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万分。
姜启元的分数是十万分。
这是从来没有出现过的分数，杜青开始怀疑是司务监的又一个把戏。
姜启元也面露不解，但他暂且将注意力放在眼前泛着彩斑的大白石上。他走上前，并抬手放在嘴边，当他张开嘴准备咬破手心时，他发现了一样东西。
他的剑正躺在白石的另一侧。
姜启元眸光微动，俯身拾起，看了看又摸了摸后，露出了一个安心的浅笑。紧接着他用剑划着左手掌。血液从绽开的伤口流出，他立刻将手按在白石上，鲜血顺着白石滑下。
杜青看得提心吊胆，深怕他是在地下憋出了幻觉，要进一步伤害自己。好在他割破手后就放下了她，全神贯注盯着白石。
忽听她见白石发出“咔咔”声，人血流过的地方变成了裂缝，下一瞬石块直接碎成了粉。虽然只剩底下小部分石块没碎，但也着实震惊到了杜青。
姜启元从粉末里摘出一颗朴素的珠子，随即吞入口中。
杜青已经目瞪口呆了。虽然她变成剑后食谱变了，但好在吃的是剑不是别的，她潜意识里觉得人还是该吃人的食物。
就在她努力消化姜启元的行为举止时，他开始打坐，并运气调整。他苍白的脸在逐渐恢复血色。
杜青这才明白，原来他要找的就是这个珠子，观效果应该是灵丹妙药之类的东西。
白石粉末中还有一物，不吸引姜启元，却令杜青垂涎欲滴。
一柄被棕黑树枝包缠的小剑竖立在石块中间，它上半部分是青色，下半部分则是白色，似乎已和石头底座连成一体。
她之前吃不成此剑，原来是因为白石是它的外壳。
现在没了外面的石头，木阳神剑更纯澈的甜香释放了出来。杜青被熏得飘飘然，她贪婪打量着它，意外发现它竟然在害怕地颤抖。杜青心想它帮她将姜启元带了过来，而姜启元一来就把它外壳破坏了，害它没了保护，看着着实可怜。
杜青舔了舔舌头，遗憾决定：作剑要有剑德，她不吃它了。
木阳神剑貌似感觉危险解除，身体便开始析出一层白霜，白霜变硬，质地像岩石。白霜越析越多，形成了新的石头外壳。
杜青看得暗暗称奇，然后发现木阳神剑在下沉，随着下方的洞壁不断变窄，阻断了她看向木阳神剑的视线，她反应过来是地洞在带着她和姜启元上升……
考场外面，失去武器的外门弟子们陆续被带出考场。剑峰的外门弟子与法峰的外门弟子被汇聚在一起，他们很快便找到了相同点，互相诉说着彼此的诡遇。
司务监们一边在维护秩序，一边拿出名册查人。死去的弟子名字会变灰，未通过考试的弟子名字会被自动划掉，尚在考场内考试的弟子名字不变，而已经通过的弟子名字不仅会变红，还会显示分数。
名册很长，好几名司务监弟子共同检查，当他们扫完名单后，异口同声了句：“卧槽——”
……
时近傍晚，晚霞余光扫在一群从山顶往下走的内门弟子身上。
他们是最后一批下课的人，随着他们向下前往宿舍，上方的大门逐一关闭，并沿路渐亮起暖黄的烛灯。
其中一位弟子忽然注意到了什么，他抬头，随即惊呼。同伴应声抬头，发出了一样的惊讶声。
他们看见四位长老接连飞向某处，目光追随过去，他们发现后面那座山峰上原本安静的掌门府，此刻点起的光亮透了小半块天空。
掌门府大门被八位守门弟子合力打开，门只开了条缝，等在外面的四位长老就迫不及待地冲了进去。这四位长老分别来找掌门不稀奇，聚在一起问题就大了。
不消片刻，通往掌门府的路上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内门弟子，有人猜测是发生了战役，有人猜是与其他门派的矛盾。直到一位司务监弟子被人拉了过来，众人才知是入门大试出了意外。
当杜青随姜启元终于来到地面上后，她感到十分诧异。
周围仿佛经过了一场飓风，遍地是散落的枝叶与碎石，一只嗷嗷待哺的妖兽幼崽迷茫地趴在地上，它似乎迷了路，虚弱的嘤嘤叫声显得周围更加寂静。
姜启元小心地观察四周，在确定安全后才慢慢行动。
他头顶的一万分不知是否是数值太大，体积比七百多分的时候大了一倍，十分显眼。
杜青看了好一会儿，也想不出这是什么对付姜启元的新招，入门大试细则上没写分超一千的情况，历届考生也都是分到一千便不再涨了。
随着姜启元越来越接近考场出口，安静得出奇的环境终于有了点变化。
杜青看见了聚在外面的外门弟子们，有五、六百人，差不多是这届剑峰、法峰外门弟子的总人数。他们全都苦着一张脸，活像丢了重要东西。
当姜启元快要走出考场时，她终于意识到哪里违和。
外面的外门弟子们都没了武器。
失去武器的外门弟子们，无论他们在考场内是一分还是已经一千分，只要他们出了考场，全部会被判为考试不通过。
当他们得知竟然只有一位弟子通过了考试后，他们都赖在门口不肯走，想看看是谁。有一些人甚至计划报复，要在这名考生踏出考场的一瞬间毁掉他的成绩。
司务监们都站在外侧，似乎是放任他们的行径，因此他们更加激动，交流完作战计划后堵在出口结界两边，严正以待。
结界动了，这是要出来了。
左右两边的人互相对视，然后深吸一口，掏出临时制作的符咒准备动手——
忽然一阵风穿过，动手的人互相撞到一起，符咒发动这些人瞬间昏迷。而其他围观的人发出一阵惊呼，然后鸦雀无声。
每一个人脸上都极其精彩，仿佛在见证千年前仙魔大战似的。
但不怪他们，杜青也相当惊讶。她以为被做手脚的十万分，在姜启元出考场后依然不变，这意味着分数是真的。
周围人像石化了般，只有眼珠追随着姜启元。
姜启元走到司务监弟子们面前道：“要等到第八日回去吗？”
“要吗？”被姜启元注视的司务监弟子愣愣地看着他，连自己说了什么都没意识到。
姜启元顿了顿，指着头上的分数缓缓开口：“我想起了一件事，第一届入门大试，即掌门那一届的考试细则有这么一条规则：若最后只有一名考生通过，那么分数会变成十万，讨个吉利彩头，纪念仙魔大战的十万修士。”
众人顿时小声讨论是真是假。
姜启元接着道：“只要规则不相冲，以前的规则依旧有效。看来我是本届唯一通过的考生。”说罢他叹了一口气，仿佛成为“唯一”是一件极其无奈的事。
众人听得牙都酸了。
有人冲上来问司务监是否有这样的规则。司务监们吞吞吐吐，连维持秩序都忘了，任由外门弟子们拉扯衣服。有人的帷帽被掀飞，有人的素月白衣被溅上了黄泥。
第一届入门大试是仙魔大战后一年的事情，有谁会去看一份几千年前的、甚至都不知道放在哪的考试细则呢？
司务监们纷纷咬牙切齿地看着姜启元。
直到一辆云轿飞来，这场混乱终于停下了。
镶嵌金玉的云轿飘在空中，云轿周围饰满了鲜花，芳香的花瓣飘洒，形成不会停的花雨。众人被这美丽的场景打断了思绪，静静地看着云轿缓慢下落。
杜青发现这东西有点眼熟，还在想哪里看过，身旁的司务监先红着眼叫了起来：“云轿来了！”
杜青这才想起来云轿是掌门府才有的东西。美貌大于实用，能调动的令牌都在掌门手里，而掌门在她来到玄清派之前就在闭关，也不知道如今出没出来。
历届通过考试的考生因为人数很多，都是由司务监传送回去，然后一起上山接受拜师仪式。但这次却是云轿来接，属实有点意外。杜青没见过掌门，能用掌门用的东西还是有些激动。
如果带着云轿来接姜启元的人不是司务监弟子，更不是周瓒，那就好了。
黑着脸的周瓒驭着云轿停在姜启元面前道：“上来吧。”
……
夜色逐渐浓稠。
掌门府外看热闹的内门弟子们已经被清走，掌门府大门再一次开启，这次是为迎接最后一位客人。
一位脚踏青云的年轻人飞到大厅，他对在这里等候多时的四位长老赔笑道：“诸位师叔、师姨久等了，师父托我传话：既然入门大试没有法峰的外门弟子通过，那么法峰不便参与，之后的事情就交给剑峰。”
他说完，四位长老似乎松了一口气，但随即又严肃起来。
其中年龄最长的道：“掌门还在闭关，只说让我们看着办。入门大试不止是考生们有情况，考场也发生了问题，你们法峰就不管了？”
年轻的法修弟子依旧回以歉意的笑。
“行了，你走吧。”唯一的女长老插话道。
“晚辈告辞。”年轻的法修弟子行礼后迅速离去。
待人消失，年长的鼻子哼气道：“这么重要的事情都敢不来，定又是在和那叫杜什么的小女修瞎混，一点师德都没有。”
“罢了罢了。”女长老安慰他道，“不来是好事，我们看着处理……对了，谁派个人去接姜启元过来。”
这时，一旁伺候的掌门府弟子上前道：“云轿少了一辆……不是已经去接了吗？”
四位长老皆是一愣。
他们人都在这里，谁去安排人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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