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止盈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侧脸,这么明显么?
她眨了眨眼,略略思索一番,索性顺水推舟地承认了。
“是有一事,正好与将军有关。”
霍骁身子微微前倾,来了些意兴:“哦?是有求于我?”
不然,也不至于如此踯躅难言。
见江止盈一脸被说中了的神情,他摊开手心:“求我之前,想好酬劳了么?”
“……”江止盈沉默了片刻。怕什么来什么,她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她眼神游移,不与霍骁相对,试图蒙混过关道:“昨夜不是已经……”
“那是昨日的犒赏,陛下是贵人多忘事么?”霍骁毫不犹豫道。
江止盈一时无言,半晌才说:“我身子还未好全,须再等几日。”
从前她深恨以色侍人,一回生二回熟,如今竟然也能拿床笫之事谈判了。
她满以为自己这么说了,霍骁就会顺坡下驴。
逆料他换了个坐姿,抱起了臂膀:“这可不算,以你我之关系本是天经地义。陛下还是换一个新的罢。”
“那将军想要的是什么?”
霍骁略想了一下,突然发现,有一件事情他忘记告诉江止盈了。
这事说起来过分,他满以为江止盈不会答应,便信口道:“由我的人接管洛宫的守卫,如何?”
江止盈闻言,眉心飞快地蹙了一下,又很快松开。
霍骁如果是派兵来保护自己的,那她的安全也顺带可以得到保障。再者,如果有兵丁入驻洛宫,那她开口借人就方便轻省得多。
权衡利弊之后,她很快干脆地同意了:“可。”
霍骁是个有主意的人,今天跟她提了,明天说不得就能召集人手。
江止盈猜得不错,这事霍骁早有了预谋。百名羌兵已被带进了城,住在宫门边上的洛都中的大院里。
尘埃落地,是迟早的事。
反倒是霍骁——见小姑娘答应得干脆利落,有些疑心自己吃了什么大亏。
旋即,他才恍悟过来,原来自己失去了个狮子大开口的机会。
他脸上生出几分憾色,但是君子一言,反悔不是他的风格。
“说罢,你有什么事要求我的?”
江止盈早有准备,娓娓将宫女偷窃案一事道出,最后道:“其余从犯不提,主谋几人我打算以宫规行刑,只是现下宫中的人手不足,便希望将军能施以援手。”
洛宫宫规有云:宫中行窃者杖五十;数目甚者处极刑。
依照王公公的说法,行窃倒卖之人早在宫变之前就盘踞宫闱多年,如毒瘤般拉帮结派沆瀣一气,甚至祸害了不少人的性命。
霍骁了然,乱世当用重典。小姑娘这一手倒让他高看了一眼。
既然手下的军队已经来到洛都,此事不过顺手为之。
霍骁答应得很爽快。
除此之外,他听到“宫女”二字之后,心中还有一些不可说的隐秘思量。
而江止盈闻言,心下定了几分。
此事一毕,宫权定然稳当不少。
两人各怀心思,在太初殿的小花厅中,权且达成了暂时的默契。
-
宛芸漫步行在宫道之上,若是有心人即可发现,她一刻钟之内,已在此条路上折返了三次有余。
宛芸早已遣人打听清楚了,乐将军每次入宫,必会经过此道。
而她所做的,不过是守株待兔。
心中早已把两人相见之后的场景预演了百八十遍,人却还是没有出现。长时间的等待之后,她有些心绪浮动,暗自埋怨起乐不易的不解风情。
又过了一刻钟,宫门前远远望见一个高大人影,宛芸顿时心中一喜。
走得近了,才发现乐不易身后跟着三四个人,皆是一身煞气。
羌兵。
宛芸心中打起了鼓点,但是机不可失,她还是咬了咬牙,迎上前去。
两人擦身而过。
宛芸特意将裙裾解松了些,在碰到乐不易的一瞬,她的衣服被刮擦掉了不少,露出一片白花花的雪肩,日光之下耀目得刺眼。
“……将军。”
这一声被她喊得千回百折,数不尽的娇羞风情。
乐不易似是被那露出的雪肤刺了一下,连忙用手挡住一双眼睛。
一边挡住眼睛,他一边问道:“这位姑娘……”
“奴名宛芸。”她小声道,刚好能让乐不易听见。
“原来你就是宛芸。”乐不易说。
宛芸心中一惊,随后翻涌起天大的喜悦——原来乐将军早已听闻了我的名字?
也因此,忽视了他话中的异样。
下一刻,变故陡生。
乐不易身后的几个羌兵忽然跃进一步,跨至宛芸身侧,将她围了个严严实实。
宛芸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这几人捂住口唇,挟住肩膀,控制得严严实实。
“唔——”她试图大喊挣脱而不得,便用眼神质问起乐不易: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乐不易接收到了她的眼神:“与宋矜书信往来之人,是你吧。”
她给宋矜的回信里,可透露了不少将军与江姑娘的消息,显然是有意为之的。
宛芸肩膀一缩,一副被说中的模样。
既是宋矜的线人,还敢脚踏两条船勾搭自己。乐不易实在难以理解。
洛都真是太可怕了。
-
又过了三日,江止盈前往了尚刑局。
此处是宫中的行刑之所。
霍骁说到做到,答应江止盈的当日就派人寻了王公公,将三宫之中的行窃主谋抓获。
经历了三日的拷问之后,是日当依照宫规行刑。
尚刑局是宫中人闻名变色的所在。刑场虽在露天的一处院子里,阳光普照之下也有些阴恻恻的。
江止盈上了一处高台,霍骁已等在那处。
凭栏望去,大院之中有不少观刑的宫女。而正中央,已有不少人跪在青石板之上。其中多是女子,也有少数几个内侍。
她们的衣服完好,只是沾了灰尘血迹有些脏污。但是一个个精神头却如蔫了似的,仿佛谢却了生机,瞧着好不可怜。
江止盈心中一动。
旋即,她想到王公公所说的,这些人手底下磋磨了不少冤魂,那一点恻隐便散失殆尽了。
霍骁见她脸色微变,问道:“怕了?”
江止盈咬了下下唇,又摇了摇头。
“不曾。”
其实她是有些害怕的,这是她第一次看人杀人。只是在霍骁面前是无论如何都不能露怯的。
霍骁哼笑了一声,懒得戳破这种肉眼可见的谎言。
他抱着臂俯视着高台之下的一点。
不知小姑娘什么时候能认出呢?
午时二刻过半,羌兵渐渐在刑场周围走动起来。旋即刑场爆发起一阵低沉的躁动,那是即将迎来死期的恶人的鸣泣。
这声音让人平白心中不安,江止盈皱了皱眉,却突然听到一声极其尖锐的女声。
“陛下——”
她怀疑自己幻听了,立刻向下看去。
当中有一个人脸上满是绝望,哭泣着对她高喊道:“陛下——陛下救我——”
江止盈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再三确定。
那人不是别人,竟是她的近身宫女宛芸!
她立刻瞪向霍骁:“宛芸为何会在这里?”
王公公当时给了她一份行刑者的名案,此女分明不在其中。
霍骁唇角噙着的笑意消失了。
他脸色沉了下来,瞳孔藏着幽幽的星火。
这样的一张脸,顿时让江止盈想到了两人第一次见面那日,使她不寒而栗的冷肃男子。
霍骁薄唇轻启:“陛下果真不知她做了何事么?”
“私通宫外,与太尉府宋矜传递消息,意图不轨。”
他顿了顿:“奸细,按军律当斩的。”
霍骁的每一句话都意有所指。似是在说宛芸,却每个字都暗示着她。
江止盈通身的血液冷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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