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营账外瞧热闹的人群四散,刚刚喧闹过的土地归于平静。
营帐里,庾泽坐在上首少有的怒形于色,面色不虞。他赶到的时候白讯大闹过一通已然晕了,现在早被人抬了出去就医了。
全军的将官齐齐站在庾泽面前,满室寂静。庾季夏站在第三排,穿过前人的肩膀去看庾泽的厉色。
“不知白将军该如何处置?”在满室的安静中,徐数第一个开口。
庾泽转着手中的檀木珠,没有立即说话。
少顷,庾泽镇静道:“在军中醉酒闹事,口不择言,依律当如何?”
“官降一级,通报三军,以儆效尤。”徐数回答,他低头敛眉,这竟是要把白讯妄言杜捷之死那事揭过去了?
“嗯,依律处置,你去办吧。”庾泽转动佛珠的手指突然止住,“庾季夏何在?”
“末将在。”庾季夏从后排走出,向庾泽行了个军礼。
“明日寅时出兵,徐数挂帅,领兵五万,庾季夏为先锋,我军誓要攻下玉林城。”
“是,大帅,我军誓要攻下玉林城。”众将齐声答到。
翌日清晨,大夏士兵全副武装,突袭玉林。
正午时分,五万大军赶到时,玉林的狼烟已起,榆辛人善战,其部队几乎快要攻破玉林城了。
前方先锋庾季夏远远见此情形,立刻策马去中帐请示徐数:“徐将军,我们是该依计攻破城门,瓜分玉林,还是另有计划?”
“另有什么计划?”徐数佯装不知。
庾季夏抬头又看了徐数一眼,他很确信对方与他的想法相同,但是这个人总是喜欢揣着明白装糊涂,他只能接着说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等到他们打完了,我们再……”
徐数在中帐来回走了两圈,终道:“大将军有令,咱们依计行事,稳妥为上。”
“得令。”庾季夏行了军礼,快步出了营帐。
玉林城破是庾季夏此生的第一战,此战是一场堪称容易的大胜,午时他们还在城外,戌时初他们就到了玉林城中和榆辛人瓜分战利品,打扫战场了。
玉林士兵死伤之惨烈,可以用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来形容。
城门前,许多己方士兵都在搬运清扫尸体。
庾季夏躲得远远的,他在一处难得干净的草垛上坐着,天边是大漠的落日,再往下是玉林高高的城墙,城门之下是破败的战场,和推着车运送尸体的小兵,他的手指不住的发抖,一种恐惧从他的指尖涌到他的心口。
“你怎么躲在这儿了?”白林从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庾季夏惊起,彷徨失措间,疾风快手拔出配剑横在了白林的脖颈间。
“你……你这是拿我当玉林人了?”白林倒吸了一口凉气,伸手推着剑背,缓缓把剑从自己的颈间挪开。
庾季夏这才缓过神来,急忙道:“我不知是你?我以为……”他后话没说出口,只是额头间冒出了细汗,一副被吓呆了的样子,全然没了平日里的从容。
白林看他这副紧张兮兮的样子也是没跟他置气,打趣道:“我还以为……咱们羽林卫的骑射第一的上了战场会强些呢,你瞧你现在这副样子,手抖的跟个什么似的?第一次见血害怕了?”白林注意到了他十指不明的抖动。
“不是。”庾季夏冲他勉强地笑了笑。
不是害怕,而是——兴奋,此时的庾季夏见血……只有兴奋,没有害怕。不对,白林或许真的说中了,他是真的怕了,他怕的是他自己。
两日后,大军得胜归来。
无论是这场大胜之容易,还是榆辛人之守诺都令庾泽生疑。待大军归来后,他又下令驻扎在金昌五日,严阵以待,以防备榆辛人奇袭,等到的却是榆辛的和谈使者。
庾泽与使者密谈了一个时辰,新的盟约初步建立。
入夜,庾季夏进门引和谈使者去厢房休息。
庾泽望着二人远去的背影想:或许庾季夏真是一员福将,有他在这场胜利才会这么容易。
新的盟约正式签订后,庾泽领军去武威边境视察了一圈,在炎夏来临之前,五月初十大军开拔,返回长安。
十五日后,军队来到了金城,停留两日,稍作休整。
金城为西北重镇,第一大城。兵士的家书大都积在了金城驿站,庾季夏就是在此处看到了丁婳的来信,算算日子他们已经有三个多月没见了。
这封信照例没什么内容,不过是从她在丁府的日常变成了她在徐府的日常而已,庾季夏看完信后随手扔在了面前的烤炉中。
正盯着烧烤的白林一愣,奇道:“这好端端的家书,你扔什么?”
“不是家书。”
“不是家人那是谁啊?还会有谁给你寄信?你在长安又没什么相好的。”
金城指挥使府,书房。
庾泽处理了几份公文与加急信,大太监魏陆自他一走,便小动作不断,随不太出格,却看了让人头疼。
其中有两封信比前朝的事看了更为头疼。一封是薛蒙写的,他算的庾经和王鹿韭的大婚吉日是在六月二十,一封是琅琊王氏的族长王贺写的,他已经启程赶往长安,六月初就可到达。
以大军的脚程,庾泽怕是要错过这场婚礼了,还有前朝的那些政务,尤其是魏路这个老东西,全权交给庾经,他总是心里不得安生。琅琊王氏的王贺他也总要见面一叙的。
日出出发,离开金城之前,庾泽再次检阅三军,在十万兵士面前亮了回相。
翌日,五月二十八,大军到了榆中安营,庾泽已决意先行离开去往长安处理政务,他漏夜点灯将诸位将官齐聚元帅中帐。
“长安送来了许多折子,没什么大事,却是小事不断,我决意先行回京,此为绝密,等到你们快到长安时,再告诉兵卒,我早了几日回京理政。”庾泽说完,喝了口茶。
诸位将官皆是屏息凝神等着他的下一句话。仗都打完小一个月了,回程中总理军务这种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但他指派的这个人几乎就是大将军庾泽以外的“军中第二话事人了”。
本来论资历还是论军衔,都该是战功赫赫年过五十的羽林令白讯白老将军担任,但他刚刚犯了大错,此战甚至没上前线。资历军衔仅在白讯之下的徐数神色昂然,等着庾泽的下一句委任。
“庾季夏,我走后你来暂代帅职,总理军务。”庾经语音平缓。
账内似乎更安静了。
少顷,庾季夏出列,答道:“末将领命,定不负大帅所托。”
当夜,庾泽甩下这道令诸将不服的委任后,就带着副官参将与禁军骑兵二十人快马赶往了长安。
八日后,庾泽在京郊的别院接到了同样一身风尘的王贺,二公彻夜长谈……
六月二十,庾经文王鹿韭的大婚之日。
天公作美,万里无云。京城的达官显贵齐聚一堂,言笑晏晏。
这对天作之合的绮丽新人踏着红毡入了庾府大门,二人又入了青庐,准备拜堂。
“且慢!”一个突兀的男声呼喊,打断了拜堂。
“你是何人?谁放你进来的?拖下去。”庾泽从青庐内望向这个男子衣袍不洁,一身黄土的男子厉声道。
“大将军容秉,玉林有战报,八百里加急!”
明天白天还有一章,剧情比较连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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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旗开得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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