劲弩破空之声自身后响起,紧接着是利刃入肉的闷响,这时抱着沐毓露疾奔的身影猛地一顿,揽在她腰间的手瞬间收得更紧,几乎要将她的骨头捏碎。
一声压抑的闷哼带着剧痛的震颤从头顶传来,沐毓露惊恐地抬起了头。
三州堇璱中箭了。
那箭不知有毒没毒,直直钉入三州堇璱后心偏左的位置,箭尾的翎羽犹在微微震颤。暗红的血顺着箭杆迅速洇开,很快就染红了他白色的衣袍。
“你……”沐毓露抬头望着他,声音被堵在了喉咙里。
“没事。”他强忍着剧痛安抚她,继续带着她从刀光人潮中劈出一条血路。
不过弩箭带来的剧痛显然还是影响了他的身法,每一次格挡箭雨都伴随着肌肉撕裂的疼痛,更多的血从他肩背的伤口涌出,顺着他的手臂蜿蜒而下,染红了他握剑的手。
短短的几步路在此刻显得无比漫长,不知在刀光剑影中穿梭了多久,两人终于来到了王府紧闭的门口。
“去开门!”三州堇璱在这时松开了揽着沐毓露的手,将她护在自己的身后,他则转身背对着她,替她挡下漫天的箭雨。
沐毓露踉跄着朝前跑,几乎是扑到那两扇沉重的大门面前。此刻大门被人锁上,门闩的硬木沉重异常,绝非她一个女子可以推动,但她连一瞬都没有犹豫,直接抬手抓住那冰冷光滑的门闩,死命地将它向一侧推动。
沉重的木头摩擦着门臼,发出刺耳的嘎吱声,她连一秒钟的时间都不敢耽误,就这样一口气将门闩推到了尽头,然后一个猛扑,用肩膀狠狠撞向右侧那扇沉重的大门。
刺目的阳光伴随着大门打开的声音汹涌地倾泻进来,她站在阳光里,大声地呼唤着三州堇璱的名字。
三州堇璱回首看她,在一瞬的愣神后再次将她揽起,带着她一同旋身扑出大门。
身后箭矢不断,他带着她往外飞扑了一段距离,坚硬冰冷的石阶边缘硌在他的腰侧,他吃痛地眯了眯眼,却仍旧没有松开手,环住她的手臂在落地的瞬间反而下意识收紧,试图为她缓冲下坠的力量。
他们终于逃出了王府。
然而门外却并非坦途。
王府门前宽阔的青石长街上,有许多外围的侍卫正策马狂奔而来,马蹄踏在石板上,发出清脆急促的哒哒声。
追兵实在太多,身后还有箭雨,单单凭借轻功就想带着沐毓露离开这里,显然是不现实的。
千钧一发之际,三州堇璱目光扫过混乱的街道,带着沐毓露冲向离他们最近的一辆歪斜在路边的华丽车驾。
今日前来赴宴的宾客众多,眼前的这一辆马车装饰不俗,车辕上空无一人,车帘也半掀着,显然是哪位达官显贵眼看情势不对,在马车翻倒之后直接弃车而逃了。
拉车的是一匹还算健壮的枣红马,此刻正在原地不安地刨着蹄子打着响鼻。
靠近马车之后,三州堇璱率先拉住车辕翻身上马,借着这一跃之力直接将马车扶正。
然后他朝沐毓露伸出手,将她也拉上了马车,迅速地托住她的腰背,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力道,半扶半送将她推进了车厢。
身后的追兵眼看就要包围上来,他抓起车辕旁的马鞭,狠狠抽向那匹受惊的枣红马。
枣红马发出一声长嘶,拖着马车疯狂地冲向城门的方向。
身后的追兵仍在放箭,几支劲弩钉入了马车后壁,还有一支力道更猛的擦着车篷边缘呼啸而过,带起的劲风刮得车帘呼呼作响。
沐毓露怕那些冷箭穿透车壁将她钉成一个刺猬,因此不敢倚靠在车壁上,只能牢牢地扶住车门,跪坐在车厢中央。
透过车帘的缝隙,她看见三州堇璱驾车的背影。
没想到他御车的技术如此娴熟,虽然两个人正在逃命,而且他不像沐毓露那般有车身庇护,整个人都暴露在箭矢的攻击下,但依旧将马车驾得稳当,马车里的沐毓露甚至没有感觉到多少颠簸。
身后箭矢不断,他却仿佛背后生眼,头也不回,右手挥剑斩落箭矢,左手手腕控着缰绳极其细微地一抖一引,狂奔的马车轨迹便瞬间发生难以察觉的偏移,躲开了大部分的流矢。
很快马车便冲到了热闹的街道上,街上小贩行人众多,为免误伤百姓,追兵们不便继续放箭,只好收了长弓继续追赶。
这便给了二人一丝喘息之机。
过了一会儿,高大的城门轮廓终于出现在了眼前,而城门的守卫们显然早已接到了王府的示警,数十名身着盔甲的守卫如临大敌,举起长枪结成拒马阵势。
“王府缉拿要犯,关城门!拦住他们!”在他们身后穷追不舍的侍卫长声嘶力竭。
城门守卫齐声应和,巨大的城门缓缓向内合拢。这个门若是关上了,可就不是沐毓露用肩膀能够撞得开的了。
三州堇璱见状没有丝毫的犹豫,非但不减速,控缰的手指反而骤然一紧,拽得那枣红马长嘶一声,带着马车直扑向那即将闭合的城门缝隙。
马车冲向拒马阵旁边一侧因侍卫移动而露出的约三尺宽的微小空隙,那里枪尖林立,城门守卫正举着枪试图拦下他们。
就在马车即将撞上枪尖的瞬间,三州堇璱突然动了。
染了血的白衣如鬼魅般自车辕上掠起,足尖只是在狂奔的马背上轻盈地一点,他便抢在马车之前,飘然地掠入了那枪林缝隙。
下一秒,清越的剑吟声响彻城门甬道,剑光乍起,犹如泼洒出了一片流动的月光,剑尖无比精准地在刺来的数柄枪尖上闪电般连点。
那数柄蕴含着巨力朝他刺来的长枪就这样被他硬生生点得向上荡开,露出了下方致命的空隙。
结果显而易见,不过是一眨眼的工夫,那些手握长枪的城门守卫以及正在推动城门的数名力士,顷刻间倒在了他的长剑之下。
三州堇璱抓住了这稍纵即逝的机会,足尖在甬道湿滑的青石地上再次一点,飞身回到车辕之上,重新控制了缰绳。
狂奔的马车如同穿针引线般擦着城门内侧的墙壁,紧贴着门轴,终于惊险万分地冲出了甬道。
直到马车驶上宽阔的官道,沐毓露才将悬起的心放下,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然而此刻他们还远远谈不上安全,真正的逃亡才刚刚开始。
身后的追兵越来越多,卷起冲天的尘烟。
在这宽阔的官道上,他们的马车更加无处遁形,成为了后方弓箭手的活靶子。
一道冷箭擦着沐毓露的脸颊钉在车壁上的时候,她终于没忍住发出一声惊叫。
不知道穆衾寒到底下了什么样的命令,身后这些追兵完全是不死不休的架势,好像会这样无休无止地追他们到天涯海角。
拉车的那匹枣红马已经显出疲态,再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三州堇璱一边驾着马车,一边观察着周围的环境,最后他将目光锁定在了官道右侧那座林木葱郁的山峦上。
目光在那座山上落定的一瞬间,他便扯着缰绳手腕一抖,引动着狂奔的马车在官道上划出一道飘逸的弧线,然后径直朝着山脚那条蜿蜒曲折的小径冲去。
刚一进山马车就疯狂地摇晃起来,山路崎岖,颠簸不平,险些将沐毓露从车里晃出去。
身后的追兵没想到他们会进山,纷纷在山脚停下,似乎是在等待穆衾寒的下一道命令。
山中路况复杂,且此山颇高,又十分的陡峭,若是继续这样追赶下去,极有可能会在山中发生意外。
三州堇璱死了也就死了,若是沐毓露不小心伤在了谁的刀剑之下,他们可没有办法向王爷交差。
趁着身后的追兵正在犹豫不定,三州堇璱驾驶着马车往山林更深处行去。
山路盘旋向上,林木渐密,他们一刻不停地向山上走,终于在不久后艰难地攀爬到了半山腰一处略为平缓的拐弯处。
这里林木更为茂密,有一条更窄更隐秘的小岔道从山道旁斜斜地分出,通向山林更幽深处。
马车在这时缓缓停下。
沐毓露从马车里探出头来:“怎么了?马儿走不动了么?”
三州堇璱回首望她,两人四目相对,下一秒沐毓露突然说出一句很不合时宜的话:“我才发现你今天没有戴面具?”
风从林间穿过,发出呜咽的声响,与风声一同响起的还有身后追兵的马蹄声。
听那马蹄声的动静,他们显然又收到了穆衾寒的指令,分了兵准备包抄上山。
三州堇璱在这个时候冲她笑了一下:“不戴面具,这样你才能看得清我的表情。”
他的笑比山上的花树还好看,温柔中带着一丝眷恋,缱绻的眸光将他身上的清冷尽数融化。
沐毓露有些看呆了眼。
下一秒他俯身将沐毓露牵出马车,举起马鞭朝着旁边的岔道一指,“我继续上山引开后面的追兵,你从这条小道下山。”
沐毓露这才知道他为何要冒着风险闯进山中,原来从一开始他就是打的这个主意,还没来得及开口拒绝,便听见他继续道:“他们的目标是你,所以你不用担心我,我有办法脱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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