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的身上一重，淡淡的血腥气和凌景初身上独特的檀木香气往她鼻子里钻。
“……快走。”
低哑的声音响起，气息轻轻喷洒在她的耳际。
她耳朵有点痒，但没时间给她挠了，因为她看见身后的人举着剑又要刺过来。
拉住凌景初的手臂用力往旁边一带，她极快的出脚，在那人刺过来的时候踹在了他的心口。
及时回了身：“保护好阿瑶。”
将阿瑶推到凌景初怀里，四下看了一眼，没有能上手的东西。
“江小姐！”
苏叶叫了她一声，转眸过去的瞬间，苏叶就扔过来一根棍子，她极快的抬手接过。
在她转身的时候，身后就响起了苏叶震天响的呼救声。
“来人啊，有刺客！！”
黑衣人进攻的势头骤然收了起来，很快从窗户逃出去了。
外面灯火通明，家中的男丁纷纷举着棍子朝这边跑来，但黑衣人武力高超，几乎没给他们摸衣角的机会。
很快就消失在夜里。
“苏叶，别追了，先找大夫去，你家公子要撑不住了！”
江云舒看着地上脸色发白的凌景初，只觉得比白天中了暑气之后的样子更惨了一点。
苏叶这才回身看了眼屋子里的人，脚步一刻未停，忙跑着出去了。
阿瑶被凌景初护在怀里，慌乱又不安，看着她时才幽幽哭出声：“娘亲，凌叔叔好像死了……！”
“都怪阿瑶……嗯……呜呜呜……”
阿瑶哭得动情，直到苏叶把大夫找来，她还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往江云舒身上蹭。
“凌叔叔身上有好多血，他是不是要死了……阿瑶是不是害死凌叔叔了……”
“没事，凌叔叔还好好的，阿瑶不怕。”
江云舒一下下拍着阿瑶的背，阮清商和江锦鸿也被这动静惊醒了，焦急的坐不住。
“怎么回事，家里怎么会有刺客？”江锦鸿眉心紧锁，左右踱着步。
“莫不是跟染坊的事有关？”
阮清商狐疑道，江云舒下意识觉得不对劲。
那个黑衣人看似是冲着阿瑶来的，但她能感觉到，那人对自己没有多少杀意。
更像是……
针对凌景初来的。
她抿着唇，可凌景初能得罪什么人，让对方下这样的死手？
最后黑衣人走的时候，她明显感觉到那人看了凌景初几眼，像是在确定他的状态。
“爹，你别胡思乱想了，这件事现在还没有个定论，等大夫看过之后，再问问凌景初才能知道。”
几人又安静下来，只有阿瑶在她怀里抽泣，后来不知过了多久，阿瑶哭累了都在她怀里睡着了。
阮清商叫人把阿瑶送回了房，大夫才擦着满头的汗出来。
“暂时稳定了，没什么大事，就是需要好好修养一段时间。”
“……只是”大夫顿了顿，“后背的烫伤怕是要留下痕迹了。”
大夫轻轻拧眉：“凌教谕学识渊博，志向高远，江老爷也是明理之人，结下善缘于江家百利而无一害。”
江锦鸿还没意会，大夫就直接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开了药方离开了。
她爹娘嘱咐人去煎了，几人才去房里看凌景初。
凌景初此刻紧闭着眸子，外袍褪去，只着一件单衣，脖颈处的红痕并没有褪去，还有些恶化的趋势。
胸口缠着绷带，也没有遮住脖颈处的大片痕迹。
有些地方都发黑了，细看之下，她甚至还注意到脖颈和后背的连接处破了皮。
唇色泛白，整个人像是被汗浸透了一样，额间的发丝上都挂着汗珠，脸上更是没有血色，看起来很虚弱的样子。
她都有些佩服自己，在这种时候，她还有空欣赏一下凌景初这副病美人的姿态。
并且思考了一下，为什么在这种情况下，凌景初半点不显狼狈，只有一种清冷的破碎感。
甚至因为面色惨淡，这种病弱的感觉让她不由得想起书里的病弱西子。
阮清商也很快发现了他脖颈处的痕迹，皱眉：“怎么成了这样？”
苏叶支支吾吾的，垂着眉不敢看众人，扣着手没说话。
还是江锦鸿逼问之后，他才小声说着：“公子每月俸禄不多，有时还会被克扣，前些日子本来攒下了一些，前日公子回府……那些东西……”
江云舒这才回过味来，合着凌景初那些东西都是掏空家产买来的……
“我让公子去看大夫，他都百般推说。”
江锦鸿也说不出话，阮清商叹了口气，轻轻摇头：“这孩子，是得找个人管管了，这么用钱怎么行？”
江云舒看着躺在床上紧闭双眼的人，心里也无比赞同。
真不知道这人是怎么撑到几年之后的，这么不注意自己的身体。
“景初身边也个人，苏叶毛手毛脚的。”阮清商转眸看了一眼身后的人，“白芷，你留下吧。”
白芷轻轻颔首。
阮清商和江锦鸿先行回了房，江云舒总觉得心里过意不去，留了下来。
“云舒，你也早些歇着，这件事等明日再说，阿瑶明日可还要去学堂呢。”
“白芷稳重，你别待得太晚了，早些休息。”
她点了点头，将爹娘送了出去。
白芷确实稳重有度，药送来之后，白芷先拿出银针探了探才送到凌景初的面前。
只是现在凌景初正昏迷着，嘴唇抿得死紧，喂药就成了一个难题。
“苏叶，你把公子扶起来。”
她唤了一声，苏叶才上前，但仍是愁着眉：“小姐，公子后背都破了，怕是……”
他这一说，江云舒才顺着苏叶的手看下去，因着苏叶将人微微抬起，凌景初原本就宽松的领口顺着肩滑下来了些，后背漏出来一些。
红红的一整块，破了皮，血肉和衣服混合在一起，看着有些吓人。
白芷本来是想避开视线的，但看了这鲜血淋漓的样子，也不免轻嘶了一声。
她正迟疑着，凌景初眼睫轻颤，勉力睁了下眼睛，看了她一眼之后似乎说了句什么。
但声音太小，她没有听见。
“醒了，先把药喝了！”
她话音刚落下，白芷就举着药碗将药送到了凌景初嘴边，没怎么费力的灌了下去。
凌景初眉心凝的很紧，好像喝药也挺费劲的。
她站的这个位置，刚好能看到他吞咽的时候喉结滚动的样子。
凌景初被苏叶搬动了一些，领口也有些松动，他就着碗喝药时，头微微后仰，脖子纤长，喉结艰难的滚动。
领口微微敞开，有药汁顺着唇边下滑，一路勾勒出凌景初心口的形状。
药汁没入衣领中，凌景初也喝完了药，唇边的药碗被白芷拿开，疲惫微睁的眼睛就看向了她。
不知道为什么，她有种干了坏事被抓包的无助感，想说点什么，脑子堵塞又想不出什么话。
想笑一笑，又觉得不合时宜。
干脆就这么看着。
不知过了多久，凌景初薄唇轻启，嗓音低低的：“你没事就好。”
要不是她一直盯着凌景初，这句话说不定还听不清。
她其实想说，当时那一剑，她可以躲开的，要不是凌景初挡住了她的视线。
但……
她还是有些感动，凌景初是真的把她当妹妹，前世为了阿瑶冒死犯了三皇子的忌讳，现在又愿意舍命救她。
“景初哥哥，你好好修养，爹爹加了些护卫，贼人应该不会来了。”
她没有直呼凌景初的姓名，也从心底认同了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哥哥。
本来看着凌景初醒来，她想先问问凌景初平时有没有什么仇家，但这一刻，她觉得自己有点不道德。
凌景初嘴唇都白成那样了，她还要逼迫人家，跟昭狱里的牢头有什么两样。
“苏叶，”她转眸看过去，“记得给你家公子涂药。”
说罢，她便转身出去了。
夏夜只有低低的蝉鸣和青蛙咕咕的叫声，已是深夜，晚风早就没了白日的热烈，吹在人身上有些凉爽。
发丝被风轻轻撩起，青霜一个箭步冲到了她面前。
“小姐，凌大少爷今日一整天都在祥雨阁，子时才出来，不过出来的时候没看到别人。”
她眉心紧蹙，云铮哥哥到底是什么时候跟冷言扯上关系的，两人又在密谋些什么？
“可有探听到什么？”
青霜摇头，“大少爷平日里接触的人不多，但那人来历不明，暂时还没查到。”
“起来吧，之后找个办事得力的跟着云铮哥哥，有什么异动，第一时间通知我。”
江云舒此时也疲惫了，让青霜先去休息，自己回了房。
原本以为会是心烦意乱一整晚，没想到躺下就睡着了。
江云舒睡得舒服，但另一边的凌景初却不怎么舒心。
背后擦破了皮，火辣辣的，涂上了药膏之后也没有什么大的缓解。
肩上的伤口也隐隐作痛，他眯着眼，感受这种疼痛在他身上蔓延。
苏叶已经睡熟了，白芷倚在不远处的地方垂着脑袋，夜里能听到浅浅的呼吸声。
越是安静的时候，人的思绪越是纷乱清晰。
……景初哥哥。
江云舒向来只叫江云铮哥哥，两人是有血缘关系的。
她从来不叫他哥哥，即使是小时候她央求他帮忙写夫子留下的课业，也只会凶巴巴的威胁命令。
他骤然睁开眼，眸子阴沉，景初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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