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吧，机会难得，她绝没有浪费，沐毓露在心里暗暗地想。
不过激动归激动，她没有耽误正事，依旧卖着可怜：“我没有别的要求了，就只有这一个愿望。”
说完她思忖了一下，又摇了摇穆衾寒的胳膊，小心翼翼地问：“可以只有我们两个人吗？不带别人好不好？”
不待穆衾寒开口说话，她连忙竖起一根手指道：“就这一次，你单独陪陪我。”
鼓起勇气说出这个请求后，她咬住下唇不吭声了，眨巴着眼睛期待地等着他的回应。
穆衾寒原本有些犹豫，他同柳闻霜成亲没多久，第一个元宵佳节就不能陪她度过，对她未免有些不公平。
可是看到沐毓露如此期待的眼神，他又有一些动摇，随即想到其实他和沐毓露成亲也没有多久，这也是他和她度过的第一个元宵节。
况且这段时间她不是掉进湖里就是感染风寒，身子到现在都没好全，他的确是该多陪陪她的。
想到这里他无奈地叹了口气，一手稳稳地托着药碗，另一只手用汤勺盛药，将药汁送到她的嘴边，“好，我答应你，现在可以乖乖喝药了吧？”
沐毓露雀跃地点了点头，然后微微探身向前，皱着眉张开嘴，将那勺苦涩的药汁含了进去。
穆衾寒又喂她喝了两口，她就皱紧了眉怎么也不肯喝了，并且又开始耍无赖：“我已经喝过药了，你可没说必须要把这碗药都喝完的。”
穆衾寒将药碗交给守在一侧的檀香，让沐毓露乖乖躺下，亲自为她盖好被子，“好了，不喝就不喝吧。吃了这药之后是要盖好被子睡一觉发汗的，好好休息吧，养好了病才有精神去逛灯会。”
沐毓露躺在床上乖巧地点了点头，然后目送着他转身离去，待房门外的脚步声彻底消失之后，她掀开被子疲惫地坐了起来，冲檀香招了招手。
檀香立刻将药碗端了过来，递到了她的手上，她接过碗皱着眉头将药一饮而尽，喝完之后咂了咂舌：“这药可是真的苦呀。”
说着她回想起自己方才冲穆衾寒撒娇时说药苦的语气，一阵恶心从胃里翻涌上来，让她差点把刚喝下去的药又吐了出来。
檀香连忙上前拍着她的后背给她顺气，“这药再苦也得喝，喝了您的病才能好，若是这病拖到元宵都没有好，您的计划可就没办法实施了。”
沐毓露咳了两声，点了点头，然后嘱咐檀香：“元宵节那晚没有宵禁，进出城门的商贩会有很多，到时候我会差你出去买东西，你出了城门就同默合汇合，她告诉过你路线了吧？”
檀香也点了点头，“她给了我一幅路线图，我知道该怎么走，可我担心您，万一……”
沐毓露叹了口气，躺在床上闭上眼睛：“我们已尽人事，接下来的但听天命吧。”
她的声音虽然虚弱，落在檀香的耳朵里却充满了力量：“我豁出命去赌这一把，就不信上天如此不公。”
转眼之间便到了元宵佳节，穆衾寒果然信守承诺，在那一天单独带着沐毓露出了门。
此刻街上张灯结彩，街边几乎每一个铺子的门口都悬挂着简单的花灯，更有好几个横跨街道的巨型灯棚，将黑夜映照得亮如白昼。
舞龙灯耍狮子的人夹杂在人群里，空气中弥漫着糖人的甜香气息，混合着爆竹燃尽后的淡淡硝烟味，闻着便是人间烟火的味道。
今日的穆衾寒着一身低调常服，少了些平日的冷肃威严，多了几分清贵儒雅，他极其自然地牵着沐毓露的手，将她微凉的手指完全包裹其中，仿佛生怕她被汹涌的人潮冲散。
两个人随着人流缓缓移动，璀璨灯火映在他深邃的眼眸里，跳跃着细碎的光，那温暖的光芒让他平日里总显得冷硬的轮廓也柔和了几分。
他偶尔会侧过头，将某处精巧的花灯指给她看，或是低声向她解释某个杂耍的门道。
沐毓露依偎在他的身边，仰头看着流光溢彩的灯影，时不时发出惊叹，在听见穆衾寒为她介绍这些花灯的寓意时，她的眼中还会露出恰到好处的崇拜之意，脸上也始终挂着被节日气氛感染的微笑。
也是这个时候她才知道，原来扮演一个被宠溺被满足的小女子居然这么难，不过才一会儿的工夫，她的脸都要笑僵了。
抬头望了一眼天色，她实在不想继续表演了，于是扯了扯穆衾寒的衣袖，指着远处河畔一片星星点点的光芒，雀跃地道：“王爷，你瞧那边！是有人在放河灯吗？”
穆衾寒顺着她指的方向望过去，见到河边的确聚集了不少男男女女，正将点燃的花灯放入水中，点点暖黄的光晕顺水漂流，汇成了一条流动的光带，煞是好看。
“你也想去放河灯吗？听说把心愿写在河灯上，让它随水流走，愿望就能实现。”穆衾寒转过头来垂眸看她。
这话从穆衾寒嘴里说出来令人有点难以置信，平时的他绝不会说这种话，显然今天是在哄她。
沐毓露装出一副很惊喜的样子，随穆衾寒一起去买了两盏河灯，将愿望写在灯上，然后又拉着他避开人潮汹涌的主街道，沿着河岸朝下游人迹稀少的方向走去。
喧嚣声渐渐被抛在身后，耳畔只剩下河水汩汩流淌的轻响，沐毓露就这样拉着他，往更加僻静的地方走。
行至一处远离灯火的河湾拐角处时，她终于停下了脚步。
穆衾寒这时在身后问她：“为什么要避开人群？”
她有些紧张地咽了口唾沫，然后带着微笑转过头来，扬了扬手中的河灯，“因为我想和你一起安静地许愿，不想被别人打扰呀。”
穆衾寒倒没有怀疑什么，似乎已经完全信任了她，他抬手轻轻拂开她脸颊上被风吹乱的发丝，“这里的确安静。”
紧接着他问：“你想许些什么愿望？”
沐毓露微微侧过头去，避开他的目光，咬了咬下唇，一副娇嗔的模样：“不告诉你。”
穆衾寒笑了笑，他微微一动，指尖顺着她的脸颊轮廓滑下，停留在她的下颌，然后轻轻抬起。
沐毓露一怔，没想到他会在这时突然有这样一个动作，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她浑身僵硬，连花灯都拿不稳了。
手中的那一盏小小的素白莲花灯坠落的同时，她伸手想要去捡，却被他一把揽住了腰。
他俯下身，高大的身影将她完全笼罩，瞳孔里清晰地映出她带着一丝惊惶的脸。
只不过此刻她脸上掩也掩不住的惊惶被他解读为了害羞，他又笑了笑，试探着离她更近了些。
他的气息拂过她的唇畔，她惊慌地向后仰了仰身子，但并没有推开他的意思，于是他更紧地将她拥在怀里，吻上了她的唇。
这次沐毓露没有反抗，在他微凉的唇覆上来的一瞬间，她颤抖着闭上了眼。
好吧。
这样也不是不可以。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脸上的惊惶被决绝所取代，下一秒她从袖中掏出匕首，毫不犹豫地刺进了他的胸膛。
穆衾寒吃痛地睁开了眼，一把将她推开。
她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才稳住身形，没有同他废话，直截了当地道：“匕首上淬了毒，你若还想活命就不要催动内力，留在原地等他们前来寻你。”
穆衾寒一把将匕首拔出，捂住伤口试探着催动了一下内力，刚一催动便发现经脉之间仿佛有无数蚂蚁在游走啃噬，于是知道她所言非虚。
她竟然当真在匕首上淬了毒。
直直地注视着她，他的脸上浮现出心痛的表情。
她方才下手时毫不留情，几乎将整个匕首都没入了他的胸膛，而且这一刀准确地捅在了要害处，就算匕首上没有淬毒，此刻的他也毫无反击之力。
“我不再对你抱有幻想了，与其等你放我离开，不如我自己动手。”月光下，沐毓露的脸色比平时苍白了几分，但她的表情坚韧，不再像之前在他面前表现出的那般柔弱。
穆衾寒逐渐支撑不住，重重地跪倒在冰冷潮湿的河边碎石上。
他一只手死死地捂住胸膛上不断涌出温热血液的伤口，另一只手撑在地上，月白色的锦袍迅速被血渍染红，这让他显出前所未有过的狼狈。
待他艰难地将头抬起来时，只见到沐毓露奔逃离去的背影。
冰冷潮湿的河风被她抛在了身后，她提着裙摆离开这里，重新汇入人流。
尽管此刻她的心脏正在擂鼓般地跳，但长街之上人流众多，她不能暴露出一丝异样，若是现在就被人发现不对劲，那她连城门都走不出去就会被人抓回王府。
垂着头跟随人流向前移动，她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眼角却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四周。
以她对穆衾寒身边那些侍卫的了解，过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发现情况不对，找到受伤的穆衾寒也不过是片刻之间的事。
她必须要抓住这片刻的时间逃出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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