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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第 38 章

雨后的锦华国首都,像一幅被泪水浸透后、尚未干透的灰色水墨画。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湿冷的、混合着腐烂枯叶与冰冷石板的独特气息,无声地、粘稠地包裹着这座刚刚从战争噩梦中挣扎醒来、却依旧满身伤痕的古老都城。

她们的临时藏身之所,是码头区一间废弃仓库的阁楼。这里阴暗、潮湿,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混杂着鱼腥、霉味和尘埃的、有形的颗粒。安洁用几块破旧的木板和一堆散发着霉味的麻袋,勉强搭起了一张“床”。

而莫丽甘,那个曾经在猩红披风下俯瞰众生的帝国神话,此刻就躺在这堆肮脏的麻袋上。

她醒了。

在她于港口登记处那短暂的昏厥之后,又经过了整整一夜混杂着低烧与梦魇的沉睡,她终于,真正意义上地、清醒了过来。

当安洁端着一碗用雨水煮沸后、勉强还算干净的热水走近时,对上的就是那双赤红的、此刻却因失血和剧痛而褪去了所有火焰、只剩下两潭沉寂血色深渊的眼眸。那双眼睛异常清明,像被暴雨冲刷过的、最纯净的红宝石,冷静地、一寸寸地审视着这个狭小、逼仄、充满了**气息的囚笼,最终,落定在安洁那张因连日疲惫和紧张而愈发苍白消瘦的脸上。

“我……我以为你还要再睡一会儿。”安洁的声音干涩沙哑,心脏在那道平静的目光下,不自觉地漏跳了一拍。她下意识地将水碗递过去,动作却在半途僵住。

莫丽甘的左臂,那曾经佩戴着帝国最高军事荣耀臂章、也曾毫不留情地扼住她咽喉的左臂,已经消失了。伤口被安洁用最后一点干净的布料包裹着,整齐地掖在胸前。但那空荡荡的袖管,本身就是一道比任何狰狞伤口都更触目惊心的宣告。

莫丽甘的视线,也顺着安洁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空荡的左肩。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了几秒。那双赤红的眼眸里,没有痛苦,没有绝望,只有一种冰冷的、仿佛在评估一件与己无关的、损坏物件般的漠然。然而,只有她自己知道,在那漠然之下,是何等剧烈的、足以将灵魂都撕裂的痛,和一种……被彻底剥夺了力量的、巨大的空虚感。

“我……不渴。”莫丽甘终于开口,声音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低沉,更沙哑,带着一种久病之人特有的、气若游丝的虚弱。

安洁沉默地收回了手。她知道,此刻的任何“照料”,对这个骄傲到骨子里的女人而言,都是一种变相的羞辱。

两人陷入了长久的、令人窒息的沉默。只有阁楼破旧的窗框被风吹得“吱呀”作响,像这残破世界无声的叹息。

“过来。”不知过了多久,莫丽甘再次开口。

安洁依言,在她身侧的麻袋上坐下。

“我需要纸和笔。”莫丽甘的目光依旧没有焦点,仿佛在对着虚空说话。

“这里没有。”安洁回答,声音很轻。

“我知道。”莫丽-甘的呼吸微微急促了一下,似乎仅仅是说话这个动作,就耗尽了她大量的体力,“但城里有。”

她停顿了一下,像是在积蓄下一句话的力气,然后用一种极其缓慢、却又无比清晰的语调,说出了一连串的指令。

“去首都第三区的‘旧货市场’,找到那个挂着‘黑鸦’招牌的当铺。当铺的主人,别人叫她‘鸦’。进去后,什么都不要说,把这个东西交给她。”

莫丽甘用她完好的右手,极其艰难地、从自己军装内侧一个被血浸透、早已看不出原色的口袋里,摸出了一枚东西,递到安洁面前。

那是一枚戒指。一枚用最普通的黑铁打造的、没有任何花纹的戒指,内壁却镌刻着一个极其复杂的、由鹰翼和荆棘构成的家族徽记。那徽记,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冰冷而古老的光芒。

“她看到戒指,会给你一个地址,和一笔足够我们用很久的钱。”莫丽甘的语速越来越慢,额角渗出了细密的冷汗,“然后……用一个新的身份,去那个地址,租下那栋房子。不要……用我们任何人的名字。”

一口气说完这些,她仿佛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整个人都瘫软了下去,闭上眼,急促地喘息着,胸口剧烈地起伏。

安洁怔怔地看着手中那枚冰冷沉重的戒指,又看了看陷入虚脱的莫丽甘,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她从未想过,这个看似将自己逼入绝境的女人,竟早已为她们的“未来”,铺下了一条如此隐秘、如此周全的后路。她不仅仅是在赌,更是在赌局开始之前,就已经为自己留下了无数个看不见的、用金钱和权力编织的筹码。

这一刻,安洁才真正意义上地理解了,自己面对的,究竟是怎样一个深不可测、智多近妖的存在。

她将戒指紧紧攥在手心,那冰冷的金属触感,像一道无形的契约,将她们二人的命运,以一种全新的方式,彻底捆绑在了一起。

她没有再多问一句,只是用那件宽大的、早已看不出颜色的斗篷,将莫丽甘的身体仔细盖好。然后,她站起身,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那个闭目沉睡的、脆弱得如同随时会熄灭的火焰般的身影,毅然决然地转身,走下了阁楼,走向了那片充满了未知与危险的、属于她们的新战场。

锦华国的首都,是一座建立在悲伤与荣耀废墟之上的巨大迷宫。安洁穿行在那些狭窄、潮湿、终年不见阳光的小巷里,像一个格格不入的幽灵。她用兜帽遮住了自己那头过于显眼的金发,低垂着头,脚步匆匆,努力将自己融入周围那些同样灰败、麻木的人群中。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永远无法驱散的、下水道的腐臭和廉价劣质煤炭燃烧不充分的刺鼻气味。道路两旁的建筑大多破败不堪,墙皮剥落,露出底下青灰色的砖石,像一张张生了老年斑的、愁苦的脸。偶尔有几个穿着破旧军服的士兵,三三两两地靠在墙角抽着烟,用浑浊而麻木的眼神,打量着每一个路过的行人。

安洁的心,始终悬在嗓子眼。她将那枚黑铁戒指死死地攥在口袋里,那冰冷的触感是她此刻唯一的依靠。

旧货市场比她想象的更加混乱和肮脏。狭窄的街道上挤满了各式各样的小摊,卖着来路不明的旧衣服、生锈的武器零件、以及一些早已失去价值的、前朝的货币。空气中充斥着讨价还价的喧嚣声、食物**的酸臭味和一种……属于末世的、毫无希望的活力。

安洁的目光飞快地扫视着,最终,在市场最深处一个毫不起眼的角落里,找到了那个挂着褪色“黑鸦”招牌的、低矮的当铺。

门是虚掩的,安洁推开门,一股浓重的、混合着金属擦拭油和冷硬兵器气息的味道扑面而来。当铺里光线昏暗,一个穿着深色紧身皮甲的女人正坐在高高的柜台后。她的身形精悍,黑发利落地束成一束高马尾,垂在脑后。她没有看门口,只是低着头,用一块柔软的鹿皮,专注地、一寸寸地擦拭着一柄造型奇特的、不属于任何制式军队的短刀。

安的朋友走到柜台前,轻轻地叩击了一下桌面。

那个女人擦拭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只是缓缓地抬起眼。那是一双深不见底的、如同黑曜石般的眼睛,冷静、锐利,不带一丝情感,目光像刀锋一样刮过安洁的脸。她的眉梢有一道极细的、早已愈合的白色疤痕,为她那张冷酷的面容更添了几分肃杀之气。

“有事?”她的声音很低,像一块被冰水浸过的石头,没有丝毫起伏。

安洁没有说话,只是将那枚黑铁戒指,从口袋里拿出,轻轻地放在了柜台上。

女人擦拭短刀的动作,在那一瞬间,骤然定格。

她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眸,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她缓缓放下手中的短刀和鹿皮,动作依旧平稳,但安洁能清晰地感觉到,她周围那冰冷的空气,似乎凝固了一瞬。

她拿起戒指,指腹在内壁那复杂的徽记上轻轻摩挲了一下。然后,她抬起头,那双锐利的眼睛重新锁定了安洁,里面的审视意味更浓,却也多了一丝极其细微的、被强行压抑的波澜。

“是‘那位大人’让你来的?”她低声问,不再是疑问,更像是一种确认。

安洁依旧没有回答,只是平静地、冰冷地与她对视。这是莫丽甘教给她的——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沉默,是最好的武器。

“鸦”似乎从她的沉默中,读懂了更多。她不再多问,只是迅速地从柜台下,拖出了一个沉重的、积满了灰尘的皮箱。打开皮箱,里面是码放得整整齐齐的、一叠叠崭新的、未署名的货币。

“这是大人预存的资金。”鸦一边说,一边又从另一个暗格里,拿出了一串钥匙和一个用油纸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小的信封。“地址和租赁契约都在这里。房子已经提前支付了三年的租金。用的是一个……绝对干净的身份。”

她将这两样东西,连同那个沉重的皮箱,推到了安洁面前。她的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丝毫多余。

“转告大人,”鸦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冰冷,却多了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我的命是她的。随时听候差遣。”

安洁默默地将钥匙和信封收好。她没有去动那个装满了钱的皮箱,只是冷冷地开口:“钱,你先保管。需要的时候,我会来取。”

她知道,带着这么一大笔钱穿过这片混乱的城区,无异于自寻死路。

鸦的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她干脆地点了点头:“好。”

安洁没有再看她一眼,只是转身,拉开门,重新走入了那片喧嚣而肮脏的阳光之下。直到走出了很远,她才感觉到,自己那因紧张而早已被冷汗浸透的后背,正传来一阵阵冰凉的寒意。

她成功了。

地址位于首都的“南庭区”。这里曾是二流贵族和富商们聚居的地方,但在战争的洗礼下,早已不复往日的荣光。大部分的庭院都已荒废,人去楼空,只剩下一些付不起战争税的、破落的旧贵族后裔,和一些像安洁她们这样,试图在城市的夹缝中寻求一片安宁的、无名无姓的“影子”。

安洁扶着步履蹒跚、用斗篷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莫丽甘,穿过一条长满了青苔的、寂静的石板路,最终,在一扇斑驳的、爬满了枯萎藤蔓的黑色铁艺大门前,停下了脚步。

这里就是她们的“家”了。

用那串古老的、带着铜锈的钥匙打开大门,一股混合着尘埃、霉菌和腐烂植物气息的、属于“被遗忘”的味道,扑面而来。

门后,是一个荒芜得令人心悸的庭院。

经精心铺设的鹅卵石小径,早已被疯长的杂草和厚厚的落叶所覆盖。庭院中央,一个雕刻着少女与百合的喷泉早已干涸,石缝里长满了绿色的苔藓,少女的脸上,沾着鸟类的粪便和风干的泥点,看起来像在无声地哭泣。四周的蔷薇花架早已腐朽、坍塌,几根枯死的、带着尖刺的黑色藤蔓,如同绝望的手臂,在阴沉的天空下张牙爪舞。

整个庭院,都笼罩在一种死亡般的、令人窒息的沉寂之中。

房子是一栋两层的、带着阁楼的旧式建筑,墙壁是灰色的,许多地方的墙皮已经剥落,露出底下深色的砖石,像一块块无法愈合的、陈年的伤疤。

安洁扶着莫丽甘,一步步地、艰难地走过荒芜的庭院,推开了那扇同样沉重的、积满了灰尘的橡木门。

房子里比外面更暗,更冷。所有的家具都被蒙上了厚厚的、灰白色的防尘布,像一个个沉默的、披着裹尸布的幽灵。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属于时间本身的尘埃味道。

“看来……我们的‘接头人’,并没有为我们请一位女仆。”莫丽甘倚靠在门框上,剧烈地喘息着,声音里却还带着一丝她特有的、冰冷的自嘲。

安洁没有说话,她只是将莫丽甘安顿在一张蒙着防尘布的沙发上,然后便开始了这个家的“新生”。

她揭开所有的防尘布,扬起漫天的灰尘。她打开所有的窗户,让外面那冰冷的、却也新鲜的空气,冲散室内那股属于“死亡”的沉闷气息。她找到水井,打来一桶桶冰冷的、却清澈的井水,用破旧的抹布,一遍遍地擦拭着地板、楼梯和家具上的尘埃。

莫丽甘就静静地坐在那里,看着她。

看着这个曾被她视为“47号”的金发女人,此刻正像一个最普通、最勤劳的持家之人一样,为了她们这个临时的、脆弱的“家”,而忙碌着。她的动作很笨拙,甚至有些狼狈,但那份专注和坚定,却像一道微弱的、却不肯熄灭的光,照亮了这个尘封已久的、死寂的庭院。

当安洁终于将二楼一间向阳的、带着一个小阳台的房间打扫干净,铺上她用仅有的一点钱买来的、干净的床单和被褥,然后下楼,准备将莫丽甘扶上去时,她发现,莫丽甘已经靠在沙发上,沉沉地睡着了。

她睡得很不安稳,眉头紧锁,那只完好的右手,无意识地、紧紧地攥着自己胸前的衣襟,像一个害怕被抛弃的孩子。

安洁在原地站了很久。

然后,她走上前,弯下腰,用一种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近乎温柔的姿态,将那个陨落的、残破的、此刻正全然依赖着她的“神祇”,从沙发上抱了起来,一步步地、沉稳地,走向了楼上那个属于她们的、新的囚笼。

黄昏时分,最后一缕残阳的余晖,穿过布满灰尘的玻璃窗,斜斜地照在房间的地板上。

安洁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床上那个沉睡的身影。

一种新的、奇异的共生关系,在这座尘封的庭院里,悄然形成了。

莫丽甘,用她那早已布下的、看不见的网络,为她们提供了赖以生存的物质基础和绝对的“安全”。而安洁,则成了她唯一的执行者,是她与这个世界唯一的、活生生的连接。

曾经的将军,成了被“圈养”的废人。

而曾经的囚鸟,则成了她唯一的……守护者。

安洁伸出手,极其轻柔地,为莫丽甘掖了掖被角。她的目光,最终落在了窗外那个荒芜的、被夕阳染上了一层金色悲悯的庭院。

她不知道,在这片废墟之上,她们将会迎来怎样的未来。

但她知道,从今往后,这个女人的世界里,只有她。

而她的世界里,也只剩下了……这个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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