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檀香退出去之后,穆衾寒行至沐毓露面前,张了张口,却说了一句和要事两个字不沾边的话:“你还没有用早膳?”
沐毓露疑惑地望了他一眼,然后无言地点了点头。
穆衾寒哦了一声,又东拉西扯地问了一些别的问题,关心她这段时间睡得好不好,吃饭进得香不香,又问她在府里待着闷不闷,有没有出去走走。
问到后面沐毓露实在是忍不住了,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王爷今日来寻我,不是为了问这些无关紧要的问题吧?”
她直截了当地问:“你是不是想同我谈柳姑娘的事?”
穆衾寒眸光一凛,有些不悦地道:“是不是王府里的人又在背后嚼舌根子了?”
沐毓露特别想当面嘲讽他,哪里还用得着别人在背后嚼舌根子,这段时间他和柳闻霜可谓是形影不离,就差睡到一张床上去了,当然了,昨天晚上他们可能真的已经睡到一张床上去了,这些行径落在别人眼里,他们可不就跟做了夫妻一般?
但她也只能在心里这么想想,毕竟等下她是要请求他放自己自由的,该低头时就低头。
于是她轻轻地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柔和:“倒也不是别人嚼舌根子,而是王爷和柳姑娘近日的相处我都看在眼里,别的不说,女儿家的情意我还是看得出来的,想必王爷也想给她一个名分吧?”
头一次听见沐毓露用这样的腔调说话,穆衾寒似乎还有一点不习惯,又或许是因为有那么一点愧疚,总之他愣了一会儿才道:“原来你都知道了?我今日来确实是要同你商议此事。”
沐毓露又先他一步道:“王爷想要给柳姑娘王妃之位吧?”
穆衾寒又是一怔,难得他也有在沐毓露面前如此无措的时候:“阿柳自幼父母双亡,有幸被一名游医收养,却是跟他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如今好不容易能够安定下来,我、我不想负了她。”
沐毓露摇了摇头,很淡然地道:“柳姑娘的确身世可怜,又是王爷的救命恩人,你若是想给她王妃之位也属正常。”
说着她便朝穆衾寒跪下,“如此,我便自请下堂,绝不给王爷添一丝困扰。”
穆衾寒上前想要扶她,见她固执地跪在地上,怎么也不肯起来,还当她是在赌气,于是安抚她道:“你放心,即便阿柳与我成亲,也绝不会动摇你的地位。”
他一边说沐毓露一边点头,她原本以为这事儿稳了,可是越听到后面越觉得不对劲:“王爷,你要娶她,还要给她王妃之位,可我还在这里占着位置呢,这样你怎么娶她?难不成一个王府里有两个王妃?”
却没想到穆衾寒居然微微颔首:“我可以将她纳为平妻,这样她与你都有王妃之尊,但是她比你入府晚,终归在你之下,你在府中的地位不会有丝毫动摇。”
沐毓露噌地一下站起身来,不可置信地望着穆衾寒,瞪着他看了好半天才憋出一句:“你是不是有病?”
除了脑子有病,她想不到别的解释了。
他还真打算一个人娶两个王妃,还说什么柳闻霜比她入府晚,始终在她之下,这种话他是怎么说得出口的?
穆衾寒见她反应这般激烈,只当她是受到了刺激所以才会如此失态,于是大方地不与她计较:“这件事情我已经交代王府总管去办了,最晚等到过了春节,我就要迎娶她入府,这件事情没什么可商量的。”
说完他似乎是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没忍住道:“你入王府也快有半年的光景了,这半年的时间里你对府中事务不闻不问,哪里尽到了一点王妃的职责?莫说府里,就是京城官眷还有宫中娘娘们举办的宴席,你也一次都没有参加过。”
既然话已经说到了这里,他干脆就将自己的不满一股脑儿倒了出来:“身为王妃之尊就要尽到王妃之责,然而不管是在内管家还是在外酬宴,你可有一件事情上心过?如今我决定将阿柳娶进王府,也是为了帮你分担这些责任。”
见沐毓露脸色白得可怕,穆衾寒放缓了语气:“阿柳虽然胆子小点,但是温柔贤淑,很是体贴细心,有她帮忙操持着府中事务,我也可安心一些。你放心,最尊贵的正妃之位永远是你的,阿柳也不会来同你争,你大可以放宽了心继续享受。”
沐毓露现在不仅仅是脸色苍白了,她现在觉得自己很想吐血,此刻她脑子里只反复回荡着三个字,人言否?
实在是忍无可忍,她一拍桌子怒喝道:“这王妃之尊是我想要的吗?是我非逼着你把我娶进王府的么?当初强娶我的时候你就该猜到会有这一天,我不擅管家,也不会应酬,更不愿意为了不喜欢的人每天曲意逢迎,这些事情你是到今天才第一次知道么?”
穆衾寒望向她的目光越来越冷峻,便在他要开口说话时,一个小丫头在门外道:“启禀王爷,柳姑娘让我来提醒您,现在是吃药的时辰了。”
穆衾寒这才作罢,深深地望了她一眼,近乎咬牙切齿地说出一句:“阿柳我一定会娶,但你也别想离开这里。”
然后便拂袖转身离去。
待穆衾寒离开后,檀香才哆哆嗦嗦地从门外挪了进来,她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一把扶住沐毓露:“王妃,您、您……”
支支吾吾了半天她也没说出什么话来,但沐毓露心中清楚,她是很震惊自己怎么敢这样同穆衾寒说话。
方才她的确是气得狠了,直到现在才慢慢缓了过来,在檀香的搀扶下失魂落魄地坐回了椅子上。
命运的确在按照原本的轨迹向前走,穆衾寒对柳闻霜情根深种,执意要娶她入府,但是与此同时,他也摆明了不会放过自己。
刚才穆衾寒说她身为王妃之尊就应该尽到王妃之责时的神情和语气,让她恍惚间看见了沐玉罡的身影,也是在那一瞬间,她突然就体会到了沐昭氏的感受。
以前在沐府的时候,连她都时不时听见沐玉罡说这番话,何况是身为正主的沐昭氏。
日日听见自己的夫君用这样的言语指责自己,还时不时拿另一人的温柔贤淑与自己的无能做比较,是个人都会疯。
只不过她与沐昭氏还是有区别的,区别就在于她不爱穆衾寒,她没有像母亲一样将夫君视为自己的天。
这一刻她突然无比庆幸,庆幸自己在穆衾寒无数次攻势下保持理智,没有再如上一世那般被他的一个眼神就攻陷。
还好她不爱他,否则听见穆衾寒方才那番话后,她当场就得发疯。
此后两个月,穆王府里热闹非常,总管张罗着王爷娶亲的事宜,每日都有不少人进进出出,有来布置王府的,有来准备吃食的,还有来为柳闻霜量体裁衣的。
相比较之下,沐毓露的院子就显得更加寂静,每日除了檀香进出伺候,连个人影儿都见不到。
府里关于沐毓露失宠,马上就要被柳闻霜取代的传言更加甚嚣尘上,以前穆衾寒听见这些话还会责罚在背后嚼舌根的下人,自从前次同沐毓露大吵一架之后,他便也懒得管了。
如今沐毓露在王府的日子称得上凄凉,也就是空有一个王妃的名号,府中下人不至于苛待她也就是了。
转眼间凛冬已至,天气太冷,园子里的花草都枯萎了,光秃秃的没什么看头,沐毓露反而起了兴致,每天都要到花园里去逛一圈。
檀香在一旁陪着她,对沐毓露的行为感到不解:“王妃,这园子里的花草树木到了春夏时节才好看呢,现在都是些枯枝败叶,奴婢觉得没什么看头。”
沐毓露抬手抚上一截枯枝,一边摩挲着光滑的枝桠,一边对檀香说道:“每次看到那些开得正盛的花儿,我心里总觉得空落落的,总害怕时间流逝,觉得它们迟早都要枯萎,于是看到满树的繁花也就开心不起来了。”
她抬步继续向前走,“可是此刻看到这些枯败的花树,我心里清楚再过几个月它们就会重新盛放,眼前的枯败只是一时的,很快就会到百花盛开的春天了。这样子想着,我的心里也觉得踏实了许多。”
檀香跟在沐毓露的身后走着,眼里泛起心疼,她沉默了一会儿之后道:“王妃这是太寂寞了,这段时间王爷都陪着柳姑娘,府里的那些下人也总是不见人影,看到您的院子居然都绕着走……”
说到这里她鼓起勇气道:“您要不去同王爷服个软?只要王爷如从前那般待您,府里的那些下人也就不敢怠慢您了。”
沐毓露没有说话,她在一个破败的院子前站定,怔怔地盯着它看了好一会儿,再开口时她的声音有些颤抖:“檀香,这是什么地方?”
檀香望了一眼院子的方向,“这个院子在我来之前就废弃了,我也不知道它是做什么的。”
沐毓露深吸了口气,望着那间废弃在枯败的园林角落的小院子,霎时间觉得天旋地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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