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幸被他拽得一回首。
一双十足惊异的眼睛,在幽暗只有电影光闪烁的空间中像另外一记强烈的光线;恐怕初遇的方式影响着心理吧,白默笑现在酷爱看骆幸泄露每一种每一丝情绪,只要是真情绪。骆幸的惊异进一步削弱了白默笑本人的惊异,骆幸在惊慌这个认知削弱了白默笑本人的惊慌。
猝不及防的事情下,兀自流逝的光影旁,白默笑渐渐在消化。在听见自己胸口“咚咚”朗响。他还断定不了骆幸的动机,于是白默笑启启唇问道:“……为什么?”使用自己身体上的嘴唇,这件理所应当的小事忽然令他脸温升红。他的嗓音与骆幸的嗓音相撞到一起去了,半空里,如同圣诞节一些商场从小筒礼炮内洒下的银红亮片一般亮晶晶地旋转着飞舞,惟有他们两个人的嗓音聚会交织才能那样像那样亮,白默笑单独的一道嗓音或者骆幸单独一人嗓音都不够像不够亮。
白默笑听到骆幸原来也是在变着法问:为什么?
骆幸沉一沉眼神说:“我在网络上的草稿箱写过遗书,随身带的财物还揣在我身上,你没有嫌疑,没有杀我的动机,应该不会有人冤枉你。哦,也有可能有,要不然你录音,录一段我的自述。”
白默笑暂时忽略他的愤世嫉俗,只长长一叹气:“你说出来啦。”
骆幸有点等不耐烦了,见白默笑迟迟不放手,握力偶尔添重纹丝不转轻,索性威胁式地转回身来,就着双方一条手臂相连创造的、不松手难以躲避远的间距,缓缓吻了白默笑第二下。
白默笑一动不动,接受了他的第二个吻,故意缓慢故意漫长了四五秒钟的吻。人只是站在暖红色地板上再收紧五指,舌头轻微退了退。
“你这个人有没有底线?”直到骆幸先结束这一吻,骆幸先表达怒气,气笑了,“这也行?”
白默笑本来想解释一句:他意外地也真心不排斥。没有人那么随便吧?……骆幸紧皱眉头闭一闭眼,改变了表情道歉:“对不起,你为人要多好有多好,我使这个伎俩是希望你摆脱我放弃我,我不会再性骚扰你了。”
白默笑轻声说:“嗯?是计策吗?”
骆幸静静地答:“嗯。”
白默笑微笑说:“趁你不忍心让别人——让我伤心,我们再尝试一会,好吗?你到底有什么逆境,你喜欢做什么事吃什么食物,对我讲讲。”
骆幸说:“坦白点,我喜欢你的为人,喜欢你家的装修,喜欢今晚看这部电影。”
白默笑说:“太好了,你想看电影也好。”说着举高遥控器快退情节。
气氛已经不可能倒流,一时没有人承认,一时没有人聊这个。
骆幸心乱如麻,一秒钟要思索怎么赎回自己一只手的自由;一秒钟要思索白默笑脑袋究竟在想什么;一秒钟去思索白默笑会受累记得他多久。
白默笑也心乱如麻,一秒钟要思索强迫一个轻生者为陌生人打起精神来,其实对不对;一秒钟要思索骆幸这一秒究竟在想什么;一秒钟去思索那两个吻的真假比例。
也许是几星期忘记。
也许百分百是虚假的。
也许是一辈子自责。真是荒谬,自责有概率比任何爱长远。
也许它们是真实的?白默笑自认想象不出这样的“计策”。
白默笑也不是全然细心的,一段浓昏暗微微光间,骆幸突地侧头问他:“有没有热水?”嗓子能直白听出沙哑了,白默笑才想起人不止要喝热可可,忙暂停电影,说:“这边这边。”
只好两个人同时起身,免得体重扯痛对方胳膊。两个人同时走过一块反光的地板,仿佛他俩结交了很久似的。
白默笑引路走到另一张暖白吧台桌边,打开这区域的暖黑郁金香形状垂灯,一只空手端起保温水壶,一沉吟又原地放下,改途去拿新的水杯。骆幸觉得好笑:他腾不出第二只手。他们谁也腾不出第二只手。骆幸用空手端起来保温水壶,将水倒进了白默笑刚取好的待客玻璃杯中。
“合作愉快。”白默笑失笑说。
“谢谢。”骆幸点点头,饮了两口水。
白默笑虚倚吧台桌线,听着咽水声呼吸声,聊起:“你又笑了,你在我家感觉不是很痛苦吧?”
骆幸不适应痛苦这个词语,顿了顿,诚实说:“是暂时舒服些。你是个特别好的人。”
白默笑提议:“既然舒服,在我这里多住几天吧?我最近有空,慢慢陪着你。”
骆幸漫不经心地说:“住在你这里又不能住完一生,你和我的…友谊义气,这个状态也不会余生一变不变的。就算是你自己,也不能保证你一生性情不改不后悔今晚交我这种消极朋友吧?家具会坏,房子会垮,人会累……”
白默笑一下子展臂拥抱住了他,一下子两只手都不空置了。骆幸不说下去了。
简单的拥抱,老朋友般的拥抱,柔忱的拥抱,四五秒。然后白默笑把两只手向上搭在他的左右肩膀上,认真说话:“我现在给你的,几乎只不过是人和人之间本来就该互相给予的那点感情,怎么会有多累?还不到你需要感慨命运的地步吧?”
骆幸静站片刻,方说:“不不,这不是人之常情。况且你也说是几乎。”他搁下玻璃杯,补充:“不好意思了,消极分子爱感慨命运。”
白默笑严肃问:“不如你猜猜看为什么是几乎?”
今夜第一次听出白默笑的语气里挟有类似挑衅的成分,骆幸双眼睁大了点,上下打量对方一番。又怀疑地眯一眯眼睛。
白默笑不加话,等候了一小会。
骆幸别过头说:“下雪了?”
是下雪了,窗户外雪色的分量不似风声对应的卷雪量,雪势滔滔洗窗。白默笑望望窗外,再度握紧了骆幸左手小臂。
两个人对视一眼。
白默笑猜测:“是不是一场晴雪啊,今晚极光那么清楚。”
骆幸赞成:“大概是,月光好像不少,不单是靠山地回光。”
于是他们暂且关闭了吧台这一片的室内光芒,好奇地感受感受月光轻重、雪意明暗;肩膀若离若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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