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追兵的马蹄声越来越近,没有多余的时间让她继续犹豫,她望了一眼三州堇璱,将他此刻的表情深深地印入脑海,然后咬牙点了点头。
已经突破万难行到了这里,她选择继续相信他。
“下山的时候一定小心,不要受伤,离开这里之后想办法往玄武国的方向去。”此刻情况可谓十万火急,三州堇璱的声音却依然轻柔:“去玄武国,我脱险之后立马就会去找你。”
沐毓露再次点了点头,她踮起脚尖攥住他的袖摆,“你一定要来找我,我会一直等你。”
说完她转过身钻入山道旁的隐秘小道,一刻不停地朝山下奔去。
在她走上那条岔道的同时,车轮声重新响起,沿着盘旋的山路继续往上,而身后的那些追兵也如三州堇璱所预料的那样,紧跟在马车之后往山顶奔去。
脚下的小径早已被荒草和藤蔓覆盖,辨不出形状,尖利的荆棘划破了嫁衣下摆,有时还会勾住裙角,她必须非常小心,否则一不留神就会被那些荆棘刺伤。
但饶是如此,她裸露的手腕和脚踝还是被划出道道细小的血痕,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
林间的光线逐渐变得黯淡,暮色如同无声的潮水从四面八方弥漫上来,她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也不知道山上的情形到底如何,她只是模糊地辨认着脚下的方向,拼命地向山下奔逃。
走出去,只要走出这座山就好了。
只要离开这里就能摆脱那些追兵,心云和默合应该还没有走远,她往玄武国的方向去说不定能碰上她们。
还有三州堇璱,他说了一旦脱险就立马会来找她,她相信他不会食言。
她的脚如同灌了铅一般沉重,眼前也阵阵发黑,景物在昏暗中扭曲晃动,只有在脑海中反反复复地回想着这些念头,她才有足够的力量支撑着自己继续走下去。
好几次她脚下一软,膝盖重重地磕在冰冷的碎石上,尖锐的疼痛短暂地刺穿麻木,给她带来一丝清醒,可是随即她又被更深的疲惫淹没。
她实在是太累了。
但现在还不能停。
咬紧了牙关继续往山下走,终于在最后一丝力气耗尽前,她来到了山脚。
踉跄着扑倒在一棵粗壮的古树旁,额头重重地抵在粗糙的树皮上,冰凉的触感让她混乱的思绪有了一瞬的清明。
汗水早已浸透了里衣,黏腻冰冷地贴在皮肤上,被山风一吹,激得她打了一个冷颤。
她大口地喘息着,抬起头朝前方望去。
终于下山了吗?
视线艰难地抬起,越过虬结的树根和丛生的灌木,前方不再是密不透风的林木,隐约透出一点更开阔的天光。
希望就在眼前。
然而下一秒,她劫后余生的笑容就凝固在了脸上。
前方更大的一棵古木背后,缓缓行出一道人影,他似乎已经在这里等了很久,高大挺拔的身形在暮色下平添了几分寂寥。
是穆衾寒。
他就站在那里看着她,看着她被荆棘勾划得破烂的嫁衣,看着她沾满了枯叶和泥土的发髻,看着她苍白如纸的脸颊,还有因极度恐惧和脱力而控制不住剧烈颤抖的身体。
他的目光平静得可怕,似乎是在无言地告诉她,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她做的所有努力都是无谓的挣扎,无论如何她都逃不出去。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冻结。
沐毓露呆呆地站在原地,最后一丝力气终于被彻底抽空,此刻连支撑身体站立的意志都消失了。
双腿一软,她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倾倒。
下一秒穆衾寒的手臂稳稳地揽住了她下坠的腰肢,另一只手则穿过她的膝弯,将她横抱而起。
他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早就告诉过你,我了解三州堇璱,我知道他会做什么。”
说完这句话他垂首望她,嘴角带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现在的我也比从前更了解你。”
他抱着她转身离开,向早已等候在官道旁的车架走去。
守在山脚的侍卫无声地让开道路,车帘被近侍恭敬地掀开,穆衾寒动作轻柔,怜惜地将她放进了马车中,然后俯身坐了进来,将她的脑袋轻轻搁在自己的膝上,让她更舒服地躺在车厢里的软垫上。
宽阔的车厢内铺着柔软的锦垫,中间的几案上甚至还熏了一炉安神香。
他的确是早就猜到了他们的动向,才会将准备做得如此充足。
沐毓露蜷缩着,麻木地任他摆弄着自己。
“回府。”他简短地命令道。
车轮的滚动声在官道上响起,传入车厢里面,一声一声敲打在沐毓露的心上。
穆衾寒的声音再次在她头顶响起,他的语气称得上平静温和,仿佛方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怎么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
他修长的手指在她耳畔划过,替她捡去发间的枯叶,“回去之后好好洗个澡,再换一身干净的衣裳。”
他轻声地问她饿不饿,那语气寻常得好像两人已经做了多年的夫妻一样:“我已吩咐了府里,让他们提前准备好吃食,等下回去你可以先吃饭再洗澡。”
沐毓露没有回应他,他就这样自顾自地说着,替她安排好回去之后要用的一切。
她的眼泪突然就流了下来。
这样关心的话语,这样体贴的照顾,不就是前世的她拼了命也想得到的么?
可是不论是从父母身上,还是从穆衾寒那里,前世的她连他们一个疼惜的眼神也没有得到过。
更重要的是她突然意识到,前世的她遭受了那样多的恶意,如今唯一一个心疼她的,只有今生的她自己。
穆衾寒细心地为她拭去眼泪,“哭什么?”
这一次沐毓露终于回应了他,她疲惫地伏在他的膝头,喃喃地说了一句:“我再也不会在明知你们不爱我的情况下保持任何的期待了。”
紧接着便是长久的沉默。
穆衾寒就这样注视着她,仿佛是要将她如此脆弱的一面永远烙印在脑海里。
过了许久,他再一次将手温存地抚上她的脸颊,“有时候我真的不知道,我到底应该怎样爱你了。”
他俯身贴上她的脸颊,将她牢牢地拥进怀里,然后轻轻地呵了一口气:“随便你怎么说吧,反正你哪里也去不了,你只能待在我的身边。”
沐毓露的眼泪流得更汹涌了。
如果说方才流泪是因为委屈,那么现在实打实是因为恐惧。
他对她说着温存的情话,而在她听来这却是世界上最恐怖的鬼故事。
直到马车行至王府跟前,缓缓停下之后,她汹涌的眼泪才逐渐止住。
穆衾寒走下马车,探身将她抱出车厢,在众多侍卫仆从们的注视下抱着她向府里走去。
沐毓露将头无力地靠在他的胸膛,突然问道:“三州堇璱呢?”
穆衾寒的脚步微微顿了一顿,然后他勾唇冷笑,抱着她继续朝里走,“他被侍卫们射杀下了悬崖,尸骨无存。”
怀里的人很明显颤抖了一下,紧接着她再次抑制不住地哭了起来,泪水很快就打湿了他的衣襟。
他突然感到一阵烦躁,分明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可是此刻她滚烫的眼泪却莫名让她心头火起。
一脚踹开正院的门,他抱着她走进卧室,然后松手将她扔到了床上。
沐毓露下意识想要躲到床角去,却被他一把握住了脚踝。
紧接着他顺势欺身而上,将她压在了自己身下。
她脸上惊恐的表情被他尽数收入眼中,这让他觉得眼前的她像是一只受惊的小兔,又像是一朵被雨水摧残的花,那样的柔弱可欺,却又带着一丝倔强。
心中的愤怒转为了怜惜,他俯身吻上了她的唇。
这一个吻没有深入,只是蜻蜓点水般在她的唇上掠过,然后辗转到了她的额头,又轻轻地落在了她的脸上。
冰冷的唇吻上她滚烫的泪水,两个人都在这瞬间微微一颤,她伸手想要推开他,然而双手抵在他的胸膛上,怎么也使不出力气。
他对她的反抗视若无睹,反而似乎因此更加兴奋,他变本加厉地攫取着她的柔软,动作却又保持着克制,始终没有更进一步。
他只是一遍又一遍地吻去她脸上的泪。
终于,她实在是疲倦得很了,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无力地瘫软在床上,侧过头闭上了眼睛。
穆衾寒在这时直起身来,沙哑着声音问她:“不哭了?”
她听见了他的问话,但一点也不想理他,只是偏着脑袋闭着眼睛,连看都不想看他一眼。
穆衾寒倒也不恼,他再次俯下身,将冰凉的唇贴在她的耳畔:“你是我的人。”
“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这句话的意思是,你的性命,你的一切,包括你的眼泪,都只能是我的。”
灼热的气息在她耳畔拂过,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温柔威胁:“听话,不许再为不相干的人流泪了。”
说完他欲起身离开,却被她一把攥住了衣襟,她的声音也带了些沙哑:“我的命从来只在我自己手上。”
穆衾寒轻轻地笑了一声,突然问起一个无关的问题:“你那两个与你情同姐妹的贴身丫鬟呢?为何没同你一起来到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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