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递柜的提示音 “滴” 地响了一声,周牧清弯腰去拽最底层的纸箱,指尖刚触到瓦楞纸的粗糙纹理,身后突然传来一阵皮鞋踩过水洼的轻响。
她的动作顿住了。
这个脚步声太熟悉了。
硬挺的鞋底碾过潮湿的地面,带着点漫不经心的节奏,像高中时他背着吉他从篮球场走向她的样子。周牧清攥紧纸箱的边缘,指节泛白,心里默念 “别回头别回头”,可脖颈像被按了开关,不受控制地转了过去。
宋况野就站在三米外的快递柜前,黑色风衣的下摆被风掀起一角,露出里面深灰色的高领毛衣。他比三年前更高了些,肩背挺拔得像棵松,只是周身的气场冷得像结了冰,连阳光落在他身上,都像是被冻住了。
“周牧清?” 他先开了口,语气平淡得像在叫一个陌生人,目光却在她怀里的纸箱上打了个转,嘴角勾起一抹讥诮,“买这么多东西,看来这‘贫民窟’的快递柜,还够用?”
“贫民窟” 三个字像针,精准地扎在周牧清的痛处。
她怀里的纸箱突然变得千斤重,里面是她趁打折囤的洗衣液和卫生纸,瓶瓶罐罐撞在一起,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像在嘲笑她的窘迫。
“关你什么事。” 她把纸箱往怀里紧了紧,声音有点发紧,“宋总日理万机,还亲自来取快递?不怕掉身价?”
宋况野挑眉,走过来扫码开柜,动作利落得像在处理一份上亿的合同。“总比某些人强,” 他从柜里拿出一个薄薄的文件袋,指尖在 “VIP 速达” 的标签上敲了敲,“当年说住这小区像住贫民窟,转头就搬进了市中心的大平层 —— 怎么,现在又住回‘贫民窟’了?”
周牧清的脸 “唰” 地红透了。
她想起三年前那个夏夜,也是在这个小区,那时这里还叫 “曲荷里”,墙皮剥落,楼道里堆着杂物,晚上回家要摸黑找钥匙孔。宋况野攥着她的手站在楼下,眼里闪着光:“等我这单演出费结了,就给你换个带电梯的,好不好?”
她当时怎么说的?
哦,她踮着脚捏他的脸,笑得没心没肺:“住这儿怎么了?离你工作室近,楼下还有卖烤冷面的大爷,比住那些冷冰冰的大平层好多了。”
可后来呢?
后来她跟着罗沐廷去看了次市中心的样板间,回来就对着满墙的霉斑发愣,宋况野递过来的烤冷面,她也没胃口吃了。
“宋况野,” 周牧清的声音有点抖,却梗着脖子不肯输,“住哪儿是我的自由,总比某些人靠着家里啃老强。”
宋况野的手机 “啪” 地掉在地上。
他弯腰去捡的瞬间,周牧清看见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像在隐忍什么。等他直起身,脸上已经恢复了那副冷淡的模样,只是眼底的冰碴子更密了:“啃老?总比某些人一边嫌弃出租屋漏雨,一边转头就钻进别人开的宝马里强。”
“你胡说什么!” 周牧清的火气 “噌” 地窜了上来,纸箱 “哐当” 一声砸在地上,瓶罐滚落出来,其中一瓶洗衣液摔在宋况野的皮鞋旁,蓝色的液体洇湿了他的裤脚,“罗沐廷只是顺路送我!你当时为什么不相信我?”
“相信你?” 宋况野笑了,笑声里裹着冰碴子,“相信你说‘加班’,其实是去跟他看画展?相信你朋友圈里那杯‘客户送的咖啡’,其实是他亲手冲的?”
他一步步逼近,风衣的味道混着雪松香水的冷冽气息,像张网把她罩在中间。周牧清被逼得后退半步,后腰抵在冰冷的快递柜上,疼得她倒吸一口冷气 ——
这一撞,撞开了记忆的闸门。
也是这样冷的冬天,周牧清抱着膝盖坐在漏风的阳台上哭,因为新闻部的稿子被罗沐廷批得一无是处。宋况野刚练完琴回来,身上还带着吉他弦的金属味,二话不说就把她裹进怀里,下巴抵在她发顶,声音闷闷的:“哭什么?我家清清写的稿子,比谁都好。”
出租屋的墙皮在掉灰,窗户关不严,寒风 “呜呜” 地往里灌。宋况野把她抱到取暖器旁,转身去厨房翻出半袋速冻饺子,笨手笨脚地煮了,端过来时碗边还沾着面粉。
“吃吧,” 他把筷子塞到她手里,自己咬着个饺子,烫得直哈气,“等我下个月发了演出费,就给你买台新电脑,再把这破窗户修了。”
周牧清看着他被烫红的嘴角,突然就笑了,伸手擦掉他下巴上的面粉:“谁要你修窗户?我要吃楼下的烤冷面,加双蛋加里脊。”
“遵命,周老板。” 他敬了个不伦不类的礼,抓起外套就往外冲,下楼时还差点踩空,传来 “咚” 的一声闷响。
周牧清趴在窗台上看他的背影,男生裹着洗得发白的棉袄,在雪地里跑得像只笨熊,却在拐角处突然回头,冲她挥了挥手,冻红的脸上笑得像个傻子。
那时的出租屋没有暖气,没有电梯,冬天要裹着两床棉被睡觉,夏天要靠他摇蒲扇降温。可那时的日子,怎么就甜得像浸了蜜呢?
“我没有。” 周牧清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委屈,“那杯咖啡是客户送的,画展是部门团建…… 宋况野,你从来就没信过我。”
宋况野的脚步顿住了。
他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喉结又滚了滚,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弯腰,捡起地上的洗衣液瓶子,扔进她的纸箱里。动作有点重,像在发泄什么。
“这小区的物业费,比当年那出租屋的房租还贵。” 他突然开口,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天气,“周牧清,你现在住得起了,恭喜啊。”
周牧清的心脏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剜了一下。
她知道他在说什么。
当年她赌气说 “这辈子都不会住这种破小区”,其实是在气他创业失败,气他连修窗户的钱都拿不出来。可她没说出口的是,她真正在意的,从来不是房子漏不漏雨,而是他皱着眉说 “对不起,清清,让你跟着我受苦了” 时,眼里的落寞。
“不用你恭喜。” 周牧清抱起纸箱,转身就走,帆布鞋踩过刚才摔出的洗衣液渍,发出 “咕叽” 的响,像在替她哭。
走到单元楼门口时,身后传来宋况野的声音,很轻,却像针一样扎进她的耳朵:
“那间出租屋,我还留着。”
周牧清的脚步僵住了。
她没回头,可眼眶突然就热了。
三天后的傍晚,周牧清抱着笔记本电脑从便利店出来,刚撕开一根吸管插进冰美式,喉咙突然一阵发痒,忍不住弯下腰剧烈地咳嗽起来。
冷空气呛进肺里,带着冰美式的苦涩,她咳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指尖的咖啡杯晃了晃,褐色的液体溅在手背上,黏糊糊的。
“咳咳……” 她狼狈地抹了把嘴,正想找纸巾,一片阴影突然覆了过来。
周牧清抬头,撞进一双深不见底的桃花眼。
宋况野就站在她面前,手里拎着个黑色的保温袋,大概是刚从外面回来。他今天穿了件黑色高领毛衣,外面套着件休闲西装,袖口挽到小臂,露出腕骨处那块银色的手表 —— 是她当年在他生日时,省了三个月稿费买的,后来分手时被她摔在地上,表盘裂了道缝,没想到他还戴着。
“病了?” 他的声音听不出情绪,目光落在她发红的眼角,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周牧清别过脸,把咖啡杯往身后藏了藏:“关你什么事。”
“是不关我事。” 宋况野的视线移到她沾着咖啡渍的手背上,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下,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个东西,“喏。”
一包手帕纸被扔了过来,白色的包装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周牧清慌忙伸手去接,指尖触到纸张的瞬间,突然顿住了。
这不是普通的手帕纸。
包装是低调的暗纹设计,边角绣着两个极小的字母 ——“Z&Y”。
周牧清的呼吸猛地停了。
这个缩写,是她绣的。
大学时她迷上十字绣,手笨得要命,绣坏了三幅才在这条手帕上绣好这两个字母,“Z” 是她名字的首字母,“Y” 是宋况野的 “野”。她记得当时他收到时,笑得像个傻子,把帕子揣在牛仔裤口袋里,连弹吉他时都要掏出来擦擦手。
“怎么?不认识?” 宋况野的声音带着点嘲讽,“当年亲手绣的,现在看傻了?”
周牧清攥紧那包帕子,纸张的质感细腻得像绸缎,显然是后来重新定制的,可那两个字母的针脚,和她当年绣的一模一样,歪歪扭扭,却藏着她当时全部的心意。
他竟然还留着。
这个认知像颗石子投进心湖,漾开一圈圈酸涩的涟漪。周牧清深吸一口气,把帕子往他面前一递,故意扯出个冷淡的笑:“早就该扔了,留着占地方。”
宋况野的眼神骤然冷了下去,像被泼了盆冰水。他没接帕子,反而上前一步,逼近她的脸,西装上的雪松味钻进鼻腔,带着压迫感:“扔了?周牧清,你当年把它塞进我口袋时,可不是这么说的。”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点咬牙切齿的意味,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你说‘宋况野,这是我们的定情信物,要留一辈子’。怎么,现在觉得丢人了?”
周牧清的脸 “唰” 地红了,不是羞的,是气的。她把帕子塞进他怀里,转身就走:“神经病!”
“我神经病?” 宋况野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像要捏碎她的骨头,“是谁当年抱着我的胳膊说‘阿野,等我们结婚了,就把这帕子装裱起来’?是谁在出租屋停电的晚上,用这帕子给我擦汗?周牧清,你现在跟我说‘该扔了’?”
他的指腹滚烫,烫得她手腕发麻。周牧清挣扎着想甩开,可他攥得更紧了,眼里的冰碴子碎了,露出底下翻涌的红血丝:“你凭什么说扔就扔?我们之间的事,难道就像这帕子一样,你想丢就丢?”
周围散步的老太太投来好奇的目光,周牧清的脸颊烧得厉害,压低声音吼:“宋况野你放开!这里是小区!”
“放开你,让你再像三年前那样,说走就走?” 宋况野的声音突然哑了,“周牧清,你告诉我,当年为什么要分手?”
这个问题像把钝刀,在她心口磨了三年。
周牧清的眼眶瞬间红了,不是因为疼,是因为委屈。
她想起那个雨夜,她抱着他的吉他坐在地上,看着他和陌生女生的聊天记录 ——“项目合作,晚点回”,可照片里他站在高级餐厅的落地窗前,对面坐着穿红裙子的女生,笑得温柔。
她想起他创业失败后,整天把自己关在工作室,她去敲门,他只隔着门说 “别管我”,声音冷得像冰。
她想起罗沐廷拍着她的肩膀说 “周牧清,你值得更好的”,而她看着镜子里自己憔悴的样子,突然就累了。
“因为……” 周牧清的声音哽咽了,“因为我累了,宋况野。我不想再等你了,不想再猜你到底在想什么,不想再……”
“不想再什么?” 宋况野的呼吸急促起来,攥着她的手微微颤抖,“不想再陪我吃苦了,对不对?”
周牧清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砸在他的手背上,滚烫的。
也是这样的雨天,窗外的雨敲打着破窗户,发出噼里啪啦的响。
周牧清收拾着行李箱,宋况野坐在床边,看着她把一件件衣服塞进去,一言不发。直到她抓起那件他送的、洗得发白的卫衣,他才突然开口:“一定要走吗?”
他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周牧清背对着他,不敢回头,怕看见他的眼睛就舍不得走:“宋况野,我们不合适。你有你的音乐梦,我…… 我想要安稳的生活。”
“安稳?” 他笑了,笑声里带着哭腔,“在你眼里,跟我在一起就不安稳吗?”
周牧清没说话,把卫衣狠狠塞进箱子,拉链 “刺啦” 一声拉到顶,像在切断什么。她走到门口换鞋时,身后传来他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砸在她心上:
“周牧清,你会后悔的。”
她没回头,拉开门冲进雨里,任凭冰冷的雨水打在脸上,和眼泪混在一起。
她以为自己不会后悔。
可后来每个下雨的夜晚,她都会想起那个漏雨的出租屋,想起他笨手笨脚煮的饺子,想起他抱着吉他唱《如果可以》时,眼里的光。
“是。” 周牧清用力抹掉眼泪,抬起头直视他,声音抖得像风中的叶子,却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我就是不想陪你吃苦了!我就是想住大房子,想坐宝马,想过不用为房租发愁的日子!宋况野,这些你当时给得起吗?”
宋况野的手猛地松开了。
他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踉跄着后退半步,眼神里的红血丝一点点褪去,只剩下死寂的灰。他看着她,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一个字。
周牧清转身就跑,平底鞋踩在湿漉漉的石板路上,发出慌乱的声响。跑过拐角时,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
宋况野还站在原地,手里攥着那包手帕纸,黑色的西装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像只折了翅膀的鸟。
夕阳的余晖落在他身上,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孤单得让人心疼。
周牧清的心脏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喘不过气。她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脚步却越来越快,像是在逃离什么,又像是在追逐什么。
小区的路灯次第亮起,暖黄的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落在她跑过的路上,像一地破碎的星光。
她知道,这场对峙没有赢家。
他们都在用最锋利的话,刺向对方最柔软的地方,却忘了,那些地方也曾盛满了彼此的温柔。
周五晚上,周牧清加完班回家,刚走进电梯,身后就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她下意识地按了 “23”,抬头时,撞进宋况野的视线里。
他刚运动完,穿着黑色的运动服,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贴在饱满的额头上,脖颈处的青筋微微凸起,带着运动后的灼热气息。
电梯门缓缓合上,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和电梯上升的轻微嗡鸣。
周牧清盯着跳动的楼层数字,感觉空气都快凝固了。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沐浴露香味,混杂着汗水的咸,是她熟悉的味道 —— 大学时他打完球回来,身上就是这个味,她总嫌弃地把他推去洗澡,却在他洗完后,偷偷抱他刚换下来的球衣闻。
“叮 ——”15 楼到了。
电梯门开了条缝,外面没人。周牧清的心跳莫名快了半拍,眼角的余光瞥见宋况野的手搭在扶手上,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那天……” 他突然开口,声音有点哑。
周牧清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要说什么?道歉?还是继续争吵?
可宋况野只是顿了顿,又把话咽了回去,重新恢复了沉默。
电梯继续上升,数字跳到 20、21、22……
周牧清的手心冒出细汗。她想说点什么,比如 “你的手表该修了”,或者 “那天的话,我收回”,可话到嘴边,又变成了硬邦邦的沉默。
他们像两个站在楚河汉界两端的兵,明明心里都翻江倒海,脸上却非要装出刀枪不入的样子。
“叮 ——”23 楼到了。
电梯门打开的瞬间,周牧清几乎是逃也似的冲了出去,钥匙插进锁孔时,手还在抖。
身后传来电梯门合上的声音,她知道,宋况野也在这层楼。
也许就在隔壁,也许就在对门。
这个认知让她心脏发紧。
她靠在门后,听着自己剧烈的心跳,突然想起大学时,他们挤在没有电梯的六楼出租屋,他总是背着她爬楼梯,边爬边喊 “周牧清你该减肥了”,却在她假装生气时,突然停下来,在她额头印下一个带着汗水味的吻。
那时的楼梯那么长,他们却嫌太短。
现在的电梯那么快,他们却觉得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后半夜,周牧清被渴醒,摸黑去客厅倒水,路过阳台时,下意识地掀开了窗帘一角。
23 楼的视野很好,能看到小区花园的全貌。路灯的光透过雨雾,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一幅晕开的水墨画。
而在楼下的长椅旁,坐着一个黑色的身影。
是宋况野。
他大概坐了很久,风衣的肩头落了层薄薄的雨丝,手里夹着根烟,猩红的火光明明灭灭,映着他模糊的侧脸轮廓。
周牧清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有点疼。
她想起三年前分手的那个清晨,她拖着行李箱走出出租屋,回头时看见他站在六楼的阳台上,也是这样背对着她,手里夹着烟,背影孤单得像要融进晨曦里。
那时她以为,转身就是解脱。
可现在才明白,有些转身,是要用往后很多年的思念来偿还的。
雨又开始下了,细密的雨丝打在玻璃上,发出沙沙的响。周牧清看着楼下那个一动不动的身影,突然很想下楼给他送把伞,就像当年在出租屋楼下,他无数次为她做的那样。
可她的脚像被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有些伤口,一旦撕开,就再也回不到最初的样子了。
她轻轻放下窗帘,把那个孤单的身影隔绝在窗外。客厅里一片漆黑,只有冰箱的指示灯发出微弱的光,照着她手里那杯早已凉透的水。
周牧清低头喝了一口,凉水滑过喉咙,带着点涩涩的味道,像极了那晚在花园里,他眼里的光。
她知道,这场发生在小区里的对峙,还远远没有结束。
那些被刻意掩埋的回忆,那些没说出口的误会,那些藏在 “贫民窟” 和 “手帕纸” 背后的爱恨,终将在这个多雨的秋天,一点点浮出水面,逼着他们去面对,去清算。
而她和宋况野,就像这小区里绕不开的路,躲不掉的雨,注定要在一次次的碰撞里,把彼此的心,重新熨烫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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