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新沛再次见到迟早，是在几天后博览会的第二个专业观众开放日。
程霏拉着她，远远站在展区入口的阴影里，没有上前打扰。只是示意她看过去。虞新沛目光穿过攒动的人群，很轻易就捕捉到那个站在展厅一角的身影，她低着头，正同展区引导员和几名穿着志愿者服装的年轻人低声交待着什么。
那人这次倒是学乖了，左臂上规整地戴着那只黑色护具，与她一身剪裁利落的浅灰色格纹西装搭配在一起，非但不显累赘，反而平添了几分故事感和专业气质。
虞新沛的视线不着痕迹地将人从头到脚扫了一遍……
小半个月没见，她的头发似乎又修剪过，比之前更短了些，发尾在耳下勾勒出干净的线条。额前和鬓角也做了细微的纹理烫，衬得下颌线越发清晰，整个人看起来清爽又干练。
乍一看，还…挺赏心悦目的，虞新沛不得不承认。
而且，似乎格外招人喜欢？
虞新沛抱臂瞧了一会儿，眸色同秋色渐冷。
她发现迟早身边就没断过人。
特别是那几个着装统一的大学生模样的志愿者，不积极服务观众，一个个眼睛发亮地围着迟早做什么？
再看看迟早，身材高挑，造型得体，再加上那点恰到好处的“脆弱感”…
咋的，孔雀这是准备开屏了？
虞新沛心里莫名窜起一丝不得意。
这副精心搭配出的“美强惨”模样，想吸引谁的目光？是等着这群年轻小孩嗷嗷崇拜，还是…等着谁忍不住侧目？
她有些不自然地移开视线，心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却挥之不去。
彼时，程霏在一旁打破沉默：“周黎说，早上那批专业客户对黎曜的互动共创环节评价很高，赞不绝口，这下你总可以放心了吧？”
虞新沛收回心神，反应平平：“我有什么不放心的。展会既已开幕，好与不好，木已成舟。”她顿了顿，习惯性挑剔道：“专业客户毕竟具备基础认知，内行看门道；黎曜若想真正打开本土知名度，垂直吸引更广泛的受众，关键还得看后面四天普通观众热不热闹才行。”
程霏点头，笑意挂脸：“阿黎也是这个意思。如果这次展会整体效果达标，她准备直接嫁接这套模式，以此为起点，建立黎曜在松城的永久性展示门户和体验中心了。”
虞新沛睨了她一眼，唇角勾起一丝调侃的弧度：“啧，开心了？这下某人可算是得偿所愿，能把这尊大佛更牢地栓在松城了。”
程霏面不改色，笑吟吟回敬：“说得好像就我一个人开心一样。”
虞新沛轻哼一声，不接这个话茬，转身朝展馆另一边走去：“走了，别在这儿杵着当门神。来都来了，去其他馆转转。”
身后那个小破展厅，眼不见，心不烦。
展会顺利落幕的那天，周黎安排了庆功宴。
后面几天公众日的情况，虞新沛并未特意关注。不过，即便她不主动过问，瞧瞧程霏那副满面春风的德行，再看看周黎这一掷千金的手笔，用脚指头想也知道效果定然不俗。
说不定，这顿庆功宴还没消化完，黎曜下一阶段深化合作的计划书就已经躺在她的待处理邮箱里了。虞新沛抿了一口手中的香槟，心下已有**分预料。
晚宴气氛热烈非常，但虞新沛扫视一圈，却没在人群中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周黎在隔壁桌敬完酒，路过她们这桌时，很自然地搭住程霏的肩膀，像是随口补充道：“你们慢慢吃，玩得尽兴。小迟还在会展中心那边处理最后的收尾工作，有几个特别热心的志愿者还在帮忙，她得安排车把人都安全送回学校，估计晚点才能过来参加下半场。”
说着，她的目光状似无意地掠过一旁的虞新沛。
坐在程霏隔壁的虞新沛：“……”
谁问了？！
她请问呐，谁问那个人的去向了！
喜欢热心志愿者是吧？
要把人一个个送回学校是吧？
喜欢送，爱送，天天送好了！
她才不介意。
她囫囵地，又吞了口香槟，将视线投向露台外璀璨的城市夜景。
不知过了多久，庆功宴的下半场转移到更具私密性的包厢后，迟早终于姗姗来迟，发梢还带着室外微潮的气息。
她的出现引起一阵小范围的欢呼，周黎笑着招手让她过去。毕竟也算是黎曜的大功臣，在场的合作商与迟早也皆熟识，气氛因她的到来上了一小波高-潮。
虞新沛瘪瘪唇，由她热络吸引人，并未给予过多关注。
等迟早终于能安静缩到周黎旁边的小角落里坐定，她才发现，虞新沛还在场，只是离得有点远。
这样也行，至少没个着落的心情终于能安定下来。
迟早偶尔回应旁人的搭话，目光不时地飘向虞新沛的方向，余光偶尔能捕捉到对方看似不经意瞥来的、复杂难辨的眼神。
她心里七上八下的，还在琢磨那天那个“嗯”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收到了？懒得理会？还是原谅她了？
想找她聊聊呢。
可迟早从“好久不见！”、“最近过得好吗？”、“马代好不好玩？”再到直接问“你还生气吗？”想了无数个开口的方式，，临到宴席接近尾声也没纠结好用什么措辞打开话题。
这里人太多，虞新沛也没有坐在她身边。
太难了。
同样的，颇有傲骨的虞新沛自然也不会主动降尊纡贵去同迟早说话。她只是小口小口地喝着酒，用冰凉的液体和看似忙碌的社交来掩饰内心那一点点不断落空的期待。
就挺失望的。
她还以为那条消息，是某种迂回的、示好的信号，是迟早终于有所改变的征兆。
现在看来，她果然不该对人类的秉性抱有突变式的苛求。
于是，晚宴就变得索然无味了。虞新沛抬手轻轻示意了一下身边的程霏，低声道：“累了，我先走了。”
程霏颔首表示理解。今天毕竟是周黎的主场，场合半商业半私人，并非全是私交甚笃的朋友，玩起来确实难免拘束。她还要留下来照应女朋友，便只简单交代了一句：“路上小心，到了说一声。”
而迟早见虞新沛起身出门，这才有些着急地凑过来问程霏：“霏姐，虞总她……怎么了？”
程霏：“商业场合，她觉得无聊，先撤了。找她啊？找她还愣在这儿干什么？追去啊！再磨蹭一会儿，她叫的代驾都快到了！”说着，还恨铁不成钢地拍了拍这人的屁股。
这么一推一催间，迟早慌乱地“哦”了两声，再顾不上其他，匆匆抄起自己的包就追了出去，甚至没来得及和周黎打声招呼。
程霏看着她仓促跑开的背影，嫌弃地直摇头。
人在的时候端着架子，人走了才知道着急。
真是…笨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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