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曦哲捏着手机，指关节微微发白，他沉着脸，一下一下刷新着某博页面。
热搜榜上几乎全被今天下午陆星野与时昙拍戏的路透偷拍占据。
陆星野粉丝基数庞大，进组后蹲守的代拍自然不少。尽管剧组防的像铁桶，这些人却无孔不入，能从各种匪夷所思的角度搞到一手资料。就连剧组内部，也潜伏着“内应”，忍不住手痒往网上发点福利。
自从传出陆星野参演这部剧以来，剧组就已经如同漏风的筛子。
说起来，米曦哲自己也偷偷联系过几个代拍，本想让他们拍点自己和陆星野的“友好互动”，比如说说笑笑、勾肩搭背、眼神拉丝儿之类的，提前炒一波热度。可陆星野一直高冷的端着，平日里拍戏的时候拉搭一张脸扮酷，互动全是他一个人冷脸贴屁股，甚至还有代拍捕捉到陆星野嫌弃地翻白眼的画面。这种视频是万万不能流出的，不仅自己脸上无光，更会被他那些战斗力极强的粉丝骂倒贴蹭热度！
再看热搜上站姐拍摄的超清视频：陆星野挥剑指向时昙，结果不知怎么剧情就走偏了，俩人直接抱在一起，嘴对嘴亲上了！这种他梦寐以求的“爆款剧情”，居然让时昙撞上了！
吃瓜网友们瞬间嗨了：
“卧槽！这剧还有这种福利？吻戏？！”
“导演乱加的吧？不过俩帅哥亲一起还挺养眼，我先嗑为敬！”
“楼上的你牙口真好，这都敢嗑？不怕硌着牙？”
“明显是意外吧！我家星野哥哥脚滑了！”
“啊啊啊哥哥是不是受伤了？心疼！”
“陆星野对面那冷脸帅哥谁啊？被亲上时表情都裂开了哈哈哈！一分钟，我要他全部信息！”
“姐妹快住手！那是前N.E.O的时昙，著名的抄袭咖！”
“时昙怎么还在？不是说他被退货了吗？”
“这人都没退圈？哥哥快跑！沾上晦气的脏东西了！”
……
看到有人骂时昙，米曦哲心里稍微舒坦了点。能炒作又怎样？风评差成那样，就等着被陆星野的粉丝用唾沫星子淹没吧！
果然，网上的风向很快如他所愿，时昙那些陈年老黑料又被搬了出来，什么陪睡大佬、职场霸凌、抄袭门等等。这其中，米曦哲的粉丝“西米露”功不可没，在各大评论区疯狂科普，力求让每个路人都认清时昙的“真面目”。
在这方面，他和粉丝绝对是心有灵犀。“西米露”和时昙的“小昙花”从团时期就是“世仇”，见面就掐。不过他的粉丝人多势众，多数时候都是追着对方碾压。
路人嘛，才不关心真相，谁声量大就跟谁跑。
很快，陆星野的粉丝开始怀疑这莫名其妙的热搜是时昙这个“糊咖”在炒作。接着又有“知情人士”爆料这场戏是临时加的，粉丝们更确信了，就是这个劣迹斑斑的艺人和无良剧组联手，蹭他们家单纯好骗的哥哥的热度卖腐吸血！
“滚啊！哥哥独美！某些人别太离谱！”
“在团是团霸，进组是加戏咖！还害哥哥受伤！退！退！退！”
“@盛世奇探剧组@导演徐唤山@制片李宣！@N.E.O时昙，拒绝加戏咖！听见没！”
上头的粉丝开始疯狂私信轰炸剧组，并对时昙开启了全方位人身攻击。
而在一片混战的夹缝中，一个CP超话如同石缝里的小草，悄悄冒了头——星沉昙开。
“啊啊啊啊啊！颜狗天堂！都给我来嗑！”
“别的先不说，时昙这张脸真是漂亮又禁欲，高岭之花被拉下神坛太好嗑了！”
“我女鹅辣辣的！（发出不明意义的嚎叫）”
*
时昙拍完戏，肚子也开始饥肠辘辘，烦躁到极点，早上五点起床赶飞机，然后马不停蹄地赶到剧组拍到晚上，这行程，就算脾气再好也得累到翻白眼儿，但神奇的是，时昙这次格外有“打工人”的觉悟，这么高强度的工作居然没当场摆烂！
卸完妆，他终于放松下来，和助理骆佳坐车返回剧组安排的酒店。
骆佳也累得够呛，主要是心累，全程精神紧绷，生怕这位爷一个不爽就搞出什么大新闻。
一上车，她习惯性掏出手机，随即眼睛一亮：“哥！你上热搜了！还是热一诶！”
时昙正瘫在后座闭目养神，被骆佳这一嗓子嚎得睁开眼，慢吞吞地从口袋里摸出手机。
因为拍戏关了一整天机，刚开机，手机就跟抽风似的疯狂震动起来，未接来电和短信瞬间99 ……信息量爆炸，机身都隐隐发烫……
随便点开一条，都是对他全家“亲切”的问候。
等手机稍微消停点，他点开某博——好家伙！
手机彻底沦陷，某博更是重灾区。时昙看着那999 的辱骂私信，太阳穴突突直跳，直接把手机丢给骆佳，像丢一块烫手山芋一样。
骆佳手忙脚乱地接住手机，弱弱地说：“哥……你手机号好像被扒了……”
时昙按了按眉心，压下心中疲惫，“这破戏还要拍几天？”
“顺利的话……大概三四天吧。”骆佳仔细观察着时昙的脸色，被这么多人辱骂、P遗照，心里肯定不好受。
但她转念一想，做明星嘛，有人骂至少证明还没糊透，黑红也是红啊！多少人想挨骂还没这机会呢。而且今天拍摄效果意外不错，时昙演那种跋扈角色简直是信手拈来，颇有几分“本色出演”的味道。虽然过程有点小插曲，还以这种奇葩姿势上了热搜，但好歹有热度了不是？能和顶流陆星野绑在一起上热搜，多少人求都求不来！有些明星还故意手滑点赞制造话题呢。如果她是经纪人，肯定趁热打铁，管他黑的白的，先火了再说！
可听时昙这语气，非但不高兴，反而恨不得立刻拍完走人。
骆佳忍不住提醒：“可是哥，这戏拍完……咱后面可就没啥活儿了……”
时昙的目光投向车窗外。夜色浓重，窗外的光影在他冷泉般的眸子里快速流转，明明灭灭。
良久，他才低声问道：“我和公司的合同还有几年？”
“呃……大概三四年吧。”骆佳一愣，心里警铃大作，“哥！你该不会是想……解约吧？”
救命！解约了哪家公司还敢收留你这尊大佛啊？她在心里默默吐槽，就现在这“黑得发亮”的星途，立刻换个公司，也不可能秒变“白莲花”啊！
时昙再次陷入沉思……
骆佳跟时昙的时间不算长，但没少听同事们八卦。据说公司先前对这位爷其实并不上心。当初他刚签进来，因为性格太直，一不小心就把某位高层给得罪了，差点直接被塞进冰箱“冷藏保鲜”。明明长着最惊艳的一张脸，在团时却永远站边边角角。后来，也不知道拜的哪路神仙，让他居然傍上了一位大佬，待遇这才稍有起色。但即便如此，经纪人对他也基本处于“放养”状态，很多杂事都甩给了她这个小助理。而且，他现在被黑得这么惨，公司的不作为起码得负一半责任。
这么一想，他想解约，好像……也挺合理？
可是！动不动就八位数起步的解约费，就算背后真有大佬，这笔钱也不是说掏就能掏的吧？
看着时昙那紧锁的眉头、纠结痛苦的神情，严肃得仿佛正在破解“人类如何移民火星”的终极谜题，骆佳心里没来由地泛起一丝同情。
哎，明星们表面风光无限，背地里却有一堆不为人知的难处？
她知道时昙此刻内心一定很痛苦，但这些事情，自己这个小助理是帮不上忙的，于是她非常体贴地保持了安静……给他留下空间……
时间在沉默中一分一秒流逝……
良久，在车子即将抵达酒店的时候，时昙终于无奈地深吸一口气，他缓缓抬起眼，一瞬间，骆佳几乎以为他将要宣布某个改变命运的重大决定。却听他用一种饱含了世间所有纠结与挣扎的语气，郑重地开口：
“嗯……算了，今晚还是吃烤肉吧？烤肉比火锅入味儿。”
骆佳：“……！！！”
合着您眉头拧成麻花，表情苦大仇深，天人交战了老半天，最后思考的宇宙难题就是晚上吃烤肉？！
时昙在吃这件事上，有着近乎偏执的坚持——想吃什么，就必须立刻、马上送到嘴边。多等一天不行，留到下一顿更不行，那股突如其来的馋劲儿非得当场被满足不可。
但今天两人实在累得够呛。虽然横国影视城周边从来不缺营业到凌晨的“深夜食堂”，可想到明天一早还要顶着黑眼圈拍戏，骆佳只好退而求其次，掏出手机点了外卖。
外卖送来的烤肉，终究是差了几分意思。商家倒是贴心，肉块细心剪成适口的大小，配了精致的便携烤盘和四五样小菜，连蘸料都分装得整整齐齐。只是那肉在运送途中闷得久了，入口少了焦香，嚼起来也有些发柴。
以她对时昙的了解，这位对吃食向来挑剔的主儿，怕是免不了要念叨几句。可出乎意料的是，时昙只是安静地拿起筷子，一口接一口地吃着，脸上看不出半分不满。
骆佳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有时候她觉得时昙这个人很矛盾，明明对某些事执着到近乎苛刻，却在另一些事情上展现出惊人的随和。就像今晚，上一秒非吃烤肉不可的他，下一秒可以对着一份并不完美的外卖吃得心平气和。
有时候骆佳也不能搞懂他，不管怎么说对方没有发牢骚，这一顿也算蒙混过关了。
"哥，这个工作号还是先停用吧。"骆佳收起手机，"还好只是工作号，明天我去营业厅帮你办个新号码。"
如今时昙的大部分工作联系都已转到骆佳这里，这个号码差不多和某博一样，只剩定期发条营业朋友圈维系合作方的功能。
时昙入行这些年积累的人脉单薄得可怜。除了公司同事、合作过的平台编导和几家重要媒体，就再没其他人了。而这些联系人大多比时昙"红"得多，根本没人会关注他这个糊咖的动态。
好在还有一个私人号码。因为常年被黑，时昙在这方面格外谨慎，这个号码保密工作做得很好，至今没被曝光。通讯录里存的都是家人和真正的亲友联系方式。
时昙细细翻阅过这个手机里的联系人，总共不到二十个。对一个二十出头、已在娱乐圈摸爬滚打数年的年轻人来说，这样的社交圈未免太过冷清。
这个手机号还注册了个v信，朋友圈的更新还停留在半年前，“他”马上要发新专辑时，晒的一张专辑封面照片。配文只有简单的两个字，开心！这条朋友圈的点赞量最多，超过了十个，其中一个人就是被爆出他抄袭作品的米曦哲。
时昙顺着这条朋友圈的点赞，找到了米曦哲的v信号，却发现“他本人”已将米曦哲拉黑了。
他大概能猜到原因：就在那条朋友圈发布后不久，新歌被指抄袭米曦哲的作品，精心筹备的专辑被迫下架，还遭到了音乐圈的集体讨伐。“他”一时气不过，将自己目前圈子里唯一的朋友拉黑。
没错，米曦哲曾是"时昙"在圈内唯一的朋友——至少在这个私人账号里，没有任何其他团员的联系方式。而现在，连这唯一的朋友也被“他”拉黑了。
时昙醒来时，二人关系应该已经决裂了，现在二人经过公司的安排，又到了一个剧组里，听周围的人八卦，貌似米曦哲那个角色原本是他的，可因为“他”突然爆出抄袭又霸凌一事，口碑崩盘，这个角色便换成了米曦哲，后来他去录了公益性质的综艺“洗白”，半年过去，风头稍缓，剧组开机后，公司又硬把他塞了进来。
虽然不明白公司为何这么做，但无论是想让他走黑红路线，还是如传闻所说因为他有后台，时昙都无所谓。
毕竟在腥风血雨的娱乐圈，从来就没有无缘无故的善意和机会。
可醒来的这些日子，别说所谓的"后台"，连父母亲人的电话都没接到过。
这具身体没给他留下任何记忆，不过经过这几天，他搜索了不少关于“时昙”的信息。公司官网上的个人履历显示，这家伙从小学到高中，一直就读于及有名气的私立学校，小时候应该算是养尊处优的，大学则考入国内顶尖的艺术院校，主修古筝专业。
这个专业让时昙有些意外，虽然在古代乐师大部分为男性，但这个时代选择古筝基本女孩子居多。
在别人的口中，“时昙”脾气暴躁易冲动，似乎人也很狭隘。看似如此粗粝的人，怎么会选一个这样需要倾注细腻情感的专业。
而“时昙”人生的变故也似乎是从大学开始，因为大学他肆业了，所以这个家伙的最高学历只有高中。这也成了黑粉们津津乐道的攻击点，网络上四处流传着嘲讽他“九漏鱼”、“文盲”的言论。
让时昙感到更意外的是，米曦哲与他就读同一所大学，主修表演系，当然他圆满完成了学业，且一直以来成绩优异。
习惯于从棋局之外审视全局的时昙，几乎一眼就能看清。
无论“时昙”性格如何，过往发生了什么，他只看最终谁是最大的受益者。而这次抄袭风波的结局再清楚不过——米曦哲取代他拿到了那个角色，成了实际上的赢家。
而“时昙”这个冲动易怒情绪不稳定的人设，想来也是对方想方设法帮他立的，在“霸凌”事件被爆出后，被一步步精心塑造、固化下来的吧。甚至于一开始的“抄袭”是否是真的，也要存疑。
也许从一开始，这个“唯一的朋友”就是为了踩着他拿到角色！
啧啧，遇人不淑啊！
然而，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还不是当前最让时昙头疼的问题——最要命的是，他！没！钱！了！
好歹一个在娱乐圈摸爬滚打数年的艺人，个人账户余额竟几乎归零。更要命的是，手机适时弹出了新一期的信用卡账单：十几万的欠款数额，看得他眼前一黑。
他强作镇定地打开其他金融APP——好家伙，每个平台都背负着十余万的借款，林林总总加起来竟有五六十万之多。还款日近在眼前，可他连最基本的周转资金都拿不出来。
时昙抬眼瞥向身旁正埋头吃烤肉的骆佳，这姑娘浑身上下透着“刚毕业大学生”的朴实气息。他默默收回视线——嗯，这位助理怎么看也不像是能随手掏出几十万救急的人。
上一次这么头疼，还是当年得知国库已然亏空之时。果然，无论在哪里，没钱才是最大的困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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