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挤进玄关时带起一阵穿堂风。
鞋柜镜面晃过众人身影,李玉扶着柜角问:“要换鞋吗?”
李男没好气地回复了她,“美女,你有洁癖是不?这又不是你家,这么讲究你给擦地啊?”
李闹撞开他肩膀,“不说话能憋死你?”
“装你……”李男冲着李闹的背影比划中指,声音却卡在了喉咙里。
孟月刷地扯开窗帘——紧闭的玻璃窗门,伸出一小节阳台,执手处于关闭模式。外头已换了幅天地,天阴得像要滴下墨来,一股冷风直灌人后颈。
“啊啾——!”
孟月一哆嗦,望向身后的苏末。
祁刈的纸巾已经悬在了苏末鼻尖。
“……谢谢。”
“这他妈是停尸房吧!”李男搓着臂膀直跺脚,“冷成这个鬼样子,谁他妈敢住!”
李玉捧着掌心哈气,“这和外面都不是一个季节。”
祁刈已经找到了问题所在。
“是空调,十六度。”陈成仰着脖子,用下巴尖指了指上壁的挂式空调。
孟月皱着眉,“还没到夏天,用得着开这么低的温?”
“你们过来!”卧室传来李闹的喊声。
他胳膊抻得笔直——另一台空调与紧闭的窗户平行。
“阿啾——!”第二个喷嚏带出鼻音:“再给我张……”
苏末的话音还未落下,一件外套兜头罩下——祁刈的夹克带着体温,泛着淡淡的油墨味。
苏末也没拒绝,还从祁刈的外套里拿出了纸巾,抽了一张,再把剩下的半包纸揣回原处。
“这房子有问题。”祁刈对着呼呼作响的空调说。
“还要你说?”李男牙齿打架,“哪个正常人住冰窟窿?也不怕冻死在里面儿。”
孟月大喊道:“废话少说!去把空调关了,冷死个人了!”
“光说不练,你倒是找找遥控器啊!”
孟月正要发作,蹲在床头柜的李玉道:“抽屉没有。”
祁刈上前一步,抽屉里何止没有遥控器,根本就空无一物。
至于衣柜——这家衣柜与苏末家的不同,不是一体式,因为被刘池作为任务目标搬到了货梯,现在露出了整面墙。
“池哥,你是在这儿搬走的衣柜?”祁刈问。
“是、是啊……这房子也不大,除了外间的客厅就是洗手间和卧室。我寻思衣柜嘛,一般都在卧室。”
一股说不上来的感觉,油然而生的萦绕在了祁刈的心间。
他们又回到客厅翻找了一通,其实家具有限,很快就能得出结果。
长条形大理石桌台将客厅与开放式厨房分成两个区域,一眼望去,只能看见一台咖啡机。
李男一边翻着沙发坐垫一边碎碎念:“奇了怪了,两个空调没一个遥控器,合理吗?”
“受不了了!”
孟月跳上沙发,吓得李男弹到了一边。她动作敏捷地跳起来摘掉了空调插头。
空调逐渐停止了运作。
“我说大姐,你有没有素质?不脱鞋就踩上去,你看看,都被你踩上鞋印了!”
孟月跳下沙发,拍了拍踩过的垫子,漫不经心地道:“我是为了大家好,都感冒了,谁查案?总不能靠你吧?”
“我怎么了?”
孟月白了他一眼,懒得张嘴。
李玉有样学样,把床头柜搬到空调下方,踩在上面拔掉了卧室的空调插头。
这当头,祁刈用两指抹了抹茶几桌面。
“奇怪……”陈成从开着的冰箱门前转到了侧边,半趴在地上,一边脸颊贴着冰箱,从墙与冰箱之间的夹缝里掏出了一根三芯插头线。
其余人也都围了过来。
这是个单开门冰箱,与苏末家一样。
刘池疑惑:“不就一个插头?有什么可奇怪的?”
李闹撇了他一眼,无语地摇头,“当然奇怪了。这个房里唯一该用来制冷的应该是这台冰箱。”
“没错。”祁刈思忖着说:“房主不用冰箱制冷用空调,不合常理。”
陈成将插头接上插座板,回到冰箱门前,转了一下里面的启动按钮,但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坏的。”苏末道。
“这样就说得通了。”孟月兴致勃勃道:“冰箱坏了没法制冷,只能用空调代替冰箱的功能。”
“不是、等会儿……”李男思考不过来,“为什么要用空调代替冰箱?这房里有什么东西需要制冷吗?”
“尸体。”陈成道出冷冰冰的两个字。
不存在的的冷风吹过每个人的后颈,好些人禁不住打了冷噤。
“在哪儿?!”
“你们忘了吗?衣柜。”
待所有人反应过来,问题也随之而来。
陈成冲祁刈挑了挑眉,“你的推测不成立了,空调让你误判了死者的死亡时间。”
李闹忧心忡忡地道:“如果死者死后处于低温,那之前的分析都要推翻重来。”
苏末看向祁刈,他正闭眼思索着什么,眉间有些微褶皱。
“什么意思?”刘池不明所以。
李男幸灾乐祸道:“意思是白忙活了,白干!”
“不对。”祁刈睁眼,“是障眼法。”
众人为之侧目。
“你们别忘了,死者死于氰·化·物中毒。”祁刈故意顿住话头。
李闹急得拍了下手:“这和凶手用空调降低尸体温度,导致我们误判死亡时间有什么关系?”
“氰·化·物中毒的尸斑本该呈现出樱桃红色,”祁刈指尖轻点自己侧颈,“但在低温环境中,颜色会分层——表层暗紫,底层鲜红。”
李男做出呕吐状:“不行了我有画面了……”
“低温下的尸体表层该更暗沉才对,但电梯中的尸体粘膜是鲜红色,说明他没有经历过低温冷藏。”顿了顿,“还有,尸体被放置在低温环境,尸体局部会出现大理石样纹。比如:臀部、背部,这些接触过地面的位置,但我们这具也没有。”
“大理石纹?”李闹困扰地挠头,“你们检查尸体都这么仔细的吗?”
祁刈笑道:“一般来说,只要发现了尸体,我就会想它有没有被冷藏过,因为这是推理小说中凶手最常用的诡计,这对推测嫌疑人的不在场证明十分关键。”
李男不禁吐槽:“这话说的就跟你经常处理尸体一样。”
孟月问:“大高个儿,照你的说法,电梯里的尸体没被冷藏过对吗?”
祁刈一点头,摸了下鼻梁,“不过,这事确实古怪。你们想,就算用低温延缓尸体反应,至少也得5℃以下,16℃的空调起不到实质作用。”
“会不会是因为冰箱坏了?”李闹说,“凶手没办法用冰箱制造假象,只能换成了空调。”
祁刈摇头,“恕我直言,这个冰箱的体积想要放下一具身高在178左右的成年男尸,困难程度相当之高,除非——”
他没有说下去。
李玉怯懦地问:“除非什么?”
有几个已经想到了答案,只有苏末说了出来:“分尸。”
“……”
“冰箱各层的温度还不一样,凶手就算要把尸体硬塞进冰箱,也该选软冻层或者冷冻层。”
“我不懂。”孟月转悠到厨房区域,“凶手干嘛吃力不讨好?就算是障眼法,也有点太容易被识破了不是吗?”
李男撇嘴,“说不定他就是个大傻子。”
“那个……”刘池在他们围成半弧形外,弱弱地笑了笑,“我想跟你们说一声……我搬衣柜的时候,空调是关了的。”
李男第一个惊呼起来。
接着是孟月,两只掌心压在大理石的桌面上,“你怎么不早说!”
刘池心虚地垂下了脑袋,“你们也没问啊……”
“所以,凶手在处理完尸体后又回到了案发现场打开了空调?”
“为什么?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有个大胆的想法在祁刈脑海中成型,但他还需要一样东西来验证。他又把目光投向了茶几桌面,停了停,转去了厨房。
大理石台上放着一台咖啡机、一个筷桶。上方敞开的橱柜里摆着两只玻璃杯、一卷保鲜膜,一大袋咖啡豆。
“这家人不吃饭,只喝咖啡。”孟月道。
李玉凑了个脑袋过去,“会不会是搬进来没几天?”
孟月垫脚拿下咖啡豆,粉色的塑料夹封住了封口,她打开来,“好像是……这咖啡豆没用多少。”
“还挺香的。”
“只有两个杯子……我还说给大家搞个咖啡来喝。”
“别了吧?这也不是自己家。”
李男坐在厨房外围的高脚凳上,转着坐骑,嗤笑道:“我说大姐,你也忒不讲究了,这可是凶手家,搞不好就是案发现场,你也不怕凶手下毒。”
下毒?咖啡?
祁刈从筷桶中抽了个钢化勺,舀了一勺咖啡豆出来凑到鼻尖,又将鼻子伸进袋子里嗅了嗅。
“怎么?还真下毒了?”孟月骇然。
不,问题不在咖啡。但和本案核心作案理念一致。
他突然就明白了过来,但新的问题油然而生。
不对,或许这些本就是一个问题,只不过像珠串一样被凶手散落在了房间的各个角落,要想勘破真相,就必须将珠串一颗颗拾捡起来串回到一根绳上。
如此一来便能冲破迷雾,找回事件原本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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