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射出了5发，皆是同一位置。
蒙毅观察了一会儿，又不敢置信的伸手抚摸了一下细腻的几不可见的针眼。最后大声喊来了隶臣（男性的奴隶），使他将他的佩剑取来。
在他没有检查针眼的时候，湛沅汐就已经知道结果了。毕竟连弩最初版她确实参与了复原和调整。虽然这是缩小版，更像是儿童玩闹用的玩具。可墓室一试她就知道，力度和准确度，比起原版来没有任何区别。
既然一开始他就没有调整方位，那么连弩射出的几箭应该就在同一位置。
那颗槐树的直径有近二尺（换算成现代大概46.2厘米），看树龄将近三十余年。幸亏咸阳位处关中平原腹地，南靠终南山，北依九嵕山，又有渭水及其支流贯穿了全境，故土地肥沃。故才有这三十年能长成如此粗壮的槐树。
若是其他地方，只怕要花费更多的时间。
眼看隶臣将一把青铜剑恭敬递上，沅汐不再迟疑，立马上前拦停了他，并将一块磁铁（最早的磁铁，来自于天然磁铁矿）给了他。
得亏即便湛国后期因缘巧合在铁的基础之上，阴差阳错研究出了钢，可那种钢材之中铁的含量极其高，依然可以使用磁铁将它吸出。
一连五发，一发两根并列的针孔；五发，一共十根。
而缩小版的箭矢一根长度在半尺（10厘米左右），四根针掉落在了地上，还有两根针，本就大半被顶了出来。
蒙毅伸手将那两支钢针取了下来，随后按照沅汐在旁边的引导，将磁铁在针眼口轻晃，第七、第八根针随即出来了。
还有两根没入树中，无论是前后两侧，怎么吸都没能将它吸出来。
眼见他拿起青铜剑，又意图砍树。
沅汐立马就制止了他这一行为：榆树何其无辜，为何要让它因为他们的试箭而亡命？
转而，她接过了连弩，走开了几步，甚至令蒙毅和身侧捧着青铜剑的隶臣也走开了点距离，随后，瞄准原针孔，控制好力度仅仅拉开了半弦又射出了两箭。
“叮叮”两声熟悉的声音落地。
蒙毅立马上前检查针孔。
只见原本深藏树中的钢针落在了青石板上，而刚刚射入的两根钢针，也有大半已经露在了外面。
“妙哉！先生这箭法真是妙啊，如此狭小的针孔，先生也能原孔射入！相必百步穿杨也是轻而易举！不知先生可有意愿从军？吾愿为先生保荐？！”蒙毅不惊感叹了一句沅汐的箭法，见他年少聪慧又明理爱国，不惊起了些许爱才之心。
最主要的是，秦人高大，而这少年也太过娇小了，在军中练上几年，许是能长开些。
“…大人谬赞了，唯手熟尔。至于从军之事，多谢大人抬爱，沅汐虽有报国之心，可到底身体不争气，恐拖累他人，还是算了！比起前线，沅汐更想在后面为我大秦出征将士贡献出一份力量！”虽说确实指望借用连弩能引得蒙家的亲睐，可湛沅汐并不想充做秦卒亲历战场——那十多年中，她在战场的时间都比在后方的时间更多，如今一朝好不容易解脱，若非必要她实在不愿再粘血腥。
“倒是毅莽撞了！先生此弩真乃神弩！只是，这箭矢…”蒙毅不惊感叹了句此连弩的精致准确，可这白色的钢针却是他未曾接触过的金属，且此弩太过娇小…即便射程，可到底钢针的伤害面积到底有限。
“大人请看此图，倒是沅汐糊涂了，忘记同大人说清楚了。此连弩是为模型，是在原本的连弩基础上缩小制成的。此为连□□，大人可凭借图纸，参考此连弩，将它复原回原本的大小！至于材料…连弩模型本身采用的是铁，而其中配置的箭矢却是阴差阳错在炼铁过程中产生的钢，此为西域特产（确实为西域特产，可确是她所在的世界的西域特产，这里有没有…她）…可此弩也并非只能使用铁与钢，以青铜依然可制，只是使用寿命比不过铁罢了！若想要延长使用寿命…大人可着人研究一下这个部分，这里是连弩的核心，叫棘齿轮！”从胸口的内袋中取出画在绢布上的图纸，双手将图纸递给了蒙毅，沅汐则踮起脚在旁悉心解说着。
不外乎蒙毅被留在了秦王身侧，他确实是一个心很细的人。注意到她踮起了脚尖，便不动神色的弯了下腰躬身看图。在解说到棘齿轮的时候，她伸手指出了那一处重点。
完成解说之后，沅汐退后两步，令蒙毅自行观察图纸。
听闻可以用大秦的工艺、采用青铜将之铸造出来，而本身连弩的大小要比模型的大上几倍，蒙毅两眼放光：若是可行，军队能装备上此连弩，那大秦……
借着沅汐的解说，熟知了连弩的每一个部分的作用，他再次仔细的回顾了一番绢布上的图纸，心里不知不觉燃起了热血：蒙家本就是武将出身，他虽服侍在大王身侧，可对于军队上的一些事情还是有着一定的了解，有了此图，连弩，却有可行之处！且无需秦墨，少府中的良匠（秦朝时铸造兵器的人）怕是都可以制造的出。只是棘齿轮一事，还需通报大王着秦墨想想改良之法。
“此箭矢…是以铸铁过程中诞生的钢而铸？这钢…果真比铁还要坚硬。”将钢针填充回连弩的时候，蒙毅万分吃惊于如此细的钢针，竟然会有如此大的硬度和韧劲。即便他用上了三分力，可钢针依然笔直。
沅汐虽说的连弩核心在棘齿轮，倘若棘齿轮可用钢铸造，那连弩岂不是…？
“钢…如今为止，即便是有着精湛冶铁技术的国家，依然无法突破这一技术。只能凭借偶然，借助天时地利，阴差阳错而成！”闻弦歌而知雅意，但湛沅汐很快就打消了蒙毅的想法。
即便是湛国，通过吸收一些优质的冶铁技术，经过改良和多次的迭代革新技术，也只能提升铁的纯度，确保制造出的铁器越来越坚硬耐用。‘百炼成钢’说的轻巧，可真正想要突破，却需要考虑多方面因素，单凭现有的条件极难满足。故，只能赌百炼后有成钢的可能性，而出钢率并不高。
但如果光想以秦国现在的条件炼成钢…太难了，秦国连冶铁都…
她暂时不愿意花费过多的精力在这块地方，所以，暂且缓缓吧。
湛沅汐在此时格外的庆幸，没有将耳室中扎扎实实堆了一堆的各种用于收藏的刀剑拿出来，否则…
毕竟，钢针固然结实可毕竟小件；可那些刀剑可就说不过去了。
“是毅贪心了！先生献上连弩，大善也！明日上朝吾便去禀告大王，为先生记上一功！”蒙毅闻言，并没有为难沅汐，反而很开明的问道：“先生可有所求？”
“…”秦国的官员都是那么性子急、那么好糊弄的吗？区区一连弩，竟然就简单的达成目标了？
秦王的唯才是举，延续到臣子身上，从这一方面可见，她或许无须如此严谨：只要她手中握着他们想要的东西，他们势必会礼遇她。
“大人且听我一眼，沅汐这里有两种高产粮种：一种名叫土豆，可以适应各种土地，在当地的原产可达到三十多石；还有一粮种名叫玉米，亩产也可达十四石左右，此二物，皆可作为主粮食用。但这两种粮种都未曾在大秦试种过，我欲请求大人助我一臂之力，在大秦试种新粮！”沅汐双手交叠身体微躬对着蒙毅行了一礼，直接开门见山的说道。
“…先生说…亩产可达三十多石…就连玉米也可达十四多石？此话可当真？”蒙毅惊讶了，蒙毅不敢置信了，蒙毅呆住了！
今日上天真心眷顾他蒙毅，前面天幕刚提及高产良种；后面就有门客带着高产良种前来拜访！
“这是在西域原产地的数据，至于在大秦，需经过种植后才能测算产量…”湛沅汐谨慎的说道：“玉米成熟时间也在两月有余，同土豆无甚差别。土豆虽然产量高，可却没有办法在同一块土地连着种，它是极其耗费肥力的作物，且若是保存不当出了芽，食用后还会引起食物中毒！而玉米产量虽不及土豆，部分地区却可以种植多季，而且耐保存。但若是突发事件，或是大军需要长时间驻扎，那么种植土豆是再好不过的选择！”
“蒙家在咸阳城外就有封地，先生若是想要试种这等奇种，那里再合适不过！吾定会令人保护好先生，保护好新种粮！先生可还有其他要求，只要是吾能做到的，定会满足先生！”蒙毅深深给湛沅汐行了一礼，这一礼，绕是沅汐怎么拦都没能拦住。
眼见人高马大的汉子激动的满眶含泪的看着她，沅汐不免有些哭笑不得。
“先生不知，粮食之事，于吾大秦而言，乃国之大事！若是能解决粮草问题，吾大秦锐士，何须束手束脚？！！”就好比攻楚，若是有足够的粮草，那么…
毕竟，王翦老将军老矣，谁也不知道还剩下多久…而大秦新的一批将军，能达到他的水平和声望者…暂且没有。
“沅汐唯有一事，请大人助我一臂之力！因为有些原因，沅汐并无大秦户籍，烦请大人为沅汐办理一份照身帖…只是听闻，大秦手持照身帖也无法四处游历，烦请大人如果可以的话。替沅汐办理一份可以四处游历不会为阻拦的凭证！”闻言，湛沅汐很直接的说道。
“‘传’而已，这个好说，先生可还有其他要求？”能将这样的人才留在秦国，实乃大秦之幸。入了秦籍，必守秦之律法，蒙毅并没有什么需要担忧的。
且这少年，肉眼可见的纯粹，虽有隐瞒确绝非大奸大恶之人！
“大人…”迟疑了半响，估量了蒙毅为人，湛沅汐还是准备据实以告：“大人，我非儿郎，只是单身出门，为图个方便罢了！方才隐瞒实非我所愿，望大人海涵！”
“…女子（秦国时候未婚的少女就叫女子）不必介怀，吾秦人，没有那么多的讲究！不过…外面到底还是有些乱，女子可有休憩之所？若不介意，可在吾府中住下？！！”想到攻楚失利之后，整个咸阳这段时间的山雨欲来，看着‘大才’的少女，蒙毅直接的发出了邀请。
自然，除此之外，也有另一层面的意思——监视。
这一点，他和湛沅汐，都心知肚明。
“那就…叨扰大人了！”沅汐答应的极快。
有个能蹭吃蹭睡的地方，不必住回陵墓中，还有人服侍着，何乐而不为？
况且，她除却想要以粮种为由，为自己谋个光明正大的身份，最好是能找到或者引起师父的注意之外，也没有其他的心思。
百炼成钢，我查了下，战国时期也确实有了，但是少。
基于铁的熔点，我更偏向于它出现的可能是因缘际会。原理是通过加热铁块后反复折叠锻打，排除杂质并改善组织结构调整含碳量。
修文修bug，这边忘记说了，湛国所在位面设定：可以把它看作是平行时空的唐朝，版图和秦基本吻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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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007 咸阳记事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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