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斐,那个逮谁咬谁、比女人还漂亮的御史中丞?
哪里有人会主动招惹疯狗呢。
伍横收下程懿的讽刺,一把抓起将曹贵的头发,拧麻花般打个旋,将他乱糟糟的头转一圈。
伍横把他正脸扭过来,象征意味地拍拍曹贵脸上的灰,弓腰道:“本是好意朝两位赔罪,不想惹得两位大人不快。大人不喜欢这狗头,我这就处理了。”
抬手举着车帘也费力,程懿思来想去,觉得伍横不配,又撂下,静静听他说。
伍横想起姜逸的吩咐,捡让人恶心的话说:“本想先提着狗头先去丞相府赔罪,毕竟曹贵可是对丞相最为不敬的,可是公主府近……”
灰暗的光线放大陆彧五官中的锐利,他邃目中囚住的不耐已然溢出,如地龙翻身般轰隆,好在马车是笼住他的法器。
天蓝为他做了最好的掩护,无人察觉到地覆,陆彧沉声让林协赶车。
后车赶着前车走,程懿乐得让李远赶紧走,母亲还等着他用午膳呢。
车轮一前一后碾过青石地板,将歪扭的红痕拓上平直的印记,伍横咽下未尽之言,目送两辆宝马香车离开。
伍横撇撇嘴,将手中的东西抛给下属,李远却从后面气喘吁吁地冲出来,抢先捡起地下几乎要成两瓣的玉扳指:“起开起开,这是爷赏我的,你也配。”
伍横被撞偏,无谓地摊摊手,待李远宝贝地拿起扳指走到一丈开外,他眯一只眼,抡过曹贵,似在找准心。
不过一个弹指,他那只眼睛复又睁开了,打狗还得看主人啊。
樟木香淡淡飘在空气中,二人在一排书橱中穿梭,彩裙掠过沉闷的黑漆书柜,像凭空长出来的尾巴。
庄清蘩手握一卷书,朝身后的江清晏比了一个噤声的动作,踮脚猫身,无声慢慢靠近角落。
庄清蘩将自己的呼吸全力屏下,动作间极尽小心,杏眼跟着那逃窜的东西移动。
“小小妖孽,我看你往哪里跑!”怀枝从另一处跳出来,一下扑向那光线暗弱的角落,用臂圈住。
怀枝趴在地上,慢慢缩小臂围,试图将里头的东西一举抓住。
庄清蘩眨动眼睛,认真被迷蒙所取代,她转头朝另一个方向搜寻。
“跑了跑了,怀枝姐姐!”江清晏惊急扭头,指着那两只唧唧叫的肥硕老鼠,快步跟上。
“啊?”怀枝张开手臂,定睛一看,她围住了一圈空气。
绣鞋抵在角落处的小洞,庄清蘩踩住老鼠未来得及藏起来的细长尾巴。
老鼠被吓坏了,学壁虎将无毛的滑溜尾巴断了。
庄清蘩松开脚,小心地举起灯罩观察,怪生要断尾保命,这老鼠都被养肥了,钻个小洞有些费力。
大白天都敢出来,也不知道有多少老鼠藏在书楼里,该把那些书架全换成书橱了。
怀枝还在一个劲地探头,不知暴风雨马上要下落下来了。
庄清蘩吹灭烛火,率先将目光锁在怀枝身上,狐疑地问:“你是不是又在这吃点心了?”
“我没吃了,上次年底您抓到我以后,我就再也没吃过了。”怀枝手脚并用,着急忙慌辩解,她可不想一个人把这书阁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再打扫一遍。
“亏你接济恩惠,这些老鼠才能与天齐寿。”庄清蘩感到头疼,两眼直直望着那黑不见底的洞。
江清晏主动接过庄清蘩手中的灯,将它妥善放好。
这凌烟阁在宋相手上时便走水过一次,幸好火势不大,典籍卷帙都救了回来。
后来宋相说要防微杜渐,便不许一点明火出现在书阁内。
“我真没有,不信您看。”怀枝翻开扉页,将书的页脚指给庄清蘩看,“您瞧,这底下被啃了,肯定是这些老鼠太饿了咬的。”
庄清蘩看了更是气不顺,闭眼放空大脑,怀枝是老鼠精托生的吧。
“你刚刚是拿这个打的老鼠?”庄清蘩发觉有些不对,睁大眼惊呼指着书问。
江清晏踮脚瞧一眼,呼吸也跟着弱下来,是宋承的《远山集》。
“我……我赤手空拳打的。”怀枝将捏得有些皱巴的书抚平,单手遮住书名。
没个武器手里难受,她随手拿的一本,怎么是这本啊!
庄清蘩抚面叹气,声音比向前更无奈:“你想办法把这里的老鼠给处理了。”
“好好,您别生气,我肯定让它们都搬家,全部离开丞相府,不,京城。”怀枝替庄清蘩抚背顺气,讨好奉承。
庄清蘩不理怀枝,默然抽过书,将它分门别类放回原来的樟木抽屉柜里。
怀枝直接席地而坐,沮丧地拉着江清晏问:“怎么办啊,小晏,她生气了,都不搭理我了。”
江清晏拢起裙子,也跟着坐下:“老师只是心疼这些古籍孤本罢了,怀枝姐姐你别多想。”
怀枝摇摇头,将脑袋靠在江清晏头上,有气无力地回:“小晏,丞相这种从不真动怒的人生气起来最难哄了。”
“那我们可以想想如何让老师高兴起来。”江清晏拍拍怀枝的头,让她不要太悲观。
“对,我把老鼠的事给解决了,功过相抵,她肯定就能原谅我了。”怀枝直起脖子,双眼发亮,两手捏向江清晏圆圆的脸。
江清晏见怀枝斗志昂扬地离开,便知道自己白担心了。
“你怎么才来。”何妤提壶倒茶,却未起身迎,宛如自己是主,来人是客。
另一女郎更是悠哉,手抵着头,双腿交叠,笑着看庄清蘩落座。
两人将中间的位置空出来了,庄清蘩绕过何妤半圈,自如朝玫瑰椅走近。
“凌烟阁闹老鼠了,所以多费了点心神。”庄清蘩接过何妤递来的一小杯茶,饮尽润喉。
“你可闻见什么腥味了?”见庄清蘩脸色一般,何妤靠向椅背,朝另一人问。
武妍不解摇头,轻轻踢一下椅脚,要她别卖关子,直抒其意。
庄清蘩埋首鞋尖,那断尾沾上的微量血迹都已擦干净了,不明白何妤何故作此问。
何妤一脸孺子不可教也,学老学究摇头模样,故作高深道:“必是那些孤本给老鼠啃了,蘩娘如受剜心之痛,心在淌血呐。”
武妍笑得最开心,茶水撒到木铺地上,带着椅子吱呀乱晃。
庄清蘩喉间发出气声,也是被何妤这一番逗笑了:“你何时也会揶揄人了?”
“我这是揄扬你爱书如命呢。”何妤巧言道,主动殷勤替庄清蘩续茶,不叫她再辩回来。
“回来也有月余了,感觉如何?”庄清蘩换了个轻松些的姿势,凝眸转向武妍英美的脸上。
“世味年来薄似纱。”武妍长眉撇下,张直手臂,松泛筋血,继续道:“京城里冷冰冰的,人情味太淡。人的脸上好像都写了价值多少银子。”
“丞相的脸上是一万两,庄清蘩的脸上是一百两。”武妍指一指中间,半打趣道。
“世味年来薄似纱。”庄清蘩跟念了一遍,语气轻松道:“那我和妤娘作何解?辛苦捞你回来,给你落下一句人情味淡。”
武妍满饮一杯茶,“你们自是我的冷暖自知。”
何妤深以为然地笑笑:“我倒是觉得英娘目光如炬,那钱政又值个多少两?”
武妍眼里只剩眼白,恨不得将手里的茶盏给捏碎了,鄙夷道:“他是掉进臭水沟子里的钱,你说那日我要是有笏板该多好啊。”
庄清蘩安慰似地点点武妍搭在扶手上的手臂,颇有助纣为虐的语气:“你已回来,何愁没有拿笏板敲他头的机会。”
没聊多久,武妍却突然想起了大事一般,她起身去拿一个半尺长宽的织银锦盒,“诺,这个给你。”
庄清蘩捧过,有些分量,她猜:难道是茶叶?
何妤则将小几清干净,给这锦盒留位置。
“你拆开看看,不然我怎知你是否喜欢。”武妍催庄清蘩打开。
浓郁的脂粉香扑鼻而来,里头一面整整齐齐铺了九个圆盒。
“胭脂?”庄清蘩有些惊讶,拿起一小银盒,膏体玫红,香味清远,十分符合她的喜好。
“正是,每个都是我亲手调配方子制成的,蘩娘好颜色,需配好胭脂。”武妍挺直胸膛,颇有自豪意味。
“这也太多了。”庄清蘩用食指轻轻摸了一点,隔空划过鼻尖,闭眼享受芬香。
“只是为何突然送我此物。”庄清蘩将那点颜值搽在掌心里,眸里是毫不掩饰的亮晶喜悦。
“你的生辰马上要到了。”何妤抢白道,庄清蘩就是这样,每年都记不住自己的生辰。
武妍点点头,赞何妤与她养了一对比翼鸟,心有灵犀。
“那也要等到下个月啊。”庄清蘩失笑,她都忘记此事了。
“你就当我狗嘴里留不住剩馍,做好了便想献给丞相大人。”武妍摆摆手,毫不在意地解释。
“哪有这般说自己的。”庄清蘩如此说,却配合道:“汝尽忠职守,我必许你礼部侍郎何大人的位置。”
何妤故作悲怆,倒退几步:“罢了罢了,终是到我心孔淌血了”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