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喜欢这幅画吗?”
林寒回过神来往前迈了一步,与程小木并肩站在一起,他偏过头去看,与程小木的目光交汇在一起。
“那送给你吧。”
“啊?不……不用了。”
程小木左手揉了揉右手的手背,眼睛盯着林寒脖子上的小痣看,不敢抬头。
“画中是你的家,我想,当你想家的时候就可以看看这幅画,心情也会好些。”
“我手机里有照片的。”
程小木很真诚地说着,这句话却把林寒逗笑了,少年笑得眯起了眼睛,长长的睫毛看得更加真切。
“初次见面总要给你份见面礼……这样吧,你跟我来。”
话毕,林寒领着程小木出了房间,上到了三楼,走进了最里面的那间房,走在前面的人停在了一个放在地上的被白布遮住的画框前,后面的人也跟着停在了不远的位置。
程小木的视线跟随着对方的动作移动着,只看到林寒小心翼翼地将遮灰的白布摘下叠好,放在了一旁,紧接着朝侧后方移动了一步,让出位置,让程小木看清了这幅画的全貌。
“天啊!是大海!”
是海边日落,程小木猜到这大概是鹭岛的风景,侧头看向送给他礼物的人,眼里闪着光,等待对方的下一句话。
“这是我的家,鹭岛冬季的落日,希望我们能有机会一起去看。”
“好啊!我还没有看到过海岸的黄昏呢!”
一个没有具体期限的约定,程小木不知道自己能在林家呆多久,林寒也不知道两个人的关系在几十几百个日日夜夜之后会发展成什么样子,他们只知道此刻,在这栋房子里,在未来的日子里他们或许只有彼此陪伴在身边。
画没有想象中那样重,程小木一个人就可以将它搬回自己的房间,但走起路来多多少少还是会有些摇晃,林寒紧跟在男孩的身后,双臂张开着,将人半包在怀里,生怕程小木一个脚不稳跌下去。
“来,帮我换上。”
墙上的绿色被换下,林寒在程小木的帮助下将刚取来的新画挂到墙上,又将绿色的这副搬到了对方的房间里。
“这样可以接受我的礼物了吗?”
“嗯,谢谢哥。”
程小木耳尖微红,说话的声音也是从未有过的扭捏,偷瞄了眼林寒,见对方朝自己笑,深吸一口气,红着脸抱着画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那么,午安。”
程小木脚步一顿,停下来将画轻轻放下倚靠在门框上,侧过身去,开口道,
“午安。”
说话间,阳光透过窗子笼罩住了面前的男孩,虽看不大清楚,但林寒能感受到程小木周身的愉悦,想来弟弟应该很喜欢这个礼物吧,如果是如他所想的话,那这幅画便实现了它最大的价值了。
关门声响,林寒退了一步,随手将门带上,门板撞击在门框上发出一声闷响,接着一切又回归了安静,就像从前的每一天那样。
林寒坐在床尾,他还丝毫没有睡意,一切就像梦一样,如果在这个时候你去问他上午所发生的事情,林寒或许只能从记忆中检索出一些细小的碎片,即使才这一切才刚刚告一段落。少年的世界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热闹过了,同龄人之间简单的交谈,同为音乐人的灵感共鸣,虽说只是寥寥数言,却足以让他难以入眠。
另一边却不大一样,程小木刚把画安顿好就被困意席卷全身,倒在床上进入了梦乡。他是个随遇而安的孩子,儿时父母工作忙长期将他寄养在亲戚那边,只让他养成了十分快速的适应能力。
这一觉睡醒便是下午三时,程小木睁开眼睛拿起手机看时间的时候闹钟刚好响起,说来也怪,他总能刚好在订好的时间前一两分钟就清醒过来。
“叩叩叩。”
房门被轻声敲响,程小木动作有些迟缓地从床上下来,打开房门,揉了揉眼睛,才看清站在门口正打算要敲第二次的林寒。
“林寒哥?”
“睡醒了吗?吵到你没?”
“没有,刚醒。有什么事?”
面前穿着睡衣的小孩眼睛还没有完全睁开,天然的卷毛因不老实的睡姿而炸起,这让林寒想到了姑姑家的德文。
“没什么大事,就是怕你睡久了不好,叫你起来去吃点心。”
杨阿姨会在下午准备好一份甜点给孩子们,今天的点心是椰子饼,盘子里只有四块,不多,刚够解馋,旁边配有两杯清口的绿茶。
“这个是我最喜欢的点心之一,椰子饼,如果你喜欢甜食的话,应该会很喜欢的。”
林寒嗜甜,点心和巧克力每天都少不了,在他房间有一个小冰箱,专门放他备好的糖果们。
作为甜食的忠实粉丝,林寒破天荒没有先伸手,而是看着程小木取了一块,放到嘴边咬了一口,咀嚼品尝。
“嗯,好吃,甜度刚好,不腻。”
“喜欢就好。”
两个人口味差不多,进食的动作也几乎一致 ,杨阿姨站在旁边看着,为少爷找到了新朋友而感到欣慰。
程小木将最后一口放进嘴里,咀嚼完咽下去之后拿起了手边的已经温热了的清茶,
“好香。”
茶香飘散到鼻腔内,程小木不禁用力嗅了一下,让这味道进入体内,沁人心肠。
林家用茶极为讲究,就算是作为配角,香气也不输一众糕点。
“怎么了?烫到了吗?”
林寒注意到程小木在喝了一口茶水之后一直端着杯子出神,便出声询问,紧接着他端起自己面前的那一杯,喝到嘴里,才反应过来这茶早就不是滚烫的了。
“还好不烫。”
没有得到回应,林寒自言自语了一句,他不知道这杯茶水到底给了程小木怎样的冲击,才让对方一言不发地望了窗外许久,不过这茶再端下去,恐怕手腕就要酸了。
“小木?你怎么了?”
林寒伸手去碰程小木手中的茶杯,接过,放在桌上,两个人很自然地完成了交接仪式。
“啊?哦,没有。”
程小木回过神来,含糊地答应着,身子向后,轻轻靠在了椅背上。
“怎么样?这茶的口味还喜欢吗?”
“很香,我还没有尝到过这样好的茶。”
“那太好了,这是我们当地的品种,还怕你喝不大惯,喜欢就好。”
“我爸爸还挺喜欢的,有茶厂的联系方式吗?我买一些给他。”
程小木眼神躲了躲,避开了林寒的视线。他不想让林寒认为自己是在伸手要礼物,却也想要将好茶分享给喜欢茶叶的父亲。
“不用买的,都是自家的茶园产的,有人喜欢爷爷会很高兴。”
“那我真是很幸运呢!”
“为什么这样讲?”
“刚见面就收到了这么多礼物,当然很幸运啊!”
程小木微笑着,替父亲收下了这份礼物,可究竟要用什么来还呢?林家自是不缺什么的,自己也并没有足够的钱来购买一些很昂贵的东西作为回礼,如果林寒喜欢的东西很贵的话,那他就只能攒攒了。
“除了椰子饼,你还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吗?”
“嗯……”
林寒有些犯难,大脑中检索一番发现好像真的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
“要不你给我弹一首曲子吧,我还从没听过扬琴的声音。”
“好,那我先上去准备一下,给琴调个音。”
说罢,程小木便起身上楼,来到了两个人公用的琴房,将门关好,开始调音。
一百多根琴弦密密麻麻的排布在琴码上,看似杂乱无章却又有规律可循。
程小木将椅子搬到靠右些的位置上,坐下倾身,打开两侧的盖板,右手拿起调音器由下至上逐一扭动弦轴,左手指尖轻勾,比对着较音器上的指示灯,大约过了四十分钟,琴房的门终于被再次打开了。
程小木握着琴竹走下楼,在客厅里没有发现他要找的人,转身进了花园。
林寒已经在花园坐了许久,还是那个位置,只不过此刻傍晚的夕阳已经被树叶遮挡了大半,使得少年整个人被暗红色笼罩着。
“林寒哥?我调好了,你现在方便吗?”
程小木轻手轻脚地走到附近停下了,他看到林寒将视线从远处的天边转移到自己的身上,然后露出了含蓄的笑,不比他曾在家乡见过的同龄人笑得热烈,这个笑是温和的,似沐春风。
“方便的,走吧。”
程小木依旧站在原地,看着不远处的人起身,垂手整理衣摆,然后朝自己走过来,林寒逐渐追上前面的人,与其一同沐浴在夕阳中,落日余晖,晚风轻拂,赏乐正当时。
二楼,琴房内,一串串音符从共鸣箱环绕着,时而珠落玉盘,时而婉转绵长,音落曲毕,演奏者保持原有的状态,观众亦沉醉于余音之中,片刻后,掌声从身后传来,琴竹也在同一时间被放置在了盖板的里面。
“原来你这么优秀啊,小木。”
林寒的夸赞令程小木耳尖泛红,他很少得到夸赞,不太知道该如何应对这样的场景,只能转过去看着对方一个劲的傻笑。
“怪不得爷爷会那么喜欢你,完了,以后他不得更嫌弃我啊!”
林寒做出一副要昏倒的样子,吓得程小木忙跑过去扶,
“啊?怎么可能呢,你肯定比我强多了。”
程小木的手还抓在林寒的手臂上,冰凉的皮肤让他舍不得松手。
“欸!我想到了!”
林寒直起身子,仰头看着程小木的眼睛,
“我们可以自己译谱,钢琴的音色和扬琴很相配,我想一定可以有很好的合奏效果。”
“译谱吗?我还没有尝试过,不过可以试试看。”
“在这之后我们还可以自己写曲子,小木,你真的很厉害,我很期待和你的合作。”
林寒伸出手,拉住程小木的,很郑重地握了握。
闲聊被一阵敲门声打断,是杨姨来叫两个孩子吃饭。
晚饭过后林寒独自在琴房中练琴,程小木则道了晚安,回房休息。
墙壁很好的隔绝了琴声,隐约能听到一点。
程小木坐在椅子上,对着窗户外的凤凰木发呆,这才是来到林家的第一天,他和林寒就已经从相识到成为彼此信任的伙伴了,整个过程还不满二十四个小时。
在这个几千公里外的城市,陌生的环境中,有林寒的引领,程小木竟没有太多的不适应感,他想他真的很幸运,能够得到林家的欣赏,能够遇到这么待他这么很好的人。
程小木躺在床上,用被子将自己包裹得严实,望着天花板,又时不时地偏头看向远处立在墙边的风景画,总之未来的日子不会太难过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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