到沈叙年身后。
郁衍手掌轻轻搭在他后颈,带着点耍赖似的力道,把人往自己这边带了带:“诶,我是发现了,你这一天到晚不是看书就是看书,啥书啊让你痴迷成这样?”
沈叙年头也没抬,指尖夹着书签,翻过一页:“讲历史的,你看不懂。”
语气平淡,却精准戳中郁衍的“知识盲区”。
“真无聊。”郁衍撇撇嘴,嘴上嫌弃,身体却很诚实地靠在沈叙年的椅背上,视线落在他翻书的手上。
那双手骨节分明,修长好看,手腕上串着的手链格外惹眼。
白色链条上,一颗小巧的星星吊坠随动作轻晃,旁边挂着的金属牌子,边角已经磨得发亮,原本印着的字迹也褪得模糊不清 。
他盯着那串手链看了好一会儿,忽然开口:“叙年。”
“怎么了?”沈叙年终于停下翻书的动作,侧过头看他。
郁衍的目光从手链移到他的手上,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声音放得比平时低了些:“手给我。”
沈叙年动作一顿,抬眼看向郁衍,眼神里带着几分疑惑,但还是依言,缓缓将手递了过去。
郁衍握住那只手,指尖触碰到沈叙年微凉的皮肤,心里莫名一悸。
他的目光紧紧锁着手链,手指轻轻拂过那颗星星吊坠,又落在那块掉色的牌子上,指尖摩挲着边缘,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这牌子……以前刻的什么?”
沈叙年看着他专注的神情,沉默了几秒,才低声道:“不太记得了,小时候的东西了。”他顿了顿,补充道,“时间久了,就成这样了。”
郁衍指尖虚虚悬在手链上方,犹豫两秒,还是忍不住戳了戳掉色的金属牌,声音带着点漫不经心的好奇:“小时候的东西怎么现在还带着?都磨成这样了 。”
沈叙年视线落回手链,指尖轻轻勾了勾链条,语气平淡却带着暖意:“挺重要的,不舍得丢 。”
他顿了顿,抬眼看向郁衍,眼底带着几分疑惑:“怎么了吗?突然关注起这种 。”
郁衍被问得一噎,迅速收回手,装作若无其事地抓起笔转了两圈,眼神飘向窗外的篮球场,声音含糊:“没有,就上次打球,你在场边的时候,手链跟着甩,那星星在太阳底下闪了一下,挺晃眼的 。”
沈叙年问:“真的吗?”
郁衍晃了晃翘着的凳腿,“开玩笑的。”他的语气漫不经心,“这手链看着有点眼熟,跟我小时候送朋友的很像。”
沈叙年:“你朋友?”
“你跟我那个朋友也挺像的,性格、喜好,甚至连名字都一样。
郁衍的目光似乎暗了下去:“我有时候……还怀疑你是不是就是他。”
这话一出,沈叙年慌忙移开了视线,眼神躲闪着声音发虚:“没那么巧吧?”
“是啊,怎么可能那么巧。”郁衍重新晃起凳子,只是节奏慢了些,“我跟他已经分开快十几年了,说不定早就忘了我是谁。”
他说着,突然低头在口袋里翻找起来,指尖勾出一串银链,轻轻放在桌上。
“呐,这个跟你的很像吧?”郁衍推了推手链,链上的月亮吊坠随着动作轻轻转动,“我亲手做的,当年跟他一人一串。”
牌子上上面“sxn”三个字母刻得不算工整,但能看出主人的用心。
郁衍指尖转着笔,语气里带着点漫不经心的调侃:“诶,就是可惜了,他没你那么聪明,不然我可能真就把你认成他了。”
沈叙年:“你俩咋分开的呀?”
郁衍靠回椅背,指尖敲了敲桌面:“小心好奇心害死猫。”
见沈叙年没再追问,他才慢悠悠地继续说,“我想想哈,应该是我6岁的时候吧,那时候家里出了点事,我的精神属于崩溃的边缘,是他跟我弟没日没夜地陪着我,硬生生把我从那片泥沼里拽出来了。结果三年后,那家伙不知道怎么的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连句再见都没留下。”
他说着,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眼神却沉了下去,“要是让我再遇见他,肯定要揍他一顿,问问他到底把我当什么了。”
沈叙年的呼吸骤然轻了些,他低下头,把脸埋在臂弯里,只有泛红的耳尖暴露在空气中。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闷闷地开口:“……或许他有苦衷。”
郁衍嗤笑一声:“是是是,你们这群人嘴里都是同样的话。”
他忽然倾身凑到沈叙年桌前,呼吸几乎要扫到对方泛红的耳尖,“我弟也这么说,说他肯定是家里出了事,说我该等他解释,可等了十年,连个影子都没等到,苦衷能当饭吃?能抵消他不告而别的破事?”
沈叙年的肩膀几不可查地颤了颤,埋在臂弯里的脸又往下埋了埋,“……等见到了,听他说一句,总比一直猜好。”
“听他说?”郁衍猛地直起身,翘着的凳腿重重磕在地板上,发出一声闷响,“他要是敢说‘对不起’,我就敢把这手链扔楼下花坛里,当年他亲手刻的,现在我亲手扔,多公平。”
“你不能扔。”
郁衍:“我偏要扔,你管我?”
僵持了两秒,郁衍忽然嗤笑一声,把手链塞进校服口袋,“算了,看运气吧。”
他站起身,椅腿在地板上拖出长长的声响,“遇见了再说走,吃饭去,再不去食堂的糖醋排骨就被抢光了。”
沈叙年还僵在座位上,郁衍走了两步见他没动,回头踹了踹他的凳腿:“愣着干嘛?想让我请你吃排骨?”
“好啊。”
“滚蛋
郁衍挑眉,没料到他会接话,转身时故意撞了下他的肩膀:“想得美,自己掏钱。”
话虽这么说,脚步却放慢了半拍,等沈叙年跟上才并肩往门口走。
走廊里飘着隔壁班传来的背诵声,阳光透过窗户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
沈叙年走在后面半步,视线落在郁衍晃动的发梢上,指尖不自觉地攥紧了手腕上的手链。
那串带着星星吊坠的链子被掌心的汗濡湿,冰凉的触感让他混沌的思绪清醒了几分。
“喂,”郁衍忽然侧过头,眼底带着几分戏谑,“刚才在座位上,你是不是真以为我要扔了那手链?”
沈叙年脚步一顿,耳尖瞬间泛起热意,避开他的目光含糊道:“没有。”
“没有?”郁衍低笑出声,故意凑得近了些,声音压低了些,“那你刚才脸都快埋进胳膊里了,生怕我真扔了?”
“你在怕什么?”
“我只是觉得……没必要扔。”沈叙年的声音轻得像羽毛,“毕竟是小时候的东西,挺有纪念意义的。”
郁衍挑了挑眉,没再追问,转身继续往前走:“算你有点眼光。”
两人并肩走下楼梯,迎面撞上抱着作业本的厌涵舟。
厌涵舟看见他俩便笑着打招呼:“小衍,沈叙年,去吃饭啊?这次月考可要加油,余主任都夸你们进步大呢。”
郁衍摆了摆手,语气随意:“放心,差不了。”
沈叙年则微微点头,算是回应。
等班长走远,郁衍忽然开口:“你说,这次月考我要是能进步二十名,我弟不得把我夸上天?”
“努力的话,有可能。”沈叙年客观评价,“你的英语进步很快,就是语文的文言文还得再下点功夫。”
“知道了知道了,”郁衍不耐烦地摆摆手,“那玩意叽里呱啦看不懂,随便翻译一下得了。”
沈叙年走在后面半步,视线不自觉地落在郁衍的侧影上。
少年的校服拉链没拉满,露出里面白色的T恤领口,碎发被阳光染成浅棕色,侧脸的线条带着几分桀骜的棱角。
“在想什么?”郁衍忽然回头,正好撞进他没来得及收回的目光。
沈叙年声音有些发紧:“没什么,在想……糖醋排骨会不会真的没了。”
郁衍低笑一声,加快脚步往楼梯口走:“放心,有我在,保准给你留两块。”
食堂里已经人挤人,消毒水的味道混着饭菜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
好不容易挤到窗口,郁衍拍了拍柜台:“阿姨,两份糖醋排骨,多浇点汁!”
打饭阿姨笑着应了,麻利地给他们盛好饭菜。
郁衍端着餐盘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把其中一盘推到沈叙年面前:“喏,你的。”
沈叙年低头看去,餐盘里的排骨色泽鲜亮,旁边还卧着一个煎蛋。
他抬眼看向郁衍,对方正埋头啃着排骨,嘴角沾了点酱汁。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沈叙年递过一张纸巾。
郁衍头也不抬地接过:“那可不一定,上次就被隔壁班的小子抢了最后一块。”
沈叙年失笑,拿起筷子慢慢吃了起来。
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的手腕上,那串手链格外显眼。
郁衍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啃排骨的动作顿了顿,忽然开口:“你这手链,戴了多少年了?”
沈叙年握着筷子的手一紧,语气平淡:“记不清了,挺久的。”
“一直没摘过?”郁衍追问。
“习惯了。”沈叙年避开他的目光,夹了一口青菜放进嘴里。
郁衍没再说话,只是视线时不时地落在那串手链上,心里的疑惑越来越深。
“郁衍。”沈叙年忽然开口。
“嗯?”郁衍含糊地应了一声,抬眼看他。
“没什么。”沈叙年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指尖悄悄摩挲着手链上的金属牌,“就是……谢谢你的排骨。”
郁衍挑眉,咽下嘴里的食物:“谢什么,又不是白给你的,下次给我补个冰淇淋。”
“好。”沈叙年点头,低头夹起一块排骨,慢慢嚼着,味同嚼蜡。
郁衍没注意到他的异样,自顾自地抱怨:“说实话,我现在看见数学题就头疼,不晓得是不是被传染了我那朋友传染了,他数学也差。”
“不过,”郁衍说道“他数学可比你厉害多了。”
沈叙年的动作一顿,排骨的酸甜味在舌尖变得苦涩。
他沉默了几秒,低声道:“也许……他也在找你。”
“找我?”郁衍嗤笑一声,放下筷子,“找我干嘛?当年不告而别的是他,现在就算找过来,我也未必想见。”
沈叙年抬眼看向他,“万一……他有不得已的苦衷呢?”
“苦衷?”郁衍的眼神沉了下去,“你又来了,你是离不开这个了吗?”
他拿起餐盘,站起身:“我吃完了,先回教室了。”
沈叙年看着他的背影,握紧了手里的筷子,手腕上的星星吊坠轻轻晃动,映着他泛红的眼眶。
他知道,有些话,还没到说出口的时候。
郁衍走出食堂,却没直接回教室。
他靠在走廊的栏杆上,摸出口袋里的银链,指尖抚过上面的“sxn”,心里五味杂陈。
十年了,他以为自己早就放下了,可再次提起,还是会忍不住难过。
忽然,身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
郁衍回头,看见沈叙年站在不远处,手里拿着一瓶矿泉水。
“给你。”沈叙年把水递给他,“天气热,喝点水。”
郁衍接过水,拧开瓶盖喝了一口,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流下,稍稍平复了他烦躁的心情。
“你怎么也出来了?”
“吃完了。”沈叙年站在他身边,并肩靠在栏杆上,“其实……我小时候也有个好朋友,后来也分开了。”
郁衍侧头看他:“哦?你们怎么分开的?”
沈叙年的目光投向远方,声音带着一丝缥缈:“他家里出了点事,搬去了外地,没来得及告别。”
郁衍沉默了,他忽然觉得,沈叙年的故事,和他的好像。
“我一直很想他。”沈叙年的声音很轻,“我总觉得,我们总有一天会再见面的。”
郁衍看着他,心里忽然涌上一股莫名的情绪。他抬手,拍了拍沈叙年的肩膀:“会的,一定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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