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杬枢九转,二转通魂窍,引灵入魂,三转通意窍,念发灵随。”
先生后长,灵力生于灵海,向外溢散,而后又引动魂体,得以内视,看清灵海之中万千灵光的流动,悉知自我的调度极限。
三转为收转,即收服,意念操使,催动灵海内无主而磅礴的灵力为己所用,调度其聚拢于一处,向外释放。
离清云修炼专注,时而回想着常予白教他的口诀要领,不断调解周身气息与体内脉动。
几经周转,根元愈发滋润,所操使的灵力也愈发强劲。
离清云越是练习基本功,越是意识到这杬诀的可怕之处。
寻常修士修炼,灵力自外入内,通过打坐凝息将天地间的灵力融于己身,可杬诀第一步就掐死了寻常做派,不向外求索,而是求诸于己,将灵海化作桑田,自我生长出浩荡灵力。
这灵力不随外界环境而生变,无需像寻常修士一样忧心混杂灵力会干扰功法的使用,也无需担忧灵力枯竭后要面临的敌我差距。
生生不息四个字贯穿了第一转,也贯穿了一整本的杬诀。
若是将基本功修到大成,若是起手全是源源不断的灵力……离清云仿佛看到了未来那个挥斥方遒,无人可敌,一剑退万法的自己。
那该是多么的威风啊。
想通了关键,离清云不再执着于读完全本,比起进度,扎实的灵海才是要点。
于是他开始像一个勤恳的老农民一样,不辞辛苦地挥着锄头,擦着汗水,迎着头顶的烈火骄阳,一心一意为桑田开垦播种……
离清云:?
不对,他怎么开始幻想如此生草的画面了?
一定是常予白的锅!
都怪常予白讲解杬诀总是动不动就用垦地开荒做比方。
离清云:……原来这玩意也是会传染的吗。
要么说呢,常师父解读功法的路子一向野得没边,多么精致恢宏的口诀进了常予白的嘴,都要化作一番俗不可耐的形容。
可常师父的形容实在是通透,听完总能瞬间理解其中的内涵,一来二去,反倒不必拘泥于所谓高雅的规格形式了。
但都修武了,好歹眼界往天上看看吧……离清云很是无奈。
常师父太接地气了,这对于有着崇高追求和向往的小云来说,实在是无法共情。
人怎么能只看脚下,不抬头追赶骄阳呢?
他自己修炼坎坷,根元曾毁于一旦,可他还是熬了过来,还重新踏上了修士的征途,就算是听说世上有龙傲天这般离谱的存在,他都没有丧失尊武称皇的信心,可想若是有机会,他定要与这天之骄子争锋作对,一试高低。
可常予白呢?这条懒狗!打死都不愿上进一丢丢,简直可气!
又可恨!
浪费天资!
以后一定要找条鞭子踹着他修炼才行!
离清云就这么把杬诀修炼出来一肚子的气。
常予白:……不太对劲。
直觉告诉他现在是该装孙子的时候。
可他感知了一圈,并未出现外敌来访。
常予白:怪了……总不能是身边出了端倪吧?
“小云,怎么停了?”
“在想事情。”
常予白:“?”
离清云看了他一眼,藏起了那百般怨怼:“我方才在想,哥对杬诀的认知已经到了炉火纯青之境,相必也是与那稳扎稳打的基本功脱不开关系。”
常予白:“哦?”
“哦”是什么……怎么还是带问号的?
离清云吸了一口气,继续表述自己的观点:“哥,我刚才感悟了,杬诀的要领在于根,只有扎根的土地壮实,根系生长健康,后续一切才能迈上更高峰。”
“的确如此。”常予白赞赏道。
师父不愧是师父,八岁就说出了一百八十岁会讲的话。
离清云沉默了一会儿,没管他那诡异的语气,继续道:“我总觉得此功法与我太过契合,无论是所需的秉性或是见解都如出一辙,也不知创立此功法的人是谁,若是能得知……”
“是师父。”
“……我也能考据此人的生平佐以修行,嗯?”
等等,中间是不是插进来了什么东西?
离清云迷惑着一张小脸抬头:“啊?”
常予白点头:“杬诀是师父的本命功法,自然是要强于世间流传下来的那些秘诀。”
提到师父,常予白胸膛都挺了不少。
好歹他也是阅尽千帆看遍了玄幻题材的功法,技能书适不适配当地的环境,简直不要太有经验。
区区杬诀,不,不能说区区,是此等杬诀!他一上手便知是改天换地的数值挂,逆天程度不亚于在pc端启动风灵月影!
统治灵力不在话下!
不过挂外有挂,师父自创的挂还是略逊一筹,打不过真正的主角挂啊。
同样是自创功法,杬诀一出手就解决了最要紧的后备能源问题,而他手里捏出来的自创功法们用都没用过几回,又被师父勒令禁止操作,想来也是入不了师父的眼,平平无奇罢了。
离清云:“!!!”
离清云:你先等等!
怎么又是自创的!
师祖的杬诀是自创的,师父单挑雷皇的绝招也是自创的,他的师门怎么回事!难道自创功法是师门的传统不成!
离清云把惊慌问了出来,并附言道:“哥,我真的能跟上师门的节奏吗?”
他真的能自创出傲世群雄的秘法吗?
离清云仿佛坠入了星空之中,原本坚定的目标此刻正一望无垠。
常予白却笑了,明明话里讲得与小云毫无关系,却能让离清云感知到是对自己的认可。
可那说的东西还是很迷惑:“一年前,师父还把杬诀精进出了新的内容,若不是师父已经故去,想来今年应当也有新招式要出炉了。”
若是师父还在,应当再过两月不到,便是去镇子上揪着自己回洞府,并教授新篇章的时候了。
师父……师父总是夸赞他天资聪慧,总能自创出新奇的秘诀,可在常予白看来,杬诀又何尝不是师父自己的奇思妙想呢?
师父总是能走在他的前面,指引方向。
可前方怎么就没有明灯了呢。
他回看离清云,唇瓣分离足足十息,才有声音传出:“师父平生最熟用的技巧,全部来自杬诀,现在,应当由你来发扬光大。”
这一世,师父应当能完善他的杬诀了吧。
“哥。”离清云喉咙滚动,不忍心,却还是选择了戳破。“你是不是,想师祖了?”
“……”
“……很明显吗?”常予白愣住了。
眼神呆呆的,却又摇摇欲坠。
离清云也没想到,窗户纸捅破之后,风会把人吹得如此脆弱。
可他实在没忍住。
太多次了。常予白每次想他的师父,那眉眼就会不自觉地柔和,好像天地都入不得瞳眸,唯有无尽的思念将其束缚。
这时无论是谁与他交谈一句,都会得到颠覆往常的回应,常予白的浅淡容颜会如春风温和,语调也会变得轻缓。
时间会为他驻足,看不见焦虑,看不见忧愁,所有的纷扰都藏在了那一片温暖之中。
“哥,要不你和我说说师祖是怎样的人吧?”
离清云有些看不得他这模样。
他所见的常予白性情总是淡淡的,好像无论发生什么都扰不乱此人心神。
可他知道,常予白其实一点也不坚定,只是来自师父的叮咛不断地捆绑着他,叫他迈不出自由自在的第一步。
离清云不知道人类一直包装自己会怎样,但如果是一棵植物常年闷在包袱里,是会被憋坏的。
若是闷得再久些,根系和枝叶会腐烂,清新壮实的躯体化作一滩脓水,渗出包袱,方才得以自由。
“哥~讲讲吧,你还从未与我讲过师祖的故事呢~”
傻大个,你还没教我全部的本事呢,不要把自己闷烂掉啊。
“师父啊……师父他,是一个很温柔,额,但又没那么温柔的人?”
至少在他偷偷溜出洞府去小镇买糖时,师父总是板着脸守在他回来的地方,手里的剑像戒尺,却最后也没拍到常予白的身上。
清云尊者只是叹了声气,道了句下不为例,然后指着他钻出来的地洞口,要他把挖出来的洞道严严实实填回去。
常予白自认自己的才学不差,他深得肖申克监狱里安迪的真传,跑路挖洞总是隐蔽又耐心,可不知为何,他又很倒霉,每个亲手挖出来的地道都被他亲手填了个瓷实。
清云尊者不喜欢他离开洞府,却也从未在他逃跑归来后狠心斥责,又何尝不是一种温柔呢?
离清云:“……”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你也是很坚持不懈了。
真不容易。
离清云幽幽道:“师祖当真不恼吗?”
常予白:“……只是没有体罚罢了。”
恼自然是会恼的,每次被抓,他的零花钱都要被扣上好大一笔,本就不富裕的钱包硬是瘪得出不了门!
可事后不过半个月,他的零花钱便又从其他渠道以鼓励的形式补了回来,一来二去,倒也没那么值得哭诉。
毕竟,师父待他总是与众不同的。
常予白又道:“师父不喜凡人的热闹,不愿我沾着一身市井气回去,可我也不想的嘛。师父创建的洞府美虽美矣,却唯独少了一项人间美食,这叫我怎么忍得住!”
他和师父双双手艺有限,常予白又痴迷甜食,每每窝在洞府一个来月,就是常予白嘴巴最饥渴的时候,恨不得全世界的糖果都能飞进他的嘴里。
想到甜食,常予白忽的一怔。
他想到,师父好像是去过洞府外的小镇的。
某一日自己窝得难受,便试图用修炼消解苦闷,打坐醒来,看到眼前递过来一颗麦芽糖,想也没想便拿过来嚼,师父叫他小心粘牙都顾不上回。
可洞府哪来的糖?
常予白咽完想问缘由,却只是被师父道了句莫要乱想,问他修炼如何,就这么苍白地转走了话题。
“……”
常予白清楚,其实师父很不擅长对他说谎,他见过师父面不改色用言辞迷惑他人,可对自己,师父总是说的真心话。
若是说了谎,要么无缘无故留出大段的空白,思索过程尤其显眼,要么就是直接转走话题,不允许自己细想下去。
可现在没人管他了,常予白飞远的思绪已经没办法再被拽回来。
他想到师父决战前将自己关禁闭的那一个月,他心急如焚忧心师父将死于李天声剑下,却又因师父叮咛的静心不断闭目修行,强压自己的焦躁。
一来二去,他全部的注意都用在了克制己身,便也顾不得别的。
可修士的记忆胜过常人,他还记得那几日他的嘴是痛快的,师父每隔上几日就会递来些甜食点心,说出的话也总是含着遗憾。
遗憾……?
【予白,慢点吃,不必忧心,你也该学着独当一面了。】
【予白,还在赌气?这么大人了,怎么还像个孩子一样。】
【予白?予白?唉,平日倒是没见你打坐如此入迷……也好,精进修为,总是好事。】
【予白,听得见吗?明日我放你出来,你……想去哪里,便去哪里罢。】
为什么呢?
为什么要用遗憾的语气呢?
师父?
常予白不明白,他怕自己的猜想成真,却又止不住去推敲那唯一的可能。
师父,难道说……你也知道,你会死吗?
“哥?你还好吗?”
稚童的疑惑声抓回了那远走的神魂。
离清云担忧握紧衣角,他眼看着常予白失神落魄,周遭的威压被无意中催发,他甚至怀疑常予白要哭了,可这人转过头来,除了眉眼中依稀如旧的悲伤,却看不见一丝的泪水。
竟是真的叫他控制住了心神,归于宁静。
还是说,其实在常予白伤心的那一瞬间,他的身体习惯先一步做主帮他收回了眼泪?
离清云看得很不舒服,他自幼生智,阅历虽浅,所见所闻却多为背叛和反目,还从为见过有谁如此真挚地去怀念着一个人。
“哥……”他想道一声对不起。
也许他不该提及师祖,不该让常予白回想起这些伤心事。
也许他的确该道个歉。
可常予白先他一步开了口。
“小云,到了。”
原来这一路的回忆都不曾让他们停下前进的步伐。
他们已经踏出了雷震谷,属于中州的领地界限画得分明,只要过了边检就能入内。
常予白已经完全回归了往日的平淡。
他喃喃又重复了一遍:“我们到了。”
小云,师父……我们到家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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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 2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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