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云舒进来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准备,但显然准备做少了。
她竟然在这里看到了那个她之前救过的女人。
那女人坐在上方,穿着华丽,看到她的时候,那女人倒是镇定的很。
像是根本不认识她似的。
墨庭瑜看着江云舒的神情又不由自主的看向小姨,眸子渐暗,再看向江云舒。
“江小姐认识?”
江云舒下意识点头,陈烟烟轻瞥了一眼,不屑:“她什么身份,也配跟我认识。”
江云舒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忘恩负义的,有点后悔当初救了这人。
墨庭瑜不着痕迹的扫过两人,眯着眸子唇角带笑:“江小姐别介意。”
“这位姑娘与我想是的一个人很像,不过这脾气一看就不是一个人。”
她在心里翻着白眼。
她今天的主要任务也不是来跟这个人吵架的,思及此,她抬眸看着二皇子。
二皇子屏退左右,沉眸看着她。
“有什么话就说吧,本王看在那日你救了本王与三弟的面上,给你一点时间。”
江云舒将早已经打好的腹稿念了出来。
“殿下是为了江州的百姓而来,因为当初您提出的新政于民不利。”
她偷眼看了看墨庭瑜,他眸子更沉,紧抿着唇,像是正压抑着。
“但这件事如果没有人从背后推动,不会这么快就崩塌,当初有人想用这件事打压江家,因此将罪名都推到江家身上,后来便是那个无辜的男人。”
墨庭瑜转眸沉沉睨着她,神色冷冷。
“这件事我爹当初让人去查了,结果就是您知道,但那毒药……”
她嗓音沉了些:“是巫族才有的。”
墨庭瑜眯着眸子打量她,周身的温润气息也变得有些肃杀。
“你想说什么?”
她当然是想依附二皇子。
墨庭瑜性子温软,并且深受皇帝喜欢,他上位会比墨砚舟要好很多。
上辈子墨砚舟荣登帝位之后,墨庭瑜可没什么好下场。
在天牢里一直关到死,对外还宣称是墨庭瑜惹怒皇帝,墨砚舟为尊孝道,不得不将他继续关押在天牢。
但她瞧着墨庭瑜的神情,觉得自己再说下去,会被他拖下去砍了。
“民女……”
“江云舒,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在本王面前胡言乱语,你可知本王能让你整个江家人头落地!”
她垂着眸子没敢再说话。
但也没有因此就求饶。
墨庭瑜冷着嗓音轻哼:“还不下去!”
她起身便离开了。
暗处墨砚舟的暗探也起了身。
“报告主子,江小姐去了二皇子的府邸,两人不知交谈了些什么,二皇子还屏退左右。”
墨砚舟冷冽的眸子更加阴冷,随后抬眉哼笑。
江家这对兄妹,还真是心比天高。
身为蝼蚁,竟然想搅动朝堂。
可笑至极。
他转头说道:“江云铮审了这么多天,还是一无所获吗?”
“江少爷不让他们用重刑,那人还是没有开口。”
墨砚舟抬眼看着窗边的一株芙蓉,淡声道:“嘴巴这么硬,把牙齿敲了看看是不是还开不了口。”
“是!”
随后黑衣人和他身后的小厮都退下了。
——
凌景初是在江云舒离开之后出来的。
“凌景初,你江家可真是人才辈出。”
墨庭瑜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二皇子乃人中龙凤,自然知晓其中的利害,这次阿瑶被绑,定是让云舒找到了蛛丝马迹。”
墨庭瑜哼笑一声摆摆手。
这次沈清瑶被绑,他一眼便看出这件事的不对劲,江家这样的富商,绑了人第一时间竟然不是要钱。
那便是别有所图。
至于江家的酒楼生意,他只笑这相同的手段竟然都是出自墨砚舟之手。
他在京都时便听过凌景初的名字,他所教学生中不少人的父亲被调回京中,言谈间曾提到过他。
人言相貌堂堂,年纪轻轻却才高八斗,只可惜此人的抱负不在朝堂之上。
那时他听过后深感好奇,竟还有这种世外高人,如此淡泊名利。
不过现下看来,传言也不尽如是。
“人人都是凌夫子淡泊名利,看来也不尽然。”
凌景初垂眸没说话。
“依你之见,本王该如何?”
墨庭瑜倚在靠背上,慵懒的看着他。
“三皇子此行就是为了江家。”
凌景初嗓音沉沉的:“江家的后辈只有江云铮一个男子,依照三皇子的观念,他本以为江家的家业应当是要交到江云铮的手里。”
“只是他没想到,江云舒和离归家,而且江叔根本不在意江云舒的性别,江云舒一回来,江家的家业必定是要交到她手中的,此时江云铮便成了一枚废子。”
凌景初缓声继续道:“于是他便想杀了沈清瑶。”
转眸看着墨庭瑜:“转嫁到您的身上,这样江家为了复仇,便只能依靠他。”
阿瑶被绑之后,跟她一起被绑的钟梦兰身上就有墨庭瑜手下专用的针。
墨庭瑜沉了眸,随后又抬眸看他。
“二皇子,流言不足为惧,江家近在眼前,若是三皇子取之,后患无穷。”
凌景初的嗓音淡淡的,墨庭瑜听着却觉出些压力。
他一直以为墨砚舟无心大位,没想到这个弟弟也早有谋划,甚至比大皇子更加心思深沉。
他抿着唇,手在桌上轻轻敲着。
良久之后,他抬眉看着凌景初。
“跟本王一起回京都,本王可先将你调任到礼部,之后……”
凌景初倏然打断了墨庭瑜的话。
“二皇子,还望谨慎。”
墨庭瑜不满的看着他,他就是想着谨慎一点才将人送去礼部,否则以他的身份,大可以直接将人带在身边,随便给点闲职。
真是不知所谓。
“春闱在即,二皇子何必急于一时。”
墨庭瑜这下是真笑出声了:“本王喜欢自信的人,如此也好。”
他从袖中拿出一张皱皱巴巴的纸,放在了桌上,意味深长的看着凌景初。
“不过呢,本王不喜欢有小心思的人。”
纸上只有一行歪歪扭扭的字。
【童谣是凌夫子所作】
凌景初了然的看着桌上的纸,垂着头淡声道:“童谣确实是臣所作。”
墨庭瑜好整以暇的挑着眉看他。
“臣深受江家大恩,江云舒在沈府被磋磨七年,臣于心不忍,所以出此下策。”
“哦?”墨庭瑜勾着唇,“是为了江家,还是为了江小姐?”
凌景初只垂着头,对着他深深鞠了一躬。
墨庭瑜朗声笑了起来,随后将桌上的纸放在烛火上烧掉。
“谢二皇子。”
“来年金榜题名时,希望你不负本王所望。”
凌景初离开之后,陈烟烟又来了。
“思卿,你可想好了?”
墨庭瑜沉着眉点了点下巴,大皇子和皇后几乎笼络了朝中一大半的朝臣。
并且皇后的母家是百年家族,陇西冷氏。
其背后的势力盘根错节,与他母妃的陈家不可同日而语,他纵有父皇的宠爱,但仍难在朝中站稳脚跟。
且朝中多数人认为他并非正统,而皇后所出嫡子——大皇子才是正统,因此朝中大部分人都是支持大皇子的。
至于那些少数,不过是观望着罢了。
他想破局,为母妃、为陈家报仇雪恨,明年的新科选是个好机会。
而凌景初,是个很好的人选。
随后他看着陈烟烟:“小姨,江小姐认识你。”
陈烟烟也笑了:“是。”
“她救了我,但是我身份特殊,不能为她利用,也不能影响我们的大事。”
陈烟烟凝眉:“只要我还活着一天,就要为姐姐报仇。”
——
这边江云舒正要回府的时候就看到外面的人都乱了起来,不少穿着破布麻衣的人悠悠晃晃的在城里跑着。
她的马车都难以行走。
“什么事?”
青霜靠近窗口:“小姐,好像是外乡人,看样子似乎是逃难过来的。”
她掀开帘子,外面的人形容枯槁,面色枯黄,唇上干涩分裂,头发更是像一把枯草一样堆在身上。
衣服空空荡荡,脏污不堪。
青霜驱赶不及,一个妇人冲上来对着她不停鞠躬。
“小姐,救救我的孩子,我们已经好几天没有吃东西了……”
“小姐,您行行好……”
妇人伸出的手枯黄干巴,还有些青青紫紫的淤痕,跟她的身子一样,单薄吓人。
而她抱在怀里的孩子还在哇哇哭着,白嫩的小手不断拍打着她的胸口。
江云舒在马车里拿了些糕点给那妇人。
妇人枯黄的脸上满是感激之色,哽咽的朝着她鞠躬道谢,周围的人看到之后一窝蜂全围了上来。
原本就寸步难行的马车现在更是被围得水泄不通。
青霜厉声呵斥着,她将车里最后的糕点全拿给了青霜。
青霜看了她一眼之后就挥手撒开了。
那些人又簇拥着挤了过去,前面让出一条道,她们赶紧离开了。
到了江府时,她才发现家里的大门是紧闭着的。
外面的家丁们一人拿着一根长棍,像关二爷似的立在门口两侧。
见了她之后忙给她开口,急急忙忙的样子。
“小姐,快些进去,外头现在全是流民,不安全。”
她和青霜刚一踏进来,门就被关上了。
“小姐,你可回来了,老爷夫人都要担心坏了!”
青黛将她领到了风灵阁,爹娘正愁着眉,见她回来也算是送了一口气。
“你这孩子,三天两头就往外面跑,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好!”
阮清商低声责备。
江锦鸿也扫了她一眼,饱含怒意,但转眸又拉着夫人:“她野惯了,况且先前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夫人莫再生气了,快喝口茶。”
说罢给阮清商倒了一杯茶,阮清商白了他一眼,接过茶盏后也没再训斥,只是那眼神还是透着怒气。
“外面到底怎么回事啊?”
她轻声问着。
江锦鸿深叹一口气,缓声说着:“南华前些日子一直下雨,连绵数日未停,冰江水位一上来,直接把南华县淹了。”
“前些日子就到了攸县,这些人应该是从攸县过来的。”
她不解:“为何官府不开仓放粮?南华县的县令为何不上报朝廷?”
江锦鸿深深看了她一眼,阮清商叹声摇头。
江州的新政引得两位皇子亲临,距离这里不到五十公里的南华县满城被淹却无人问津。
她还想说什么,很快便反应过来。
当今圣山是个十足的丹药仙人,他崇敬秦皇,因此将秦皇遗志发挥的淋漓尽致。
自他登位以来,便召集了全国各地的道士先长们为其制造丹药,意在守住墨氏一族的江山。
国事军事都没有一颗小小的丹药重要。
更别说皇帝半月才上一次朝堂,凡是奏疏先呈报三省,经他们看过后,再将奏疏分为三等呈到皇帝面前。
她想到之前看到的那些人,于心不忍。
“爹爹……”
江锦鸿摇头:“等官府公文下来再说,这时候少做一些好。”
她沉默着,也不再说什么。
静默了片刻,阮清商忽然惊叫:“哎呀,景初还没回来啊!”
“别是被困在外面了吧,他又只有个不会武功的苏叶……”
江云舒心里也是一颤,不会是被三皇子抓去了吧。
这段时间她心里烦的很,都忘了叮嘱凌景初要小心三皇子了。
“你们几个出去找景初少爷,务必好好将人带回来。”
阮清商点了几个会武功的人出去。
人还没走出去多远,门口就传来动静。
“江叔阮姨,不用担心,我和表弟回来了。”
百里川不知从哪里拿了一支箫,在手里转了两圈后又转到了背后。
“让江叔阮姨担心了,我与表哥也是刚刚才听说外面来了流民才赶回来。”
江锦鸿沉声:“回来就好。”
“攸县已经有人染了病,还不知道是不是这涝灾带来的时疫……”
江云舒愣了下,阮清商又急急忙忙把几个人喊回了屋子里,让他们赶紧去梳洗。
后又在院子里烧了艾叶和一些熏香。
整个江府里都弥漫着这股浓浓的味道。
燃烧时噼里啪啦的声响让江云舒心里涌上莫名的伤怀。
“青霜……”
话到嘴边,她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小姐,阿瑶一直哭着不肯喝药,奴婢实在是没办法了……”
她转眸看去,阿瑶在漫漫怀里哭得满脸的泪水,眼睛湿湿的,不住地摇头。
“给我吧。”
还没等她开口,一道沉稳的男声便传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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