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声音从正对男厕大门的隔间里传出来。门板扇过门框,就跟谁挨了记响亮的耳光。
祁刈心头一紧,几步跨过去。门虚掩着,约莫一指宽,里面人影晃动。他刚伸手推门,门内立刻传来一股反推力给顶了回去。
“陈成?你还好吧?”祁刈关切地问。
门内的喘息声渐渐平复了些,那道细微的门缝也随之消失。
“你吱个声儿就行。”祁刈贴着门板说。
这下,连那点微弱的呼吸声都消失了。整个洗手间像是被摁进了深海海底,压得人喘不过气。
祁刈深吸一口气,敲了敲门,语气带了点不容置疑:“再不出声,我可要踹门了!”
没等里面反应,他一把推开了隔壁的门。仗着个子高,他单手一抓隔板边缘,利落地翻身攀了上去,稳稳骑在了隔板顶端。
他朝下看去——
陈成佝偻着背,瘫靠在门板上,脸深深埋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
“我还以为你厥过去了。”祁刈半是玩笑半是试探。
陈成猛地抬起头——
顶灯昏黄的光线像粘稠的蜂蜜,勉强照亮他的脸。眉骨投下的深重阴影里,那双眼睛像上好的瓷器猛地崩开了细密的裂纹,冰冷、碎裂,透着一股子濒临极限的疯狂。
祁刈脸上波澜不惊,语气甚至称得上平和:“缓过来没?要不要搭把手?”
陈成瞪着他,嘴唇哆嗦着翕合了几下,一看就知道吐不出半个好字。
祁刈轻巧地跳下来,走到陈成的隔间门前,屈起指节,不轻不重地叩了两下:“把门打开,有样东西,你得看看。”
门缝犹豫了一下,缓缓拉开了些。
祁刈一把拉开门,看着他,“你脸色很差。”
陈成的声音沙哑,带着不耐:“少废话。”
他掏出陈成借他的手机,指尖在屏幕上飞快地点了几下,然后翻转屏幕。
刺眼的白光打在陈成脸上,瞳孔里清晰地映出几个冰冷的黑字:“你的哮喘非系统设定”。
说时迟那时快,陈成猛一挥手,带着劲风扫向手机!
祁刈侧身闪避,后背“哐当”一声撞开了身后的隔间门。手机脱手,摔在门上又弹落在地。
陈成两步抢出隔间,眼神像刀子一样剐过祁刈,又警惕地扫了一眼空荡荡的洗手间门口。他弯腰拾起手机,反手抵在祁刈的下巴颏上,压低声说:“你怎么知道?”
“嘘——”祁刈指了指天花板,提醒他隔墙有耳。
陈成呼吸一滞,下意识地闭上了眼,似乎在强压翻腾的情绪。他松开祁刈,手指在手机备忘录上飞快地敲击。
祁刈凑过去一看,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笑意。
就在这时,陈成突然捂住了太阳穴,脚下像踩了棉花,踉跄着就要栽倒。
“小心!”他一把架住他胳膊,半扶半抱地让他坐在了马桶盖上。
“我去给你拿水。”祁刈转身要走。
“不用!”尽管坐着,陈成抬眼看他时,眼睛里充满了审视和警惕。
祁刈逆着光,有些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干脆摊开右手掌心。
陈成盯着那只手,犹豫片刻,还是把手机给了他。
他迅速在备忘录上敲下一行字:“想办法离开这里。”
陈成只看了一眼就坚决地摇头。他撑着马桶盖,有些吃力地站起身。祁刈下意识要扶,却被一个胳膊肘不客气地格开。
陈成脚步有些虚浮地走到洗手池边,打开水龙头,掬起一捧水扑在脸上,冰凉的水珠顺着他苍白的脸颊滚落。
祁刈靠在隔间门框上,目光透过镜子,静静观察着他。
这场诡异的“游戏”,始于一场货梯故障。除了一个没有生命的衣柜和一具冰冷的尸体,被困在漆黑密闭空间的8个人,谁也看不见谁谁也不认识谁。祁刈凭着那点模糊印象,给每个人起了外号。那个总喘不上气、说话断断续续的陈成,被他在心里短暂的叫作“气短男”。
当时,他只当他跑急了没缓过来,又被电梯故障吓着了。可到了第一轮验尸环节,陈成的脸色更差了,惨白得像张纸,还时不时焦躁地看表,甚至说过:“我最多还有俩小时。”
祁刈想过:难道游戏总时长是两个小时?但很快他排除了这种可能性。
他也想过,是不是陈成故意这么说,目的是催大家快点破案找出凶手?但仔细一琢磨,也不对。
祁刈自己是头一回被卷进来,连名牌上会显示真名都不知道。可陈成不一样,从他一些下意识的反应、对流程的熟悉程度来看,就算不是老油条,也绝非第一次踏入这推理游戏。
陈成应该清楚,每个副本都有固定的流程和规则,玩家不可能凭自己的意愿决定结束时间。比如:系统把不同的线索像埋地雷一样埋在不同的场景和关卡里,只有玩家触发了特定剧情点,才能拿到;再比如:为了防止玩家像无头苍蝇乱撞,系统让他们投票选了个“侦探”。虽有0.5票的优势,但毕竟势单力薄,且身份难辨。他倾向于认为:系统设置“侦探”,重点不在优越感,而是功能性——引导大家一步步推进剧情。所以,不把剧情走完,就别想提前离开游戏。
那么陈成所说的“最多俩小时”,指的到底是什么?
跳出“游戏总时长”和“角色身份”的束缚,单看陈成这个人,一个大胆的想法冒了出来:他是不是能在现实与游戏世界之间穿梭?
如果是这样,他就能在哮喘发作前及时回去吃药!
祁刈再次拿起手机,没有直接给陈成看,而是将屏幕转向了陈成左侧那面沾着水渍的镜子。
镜面上清晰地反射出一行字:“你能自由进出这里?”
沉寂许久的机械女声骤然响起,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玩家祁刈违规处罚,扣除五分。”
祁刈看着镜子里绿色的“-5”符号像鬼火一样幽幽地从自己头顶出现又飘散消失。
陈成透过镜子对上祁刈的双眸,嘴角缓慢地扯出一个带着顽劣和挑衅意味的弧度。
“出什么事了?!”李闹一脸焦急地冲了进来。
祁刈不动声色地把手机滑进了夹克内袋。
“你没事吧?”
李闹的关心对象竟是陈成,而不是刚被扣分的祁刈。祁刈心中直呼“牛逼”……
陈成恢复了面无表情,径直走了出去。
祁刈对着门口的苏末,无奈笑道:“都来围观我扣分了?”
苏末没说话,只是用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沉沉地看着他。
他自嘲地耸耸肩,抬手在嘴边比划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又朝天花板努了努嘴——意思很明白,系统盯着呢,我闭嘴。
走出洗手间,其他玩家都聚在敞开的1904号房门口。
“里面怎么了?动静不小。”孟月关切地问。
李闹撇过脸,气呼呼地抱着胳膊。
李男双臂抱胸,冲着祁刈一咧嘴:“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就是没想到,连你祁老弟也有湿鞋的一天啊?”
“嗐!”祁刈大手一挥,直接转移话题,朝李男竖起大拇指,“门开了?厉害啊李叔!”
李男脸上闪过一丝得意,嘴上却叹道:“不然怎么办?真让你们去翻窗?你们一个个又不愿意了!”
陈成抬脚就要往1904走,被李男横跨一步拦住了。
“欸欸欸!干嘛呢你?”
陈成皱眉:“门都开了,还等什么?”
“门是开了没错,但不是你想进就能进的,得等统一安排!”李男说完,立刻看向苏末,扬声喊道:“侦探!”那意思再明白不过,等得就是苏末发话。
苏末的目光越过众人,落在斜对面的刘池身上:“池哥,昨天你到门口,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寻常的地方?再小的细节都行。”
刘池托着下巴,努力回忆着:“门是开着的,然后我就进去了。”
“怎么个开法?”祁刈追问,“是半开还是全开?”
“都不是……是开了一点点门缝?对!”他像是突然想起来了,拨开挡在前面的陈成,拉住1904的门把手,轻轻往回一带,让门与门框之间保持大约两指宽的缝隙。“喏,就这样。”
“然后你就这么进去了?”孟月问。
“啊……嗯。”刘池不自在地挠了挠耳朵,“经理说让我直接进去……我也没多想。再说,当时也没看出不对劲……”
祁刈没再多问,上前一步,伸手在门板上用力一推。在所有人的注视下,1904号房的房门缓缓地向内洞开——
客厅的窗户紧闭着,但素白的纱帘却像悬停的幽灵,无风自动,轻轻地飘拂着。一股阴冷的寒气顺着地板悄然蔓延开来,瞬间包裹了众人的脚踝。
这房间的布局和苏末那间一模一样,显然是地产商统一设计的模板。
祁刈转向刘池,“你之前说那个衣柜不大,你一进去就看见了?具体在哪个位置?”
再寻常不过的问题,却像根针扎在了刘池身上。
李男不耐烦地催促:“问你话呢!哑巴了?”
刘池慌乱闪烁下眼神,心中紧攥的拳头瞬间泄了气:“对……对不起,我说谎了。”他赶在别人质问前举起了双手,“不能全怪我!经理就给我发了张照片,没告诉我具体在哪儿!我一进去……不得……找找看吗?”
陈成发出一声毫不掩饰的耻笑:“这就是你吹嘘的职业素养?”
刘池苦着脸,头都快埋到胸口了:“我知道这不对……可那是我最后一单,能自己搞定,就不麻烦别人了……”
“所以说,衣柜到底在哪儿?”孟月紧盯着他问。
刘池怯生生地道:“要不……咱进去看看?”说完,眼巴巴望着苏末,等他定夺。
苏末微微颔首。
刘池如蒙大赦,一个箭步就冲进了19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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