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嗡——”
震动声从浅咖色的羊绒大衣口袋中传出，在翻动纸张的清脆声中显得有些闷。大概一分钟过去，手机的主人仍旧没有将它拿出来，
“嗡嗡——”
发来信息的人显然有些急了，这次是一连串的好几声。
“Oren，是不是有什么急事找你？先看看吧。”
得到了老师的首肯，林寒终于将手机掏出来，按亮屏幕，是好友发来的。
“林寒，我遇到程小木了。”
看到这个再熟悉不过的名字，林寒愣了一下，脑中过电影般，将这四年能够掌握的程小木的事情都回忆了一遍，都没能找出和洛南有关的那一段。
难道还是落下了什么吗？
“你们怎么会见面？”
修长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敲敲打打，反复的删改后消息终于发了出去，林寒紧盯着屏幕上的消息，生怕错过一秒。
几分钟过去了，没有回信。林寒突觉自己的手臂很痒，用力地抓挠了几下，留下一片红痕。
“他现在是我的病人。”
病人？男人的大脑像是被这个词击中似的空白了一瞬，程小木生病了？他为什么不知道，是可以瞒着他吗？
是了，从做出离开决定的那一刻起，自己就没有资格再去管程小木的事。林寒自嘲地笑笑，紧盯着屏幕的视线中，悲伤满得溢出。男人闭了闭眼，试图挽回些什么，
“他怎么会在你那里？”
眼神开始失焦，从模糊的白雾中去看，林寒认识了七年的这个弟弟遇事从来都是平和的，况且自己这个影响对方情绪的“危险源”都已经离开了，怎么会……
“是出什么事了吗？”
身侧老师的声音将男人从回忆中拽了出来，这位来自别国的老教授能从林寒望过来的眼神中感受到了纠缠在一起的复杂情绪，大概猜得到对面发过来的不是什么好消息。
沉默了半晌，林寒深呼吸了几次，强迫自己稳住情绪，声音颤抖着开了口，
“是我弟弟，生了病。”
话音刚落，手机再次震动，这一次，林寒得到了来自洛南的准确答案。
“程小木先前是一个离职了的同事的病人，不出意外的话，转交到我手中的时候已经治疗了一年多了，是重度焦虑。”
男人就这样直愣愣地注视着前方的地面，眼神空洞，瓷砖上映出冬日里的树影，干瘪没有生气。拿着手机的那只手不受控地垂下，极重的呼吸声在安静的空间内显得格外明显。
老教授就这么看着林寒，这是他第一次从这个遇事一直都能保持冷静的学生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
不，不对，还有一次，大概是两年之前，他记得是在林寒弹奏一首钢琴曲的时候，不一样的是，那是享受、陶醉以及充满着爱意的表情，只是时间久了，已经记不大清楚是哪一首了。
“要不要回去看看？项目很快就结束了，等我们明天去医院那边调研过情况之后，应该就没有其它的事情了，你可以回去线上给我结果。”
墨色的瞳孔中终于有了光亮，林寒感激地看向老师，只有亲自看到程小木他才能安心，回家是最好的办法。
“好的老师……谢谢。”
是该回去看看了，看看因为自己的自以为是造成的恶果，让那个自己捧在手心里多年的人受伤，是他这辈子都不想要看到的。
离开老师那里已近黄昏，资料像往常那样被整齐的收在公文包内，只是这一次，有几页被刻意地折上了一个角。
回公寓的路上路过了一家鲜花店，这不是林寒第一次在盛京购买鲜花，但是他第一次买洋甘菊回去。
打开房门，将花仔细地在花瓶中插得整齐，转身跌坐在沙发上。男人将自己包裹在一条已经旧了的青白相间的披肩中，将手中的资料翻到折了角的那几页，细细看着，不远处的洋甘菊散发出淡淡的香气，不觉间乱跳的心脏平静了下来。
……
“姑姑，您后天有时间吗？”
程小木站在医院的门口没有急着走，叹了口气，掏出手机来给林静发了个消息，对面几乎是秒回的，
“有啊，怎么了吗？”
“医生说，需要您过来一趟，他想和您细聊下一步的治疗方案。”
“好，到时候我去学校接你。”
得到肯定的回答，程小木才离开医院的门口，乘上了回家的地铁。
“叮铃——”
正在整理花材的女店主抬了头，看向门口刚进来的客人，发现是熟客，便放下了手中的玫瑰，笑着迎上去，
“小木！好久没见你来我这里了，怎么，今天需要哪一种？”
“想要一束香味重些的。”
明明已经过去几个小时了，那股洋甘菊的气味就像被502胶水粘在身上了一样，仍旧挥之不去，这令程小木感到无比的烦躁。少年想到这儿，皱了皱眉，四下打量着周围的花束。
“或许这个合适。”
女店主注意到男孩的表情不似先前每次来那样，而是微微皱着眉，她不知道在对方身上发生了些什么，但她想，这个岁数的年轻人，或是学业，或是工作，再就是感情上的事，希望手中的这束能给予对方安慰。
程小木接过对方递过来的那一大捧绿色，全部都是叶子，没有一朵花，但香气不输店中的任何一种，那香味似乎有一种魔力，能平复人的情绪。
“就它了。”
不做过多的犹豫，程小木付了钱，抱着花往家走去，怀中的香味飘散了一路，似乎是要将整个人都包裹在内。
不知怎的，他觉得自己很像这束柠檬草，有些事情好像永远都无法开花结果，却还任由自己执着着证明就算没有花也能过得很好。
……
翌日，林寒是被淅淅沥沥的雨声吵醒的，窗外是一如既往的蓝色，没有阳光的暖橙，也不似傍晚那般有些烟火气，安静地像是只有他一个人。
林寒揉了揉眼睛，伸手将放在一旁的手机按亮，才五点钟，远不到订好的时间。他有些头痛的轻捏了几下山根处，昨晚他罕见的做了梦，许是被窗外的雨声影响，梦里是他与程小木相识的第一年，梦境总是将很多段经历拼凑在一起，光怪陆离，但是主角都是他们。
林寒看了眼时间，闭了闭眼，想要再回到梦里恐怕是不行了。
起身下床，洗漱，吃饭，这些年来在时间上林寒一直都保持着极度的自律，就像有一个时钟在他的脑子里，只有将所有的一切都完成，他才会将紧绷了一天的身体放松，回到生活中，迅速进入睡眠，没力气回忆过去。
早饭后简单地整理了一下房子，将防尘布盖好，林寒便拖着行李按照约定的时间到了要去调研的医院。
项目是林寒答辩后仍旧选择留在盛京一段时间的原因之一，收到老师邀请的时候他还有些纠结，但最终还是将任务接下来了，是一个有关于心理健康的音乐治疗项目。
“Oren，这边。”
男人转身，看见站在医院侧门的老师正朝着自己招手，他不禁笑了笑，心中暗自感叹，明明年纪这么大了还是那样的有活力，
“你笑什么？刚才的动作很滑稽吗？”
纵使是多活了好多年，此刻教授也被他这么一笑搞得有些不好意思。
“没，就是觉得您有活力、有朝气。”
“那还不是爱情的力量。”
一提到这个，就像是吃了兴奋剂一样的，一边拉着人往医院里走，一边向身侧的人炫耀自己的老伴有多爱自己。
林寒听着，脑海中不觉浮现出自家的父母，也是这样的恩爱，好久没看到那些你侬我侬的场景了，有点想，还有……也想和他这样，白了头依旧在一起嬉笑打闹。
老教授的声音逐渐地降低，他注意到自己的学生再一次的露出了像两年前一样的柔情，教授自己也笑了笑，没有多问，只希望爱徒能像他一样，和他所爱之人长久的呆在一起。
医院的调研有教授的关系在，一切都进展得很顺利，正午时分，林寒准时结束了他在盛京的最后一项任务，向老师告别后便乘上了去往机场的计程车。
林寒：好想他，但他应该不想见到我。
程小木：你就乱想吧，再见面有你好果子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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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他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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