骗子!
翌日上午,十点。
虞新衍抱着胳膊,斜倚在自家客厅的门框上,抬眼瞅了瞅墙上的挂钟,又瞅了瞅窗外明晃晃的日头,最后目光落在旁边正吭哧吭哧拼乐高的小儿子身上。
说好的带他宝贝儿子去游乐园疯玩一整天呢?
啧,日晒三竿她独眠,谁是神仙?她是神仙。
等虞新沛终于姗姗来迟,拖着步子晃悠进老宅家门,饭点都要超了。
“哟,稀客省亲啊。”虞新衍阴阳怪气地开口,视线在她身上扫了一圈:“这是打哪个盘丝洞刚修炼回来?瞅瞅这时间点,不知道的还以为您佬是来赶晚集的。”
虞新沛没搭理他,径自换了鞋往里走,语气懒洋洋的:“路上堵车。”
“堵车?”虞新衍跟在她后面,不依不饶:“我看是堵在被窝里了吧?说吧,昨晚又上哪儿鬼混去了?一点多还给我打电话发癫,一听就是喝多了在那儿撒酒疯。承诺我儿子的游乐园呢?被你就着酒“醒”没了?”
虞新沛走到餐厅坐下,这才瞥了她哥一眼,眼里带着点刚睡醒的不耐:“我这不是回来兑现了么?急什么,下午游乐园是会长腿跑了还是怎么的。”她顿了顿又补刀:“倒是你,一把年纪了,跟个三岁小孩似的眼巴巴盼着游乐园,要不我给你也买张票,你陪你家小煤球一起坐旋转木马去?”
被点名的小东西适时迈着小短腿蹬蹬蹬跑来趴在虞新沛身边瘪嘴道:“小姑,我不是小煤球,爸爸是小煤球!”
虞新沛眯眼笑了笑,起身把虞漾泓抱到儿童座椅上,摸了摸小东西柔软的头:“对对对,泓泓不是小煤球,爸爸是,爸爸是老煤球。”
小家伙咯咯地笑了:“爸爸是老煤球!”
虞新衍被噎得直瞪眼,胳膊肘往外拐的小东西,被卖了还替人数钱。他说不了小的,只能炮轰大的:“人明明是跟你去马代晒黑的,你还有脸嫌弃…”
这时,虞中渠端着汤从厨房出来,听到兄妹俩斗嘴,笑呵呵地打圆场:“行啦,一见面就吵,沛沛回来吃饭就好,你少说两句。”
他把汤放在桌上,目光不经意扫过虞新沛,有意无意提到:“对了,沛沛,你那个朋友小迟,上周预约的复查怎么又没来?你回头有空跟她说声,虽然恢复得还行,但固定和理疗不能松懈,得按时过来。唉,这孩子,对自己这手也太不上心了,看个病还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年轻人就是不爱惜身体。”
虞新沛正低头拿着筷子戳碗里的米饭,闻言僵滞。她没抬头,声音闷闷地,下意识抗拒道:“不是说了嘛,跟我没关系,她自己会去。前两天……她们公司项目收尾,忙晕……”了吧。
话一出口,她自己先愣了下。
呸。她替人找什么借口?
虞新沛说了一半,戛然而止,后半句硬生生咽了回去,只是埋头更加用力地戳着米饭,仿佛那几粒米跟她有仇。
坐在对面的虞新衍余光瞥见她这副吃瘪的样子,好不容易才压住疯狂想要上扬的嘴角。
打蛇打七寸,擒贼先擒王。小狐狸再能蹦跶,老狐狸出马立刻捏住命门。
该,她也有今天。
虞中渠没注意到儿女间的暗潮涌动,盛了碗汤放到虞新沛面前,继续絮絮叨叨,痛心疾首:“唉,你们这些年轻人啊,一个比一个胡来,不把自己的身体挥霍透支掉都不甘心,等老了有你们后悔的!你也是,”他看向虞新沛:“什么应酬需要天天折腾到深更半夜?一听你哥说你昨晚那个点还在外面,我就……要我说,还是一个人住太放纵了,生活没个规律,这样要不得!沛沛啊,三十多岁了,心要收一收,该正儿八经找个对象稳定下来。你一个女孩子家独自住在那边,本来我们就都不放心……”
若是平时,虞新沛早就一句顶十句地怼回去了,能从个人自由怼到社会偏见,再上升到独立女性的人生选择,保证把她老爹说得哑口无言。
但今天,她只是默不作声地听着,筷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扒拉着碗里的菜,异常沉默。
虞新衍一边幸灾乐祸,一边又觉得不对劲。
她今天太不“虞新沛”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家伙心里肯定憋着什么事。
她哪有那么逆来顺受,肯乖乖挨训不还嘴?
其实,虞新沛倒也不算憋着事,只是被那句“小迟”勾走了神。
乍然听到老虞提起迟早,昨晚那些混乱又清晰的记忆碎片就开始不受控制地回笼——
每一个画面,每一句对话,都像按了重播键,在她脑海里反复横跳。
重新开始?
胆子倒是肥了。
她虞新沛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吗?
她想开始就开始,说得轻巧。
过去的事情闭口不提,就轻轻揭过啦?
她又不是捡破烂的,难道还要感恩戴德地接受这份迟来的“醒悟”?
可是,天杀的,她心底深处,又有一丝压不住的、连自己都嫌弃的……期待!
那家伙昨晚的样子,确实——有点让她上头。
不行不行,这种事要少想,搁迟早身上,最好想都不想,千万不要盲目拔高自己期待的阈值。
老虞说迟早看个病,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他是不晓得,这家伙何止看病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在某些事上,更是罪行累累,罄竹难书。
虞新沛定定神,心底警钟长鸣。
Hold on啊,虞新沛!一定要看看,这次的“迟早”,能坚持多久,又能做到哪一步。
饭桌上,虞中渠还在那儿苦口婆心,从养生之道讲到家庭责任,从工作压力讲到单身危害,简直恨不得立刻给她现场做配。
他说得口干舌燥,拿起茶杯喝了一大口,却发现对面一点动静都没有。
抬眼看去,只见他那向来牙尖嘴利的女儿,此刻正两眼发直,杵着下巴,夹了老大一筷子空气慢悠悠往嘴里送……
得,刚才那些话,全白说了。
虞新衍看着吃瘪的老爹,实在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虞新沛被这笑声惊动,猛地回神,动作僵在半空。她立刻放下手,迅速恢复成一贯的冷静自持,仿佛刚才那个神游天外的人不是她。
“爸,”她打断虞中渠即将开始的新一轮说教:“我妈呢,捣鼓半天了还不来,我去看看。汤不错,你多喝点。”
说着,虞新沛起身,脚底抹油一溜烟跑了。
虞中渠:“……”
他看了看女儿那张写满“我刚什么都没听”的脸,最终只能认命叹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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