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衾寒将头埋在她的颈侧,过了许久又问了她一遍:“告诉我,是不是?”
沐毓露将头偏到了一边,并没有回答他。
他忽然笑道:“若我梦见的这一切当真只是梦,那你就不该逃避我。”
沐毓露仍旧将手抵在他的胸膛,却逐渐没有了力气,最终只是虚虚地搭着,她问他:“倘若那些梦都是真的呢?”
穆衾寒终于在此时放开了她,他在床上侧躺着,然后将她更紧地拥进怀里,在她的耳畔低语:“如果那一切都不是梦,那么我会好好补偿你,用我的余生补偿你,好不好?”
说完这句话他将脑袋抵在她的肩颈之间蹭了蹭,然后呢喃着道:“放心吧,我只是想抱着你睡一觉。我会一直等你,等到你重新爱上我的那一天,在此之前我都不会碰你……”
可惜他这些话并没有令她感动,反而让她又生出了一些厌恶之意,若前世的他能够放她一条生路,或是能在她死前告诉她,他知晓她对他的心意,哪怕只是一句安慰的话也好,她也不至于含着满腔怨恨而死。
前世的她也许真的会再次爱上他吧,但今生的她已经死过一回,她没有办法再爱上他。
说到后面穆衾寒的声音变得断断续续,逐渐听不真切,沐毓露被迫蜷缩在他的怀里,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声,也逐渐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但她并没有睡多久,便被一阵难以忍受的灼热唤醒了,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她惊觉自己后背贴着的胸膛温度高得惊人。
半睡半醒间,她难受地蹙了蹙眉,下意识想要逃离这那灼热的源头,然而环在她腰间的手臂却如同滚烫的铁箍,非但没有松开,反而收得更紧。
她终于彻底醒了过来。
身后穆衾寒的呼吸变得异常沉重,急促地喷洒在她的颈窝,带来一阵灼热,她挣扎着将他环绕在自己腰际的手拉开,迟疑地侧过身看向他。
只见穆衾寒双目紧闭,眉头紧锁,即使在昏睡中也透着白日里的那种紧绷,平日里冷峻的面容此刻泛着不正常的潮红。
沐毓露犹豫了一下,伸出手用指尖轻轻地碰了一下他的额头。
指尖传来的温度烫得惊人,他果然发了高热,而且烧得厉害。
看来他在三皇子宴上中的毒此刻终于发作了,毒发的时间倒与前世一致。
沐毓露平静地起身下床,唤来贴身近侍为穆衾寒入宫请御医。
当值的御医连夜赶到王府为他把脉,诊断的结果自然也与前世一致,只说他应当是得了急症,但并不确定到底是什么病症。
房间里灯火通明亮了一晚上,沐毓露不好在众目睽睽之下躲到一边去,只好也陪那些御医们熬着,就这样从天黑熬到了天亮。
最后他们保守地给穆衾寒开了一道退烧的方子,说是要回太医院去与其他同僚一起重新看看脉案,才能最终定夺王爷到底是生了什么急病,然后再对症下药。
沐毓露在一旁沉默不语。
她其实比谁都清楚,这些御医商量来商量去,最后也是商量不出什么结果的。
穆衾寒中的是朱雀国中从未出现过的一种奇毒,那些御医自然诊断不出来,不过摄政王身份贵重,他们既不能乱下药,也不能承认自己无法医治,否则转头就有杀身之祸,所以只好硬着头皮给他诊治。
不过这样保守治疗,穆衾寒的病自然是好不了的,只会一日比一日严重。
前世这个时候是沐玉罡为他寻来了一个江湖游医,虽然说那游医是治标不治本,但好歹为穆衾寒延了一段时间的寿命,才能让他活着等到柳闻霜出现的那一日。
不过这一世的时间线发生了一些变化,沐玉罡此时已经在去往流放地的路上了,没办法像前世那般为他请来游医。
不知道今生命运会如何发展,穆衾寒还能否逃过这一劫?
沐毓露垂首注视着躺在床上的穆衾寒,忍不住在心里想,倘若他就这样毒发身亡了会如何?她会因此获得自由吗?
随即转念一想,他若真的就这样死了,那她岂不是成了寡妇?朱雀国有女子为丈夫守丧的传统,守丧的时间从三年到五年甚至十年不等,以她的王妃之尊,再加上宫里还有位太皇太后盯着,她岂不是要为穆衾寒守丧一辈子?
太可怕了。
想到这一层之后,她顿时由冷眼旁观变为热心张罗,先宫里一步贴出了重金寻找天下名医为王爷治病的告示。
没有想到告示刚贴出去的第二天,柳闻霜就寻上门来了。
隔着前世今生两辈子,再一次见到柳闻霜那张人畜无害的脸,沐毓露还是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
该来的躲不掉,穆衾寒果然命不该绝。
沐玉罡和三皇子被提前处置,与此同时救了穆衾寒一命的柳闻霜居然也提前赶来,按照命运的轨迹,没过多久穆衾寒就会不可自拔地爱上柳闻霜,力排众议将她娶为正妃了。
沐毓露有些恍惚地注视着柳闻霜的脸,乱七八糟地想了许多,回过神来时见到对方还跪在厅中,连忙上前将她扶起。
这姑娘身子弱,若是这时候跪久了,再跪出个什么毛病来,难保穆衾寒不会同她秋后算账。
将柳闻霜扶起之后,她简单交代了一下穆衾寒发病的时间和状况,然后就领着她去了后院穆衾寒的房间。
柳闻霜倒的确是一个合格的医者,见到穆衾寒状态如此不好,当即坐在床前为他诊脉。
沐毓露关上门,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今生的她已非前世的她,她早就不爱穆衾寒了,便不再可能因爱生恨,更不会因此仇视柳闻霜,说出一些尖酸刻薄的话,做出一些令穆衾寒生厌的事。
相反,她还要对柳闻霜好,发自真心地祝福他们二人,等到穆衾寒爱柳闻霜爱得无法自拔的时候,她也许就能获得自由了。
时间不疾不徐地向前流淌,一切都在按照上一世的轨迹发展着。
穆衾寒的高热在第三日退了下去,而他本人也在第三天的深夜悠悠醒转,醒来的第一眼见到的就是趴在桌上守着他的柳闻霜。
此后的一段时间,柳闻霜几乎是寸步不离地照顾着穆衾寒,大至行医用药,小至一饮一食,都要她亲自过目了才成。
毕竟穆衾寒身中奇毒,能够将他从鬼门关拉回来颇为不易,不好好将养三五个月是没办法好全的,而在此期间他服用着各种药物,需得防范食物相克,因此柳闻霜除了给他把脉用药,还要负责他每日的饮食。
两人就这样朝夕相处了几个月。
直到天气渐冷,快入冬时,某日清晨檀香慌慌张张地来找沐毓露:“不好了王妃,我方才看见、看见……”
她左右张望了一下,抿了抿嘴,把没说出口的话咽了回去。
沐毓露心头一动,将房间里其余的丫头都遣了出去,然后问檀香:“你方才看见了什么?别怕,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檀香喘了口气,这才说道:“我方才看见王爷从柳姑娘的房间里走出来!”
沐毓露听完愣了一下,然后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柳姑娘是他的救命恩人,他从她的房间里出来也没什么稀奇的。”
檀香见沐毓露压根儿就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不由更加着急:“可是王爷昨儿个回来得很晚,有人看见他回府就去了柳姑娘的院子。王妃您说,王爷晚上去的柳姑娘院子,今儿早上才从她房间出来,那岂不是说明他在柳姑娘的院子里留宿了?”
这几个月沐毓露和穆衾寒见面的次数并不多,起初穆衾寒还如往常那般日日都来陪沐毓露用膳,后来他就渐渐地不来用膳了,再后来他干脆不再踏进沐毓露的院子。
算算时间,他差不多有二十来天未曾主动来寻过她了。
府里早已有了各种传言,无外乎是说王府里新来了个如花似玉的柳姑娘,不仅人长得漂亮,还有一手好医术,在她的衬托下,沐毓露别无所长,便显得空有一副好皮囊了。
于是大家纷纷开始猜测,王府里恐怕要有一位新侧妃了,沐毓露的王妃之位虽然暂时不可动摇,但是日子还长,若是那位柳姑娘先她一步怀上王爷的子嗣,到时候可就说不准这王妃之位到底是谁的了。
这些话传得有鼻子有眼,自然也传进了沐毓露的耳朵里,檀香今日如此焦急也是因为这个传言。
种种迹象表明那些传言不仅仅是传言,再这样下去,沐毓露的王妃之位的确变得岌岌可危。
但只有沐毓露心中清楚,柳闻霜是不可能做侧妃的,穆衾寒也绝对舍不得让她做侧妃。
既然昨晚他都已在柳闻霜房间里留宿,那么想必过不了多久,他就该来寻她商议给柳闻霜名位的事了。
她刚在心里这么想着,结果下一秒穆衾寒就推门走了进来。
乍一看到穆衾寒,檀香吓了一跳,她有些心虚地低下头,跪在地上埋首向他行礼。
穆衾寒扫了她一眼,挥手让她出去:“把门关好,我有要事同王妃相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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