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风宴的放纵与温柔乡的缠绵,让程霏第二天成功错过了清晨的闹钟,直到日上三竿才被一阵夺命连环call吵醒。
电话那头是程霄几乎要崩溃的咆哮:“程霏!你人呢?!下午恒科的客户就要来了!方案最终版还没最终确认!你怎么还不来公司!”
程霏裹着被子,声音含混不清,带着浓重的睡意:“大胆!你个没良心的,有求于人叫姐姐,不需要了就直呼本宫的名讳是吧…急什么…不是还有沛沛么…别吵我…我一会儿跟她说…”
“沛姐也没来!”程霄在那边几乎是用吼的:“林珊说她不太舒服,今天不来公司了!”
“不太舒服?”这句话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灭了程霏所有的睡意:“沛沛怎么了?”
虞新沛那个出了名的工作机器,轻易不请假的。
她猛地从床上坐起来,一边手忙脚乱地找衣服,一边赶紧给虞新沛打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背景音有些空旷安静。
程霏软磨硬泡了半天,虞新沛才声音虚弱、带着点不耐烦地告知,自己在医院。
她连着高强度加班了好几周,出差前那晚又几乎没睡,昨天飞机一落地就直奔公司开会,晚饭根本没顾上吃,空腹就去喝了酒。铁打的胃也经不起这么折腾,早上疼得受不了,自己叫车来了医院,正在输液。
程霏一听就慌了,连声说要马上过去,虞新沛没让,说着挂了电话。
旁边的周黎拉住程霏,也没让:“她说得对,恒科的客户很重要,不要失信于人,你必须去公司稳住。虞新沛那边…”周黎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考量:“让迟早去看看吧,总得有人照应一下。”
医院输液室里,淡淡的消毒水味道弥漫开来。
虞新沛很累也很难受,挂了电话输着液又昏昏沉沉睡了过去。等她再醒来时,手背上的针头已经被取下,只贴着一块白色的棉胶布。
窗外阳光有些刺眼,她眯着眼适应了一会儿,才注意到床边背光坐着一个人影。
轮廓纤细,安安静静的。
那一头毛躁的短发——
生病的人总是格外脆弱,警惕心也会降到最低。虞新沛看着那片逆光的剪影,有一瞬间的恍惚,竟生不出什么力气像昨晚那样用带刺的话去呛她。只是觉得胃里还隐隐作痛,喉咙干得发涩。
“…你怎么来了?”她的声音有些沙哑。
迟早见她醒来,微微前倾,递了杯水给人,声音很轻:“霏姐走不开,让我过来看看。感觉好点了吗?”她的眼神里有种显而易见的担忧,这种眼神虞新沛曾经很熟悉。
她移开目光,嗯了一声。
刚才护士来拔针时,迟早已经问清楚情况,虞新沛只是急性胃炎,输完液观察一下就可以回家,注意饮食和休息。
这会儿,他们就可以走了。
“你开车了吗?”迟早问。
虞新沛摇摇头,她下意识地反问:“你会开车了?”她记得迟早以前并不会。
迟早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会开右舵…理论上,国内还不能直接上路。”
虞新沛翻了个白眼,带着点连自己都没察觉到的、信息差带来的不平衡,心里酸酸地想着:那你问个屁,会开车了不起咯,会开右舵又了不起咯?
两人沉默地打车回去。
车上,虞新沛靠着车窗闭目养神,胃部的不适和疲惫让她懒得说话。她听到迟早非常熟练报出地址,是她家的位置,昏沉的思绪掠过一丝极淡的怪异,但很快又被身体的不适压了下去,未曾深究。
到了地儿,虞新沛推门下车,风一吹,混沌的头脑稍微清醒了些。她站定,转过身,准备用最简洁的方式结束这场意外的“护送”,将人打发走。
然而话还没出口,迟早的声音先一步响起:“家里有米吗?”
虞新沛一怔,没说话,定定地看着她。
这种“中央空调”式的关心,该死的似曾相识。
她猛地想起很久以前,迟早也是用类似的方式,不由分说地介入她私人领域,手忙脚乱给她熬了一碗半生不熟的粥。她当时分明是嫌弃的,皱着眉问:“这东西能吃吗?”
可最终,她还是就着那人紧张又期待的眼神,傻乎乎地吃了下去。也正是在那种模糊了界限的暖昧气氛里,她默许了那个颤颤巍巍落在唇边的、生涩的吻。
现在,多年前那个关于“能不能吃”的问题,又一次正中眉心。
历史的教训是座樊笼,在彼此间框出边界与秩序,这种距离很远,比非洲到松城的距离还要远。
上一次受的伤还没痊愈呢,人怎么敢伤疤没好又忘了痛……
她还敢吃吗?
她凭什么敢吃。
虞新沛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那点不合时宜的恍惚和波动,态度新添了冷意:“程霏多事,你不用有负担,回去吧。”
这种疏离很快刺痛迟早,她急了:“你胃还不舒服,不能不吃东西…我…”
说着说着,那种过度揣测的本能又涌了出来,迟早话锋不由自主转向了熟悉的轨道:“我知道你讨厌我,我没别的意思,之前的事,都是我的问题,我——”
“过去的事,我不感兴趣。”虞新沛生硬地打断她,不想听那些忏悔,虚无又无力,“我更不缺这些临时起意的关心。”
她话语变得尖锐,控制不住迁怒又险险带着试探:“是不是你的问题重要吗?你能改变什么?周黎开那么高工资,你还不是照样堵不上家里的嘴?那你来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
虞新沛说完,没再看迟早骤然红却的眼眶,转身刷卡进了楼门。冰冷的玻璃门在她身后合上,将那个僵立的身影彻底隔绝在外。
她快步走向电梯,金属门板映出她苍白疲惫的倒影。胃部的抽痛似乎加剧了,连带着心口也弥漫开一种沉闷的不适,那点强撑的骄傲和疏离几乎耗尽了她所有力气。
她知道自己的话有点重,有点刻薄。
可她心里没有把握。
虞新沛很气,气迟早总喜欢内耗,又爱大包大揽,三年了,还是这样;也有点急,想激她一下,想看看她有没有除了道歉和自责之外的其他反应,哪怕就一点点;还有她对待家里那种无底线的妥协……
是不是再来一回,她又要重蹈覆辙。
不,或许连“重蹈覆辙”都谈不上,迟早可以拍拍屁股走人,不带走任何一片云彩,但之于她,这只会是又一场自作多情。
这些纷乱曲折的心绪,裹挟着旧日创伤的刺痛感,出口到敏感至极的迟早耳中,终只剩下最锋利的刃尖——彻底的否定与鄙夷。
而门外的迟早,则被那几句话精准地钉在了原地。
——在虞新沛的眼中,她就是这么糟糕的吗?
迟早的脚步像被灌满了铅,沉重地焊在原地。午后的夏风掠过树梢,明明是酷暑呢,怎么要带着晚秋的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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