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西沉,喜宴散场。
众宾客纷纷去找自己的马车,丁婳跟在卢夫人的身后。
日暮时分,天边一头是落日,另一头是弯月,少有的日月同辉。
丁婳望天心道:同一片天空下,边关的他什么时候能回来呢?
六月二十四,榆辛送来了和谈的诚意,一辆辆载满货物的马车驶入金昌城。
左融与庾季夏亲自勘验,与礼单上签订的一般无二。
“就如此了吗?”左融望着战俘一声叹息。
庾季夏顺着他的目光望向了被绳子捆成一串的战俘,面沉如水。
和谈除了这些物品之外,还有一个附加条件,一匹马或者等价的货物,换一个战俘。
玉林一役,他们抓了轻伤战俘五百余人。送往榆辛的和谈信上已经写明:如果没有在金昌看到纳贡,将火烧这些战俘。
榆辛的人口本就不多,这些青壮年至关重要,看来榆辛是真的拿不出钱粮货品了。
“该当如何?”庾季夏问左融。
“白纸黑字已经写明,点火。”
“别在这儿。别在金昌城。”
“怎么,你怕了?王城的那把火不是你点的?”左融笑道。
“金昌城外十里,便是两国交界之处,在那里让他们看见更有威慑之力。”庾季夏答的冷静。
“言之有理。”
“我守在城内,就不去了。”
“怎么?真的怕了?”左融飞身上马,回头冲他的笑笑,扬鞭策马道:“跟上来!”
庾季夏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只能上马跟上。
金昌城外,长河落日。
左融的一把火立即引燃的草堆与草堆上的战俘……
燎原烈火,焮天铄地。
庾季夏与左融等人已骑出了半里地,身后是敌国士兵哀鸿遍野,嚎天喊地。
庾季夏耳中的哀鸣之声震天,他策马扬鞭甩开了众人,向朝城门奔去。这一奔便是十里,定西门守城人见已方将领已经回来,将铁索缓缓放下。
他耳边的悲鸣几乎消失不见,他这才回头望左融的方向,只见一众黑骑乘马而来,其身后一片火光烛天……
两个月后,长安城。
秋意渐浓,天气渐寒,战后的流民比往年多了一倍。徐家开设粥场,施粥。粥场由卢夫人与其堂嫂徐数的夫人李氏牵头。
徐府的女眷几乎全部到场,这露脸的事自然是由卢夫人与李夫人做,丁婳也乐得清闲,与徐数的儿媳何氏坐在一旁讲话。
“阿翁来信了,这两日便要凯旋了。”何氏脸上有几分笑意。
“来信了?这家书可不好传回来。”丁婳想起了自己那送往战场石沉大海的许多封信。
“是啊,不过做将领的传信总是要容易一些。”
丁婳心道:自己已平安度过了一个百日,庾季夏必然在六月看到了她的信。现在马上要到第二个百日了,她最好能再见庾季夏一面,最差要再寄一封信到他手上。
“凯旋之日,我还想见小庾将军一面呢。”
“小鱼将军?谁?”这个称呼实在是太不熟悉了,丁婳没反应过来叫的是谁。
“嫂嫂,是庾季夏将军啊,你不知道?”何穗华瞪大了眼睛。
“我一时没转过弯来。”丁婳笑了笑,他是羽林令,是大将军大司马,是吴王,她唯独没听过“小庾将军”这个称呼。
“少夫人。”徐数府上的林管家骑马赶了过来,略显慌张的下马,向丁婳与何氏见礼。
“怎么了?”何氏问。
“老爷回来了,大军两刻钟前已经从西城门进来了。”
“这可太好了。”何氏喜形于色,向两位夫人处跑去报喜。
丁婳也跟了过去,一边听几人说话,一边理了理肩膀上披着的幅巾。
半刻钟后,徐家的粥施完了,徐家的女眷收拾完毕却没有归家。
街上已经涌起了一波人潮,要迎接得胜归来的长安将士。
百姓分列在街的两边,夹道欢迎。
街对面的人纷纷向丁婳看来,丁婳今日着一件白蓝色素衣,头戴白色幅巾。而其他夫人在秋日多穿深色素衣。今晨何氏见她第一句话就是:“嫂嫂这样子像观音。”
像,也不像。她的大五官太艳丽了,人间的美人,没什么神性,这份打扮只是平添惹眼。
终于,马蹄声响起了,还有远方百姓的欢呼。时隔大半年,王师凯旋。
“大将军?”身旁的卢夫人出声。
丁婳闻声望向马蹄声的方向,大道空空,还没有人影。她忽然意识到现在的大将军还是庾泽,转头向反方向看去。
庾泽的步辇就停在两三丈之外的大路中央。
这算什么?迎接吗?
不消片刻,马蹄音变得清楚嘹亮。
丁婳远远的看到了被夹道欢迎的“小庾将军”。想到在他入城当日就见到了,她脸上泛起了明艳的笑容,身旁的人都看向了凯旋的将士,没有人注意到她的这个笑。
除了数十丈外的庾季夏。庾季夏远远的就看到了那个白色的身影,远看是观音美人,越走近越觉得那张脸很是明丽,那人看清是他,展颜。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新妇,等来了她出征的归人。
一旁的徐数递了水囊过去,庾季夏盯着左前方,似乎是没看到,徐数看着他的侧脸,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了自家家眷。那个身影太过出挑,他立刻明白了庾季夏在看谁。不过吗,观美人,人之常情。
徐数默默地收回了手。
终于,列队走近,丁婳看清了庾季夏的脸,他好像黑了一点,也瘦了一点,目光遥遥相撞,丁婳扬起了一个喜悦而又明艳的笑。
[叮——系统提示,宿主丁婳,目标人物庾季夏对您的好感度上升2%,目前好感度为36%]
丁婳的笑容定在她的脸上。为什么?她做对了什么?
很快,随着提示音的结束,庾季夏别开了头,目视前方。
正前方停着庾泽的步辇。
庾季夏与徐数姜和几人快马行到了步辇边。
“大将军。”几人下马行了大礼,齐齐地喊道。
庾泽扫了他们几个一眼,道:“天高路遥,得胜还朝,诸位辛苦。”
他最后把目光停留在自己儿子身上,道:“你觉得自己做的很好吗?白讯是怎么回事?”
“白讯通敌叛国,已然伏法。”庾季夏低着头,额头贴在手背上,语调平缓。
“罪证何在?”
“已呈了上去,人证物证俱全,更有主犯的签字画押,军旗之下,三军将士皆为见证。”
“你在案发后两个时辰内就查清了一切,斩了白讯?”
“事急从权,顺势而为。”
“好啊,事急从权,顺势而为,好一个顺势而为。”庾泽朗声笑了几声,又道:“起来吧,去未央宫谢恩领赏。”
几人这才拖着沉重的盔甲起身。
庾泽摆了摆手,步辇起。
庾季夏他们几人起身,徐数快步向夫人的方向走去,叮嘱了几句。庾季夏看了看徐数的背影,又看向了他身旁的丁婳。
丁婳只觉尴尬,又冲着他笑了起来。
“不知道她在笑什么?”庾季夏小声念了句,头也不回的入了队。
“您说什么?”身后的元吉没听清,问道。
“我说,真想问问丁婳,她在笑什么?”庾季夏语气中的嘲弄十分明显。
元吉却仿佛没听懂,看向了丁婳的方向。
先头部队就这么走过了,李夫人见过了徐数,对着其背影擦了擦眼泪道:“咱们收拾收拾也走吧。”
“也好。”卢夫人应了。
将士衔尾相随,占了主街。徐家女眷的马车都停在后巷,林管家闻言称是,立刻去查看后巷的街道是否畅通无阻,可以通行。
丁婳叫锦瑟无徵把带的食盒披风等物先一同拿到车上,她正准备去找卢夫人,转身却看到了一身黑色甲胄的元吉,正打算装不认识。
元吉却上前道:“我家主人有话想问你。”
丁婳左右看看,兵士列队,百姓欢呼,此时正是吵嚷一片,徐家的女眷收拾东西也正没人注意她,只道:“他有什么话要问?”
“我家主人说:想问问您,您见了他在笑什么?”元吉说得十分认真。
丁婳一时无言。
……
元吉问到了答案,即刻上马走了。
丁婳走到了卢夫人身边。
“你刚刚同谁说话了?”卢夫人果然注意到了。
“是小庾将军身边的人,说和您问声好,他要入宫不便过来打招呼。”丁婳说道,反正卢夫人不可能因那一句招呼和庾季夏当面对峙,他到底遣元吉问了什么,还不是由她说。
“这孩子打小就乖巧,怪不得能有今日的作为。”卢夫人用手帕掩了笑意。
丁婳一路扶着卢夫人上了马车,刚一落座,卢夫人忽然道:“你和庾二公子认识?”
“算认识,小时候见过几次。”
众将走到了未央宫前的主路,百姓欢迎的人潮这才渐渐散退。
庾季夏又一次回头,元吉丢了已经有一会儿了。
几人朝着未央宫的宫门,行的越来越慢,就在这时元吉终于赶了上来。
庾季夏听见他的声音调转马头道:“去哪儿了?”
“去问她话了?”元吉小声回答。
“谁?”有什么话非要这个时候去问?
“丁四小姐。”
庾季夏转头望向他,勒马停步。
“你去问她什么?”说罢他又看了徐数一眼,徐数继续朝前走,离他已有两丈远。
“不是公子叫我去问她的吗?问她在笑什么?”
“你!”庾季夏无语至极,顾及是在宫门口,只能把剩下的话咽下来。
少顷,庾季夏才又道:“她回了什么话?”
“丁四小姐说:你回去告诉他,一是长安的人都在等着他们归来,二是……”
“是什么?”庾季夏收敛了神色,继续往宫门驶去。
“即见故人,云胡不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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