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已经睡了几日,醒来后第一时间便是看向阿瑶。
阿瑶抿着唇眼眶红红的看着她。
她娘松开她,把阿瑶拉到她面前,哽着声音道:“阿瑶,快跟娘说些话,再有几日……”
说到这里,她娘偏过头去,拿帕子掩面轻拭着。
江云舒心底狠狠一沉,她要怎么办?
“娘,我不怕的,你不要担心我。”阿瑶软糯的嗓音安慰着她,“我会好好在宫里陪读的。”
她看着半人高的阿瑶心里更是酸楚,也不知道丽妃会怎么折腾阿瑶。
上辈子在沈家,阿瑶便因她早亡,江家又被抄,受尽了冷落的虐待。
这辈子本以为逃过了沈家,没想到墨砚舟先将人拉到了宫里。
她要怎么办?
喉间一股淡淡的温热让她猝不及防的吐了出来。
“阿云!”
“你不要再想了,你再这样,你的身体哪里遭得住啊!”
屋子里像是被乌云笼罩着似的,哭声呜咽声、呼喊声成了一片。
凌景初眸子幽深,紧攥着的掌心几乎要嵌进肉里。
心底有对自己的怨恨和厌恶。
外头传来声音,不必细听他也知道是谁。
墨砚舟今日穿了一身黑色的锦衣,金丝织就得云纹图案,看上去气宇轩昂。
但那双眼睛却无端的让人产生一种阴鸷之感。
江锦鸿被下人叫了出去,凌景初眸子幽暗,深深看了江云舒一眼,随后也跟着人出去了。
前厅里墨砚舟已经等候多时,但脸上丝毫没有被怠慢的怒气,甚至看到两人之后,还颇为体谅的说道:“江老爷,江小姐还好吧?”
“本王也没想到江小姐会……”
说罢墨砚舟愁眉叹了口气,像是很发愁忧心的样子。
若不是众人都知晓这件事,怕是要为墨砚舟的神色所迷惑了。
江锦鸿气得眸子都沉了几分,面上却只能扬起笑:“多谢三皇子惦念,小女暂无性命之忧。”
墨砚舟眸子微微闪过一丝疑惑,随后便又像是长舒一口气的样子:“那便好,如此说来,本王与皇兄也要回京了,日后定会好好对待阿瑶。”
“本王的妹妹与阿瑶年岁相差无几,定也是能好好相处的,就让江小姐放心吧。”
江锦鸿垂眸应声,墨砚舟又幽幽道:“之前因为江小姐的事,本王请皇兄多留了几日,如今眼看着这宫中也来人催了,还是要尽快回京的。”
“阿瑶就先跟我们回去吧。”
“现在?!”江锦鸿愣了下,好半天都没说出什么来。
“三皇子,京中事务繁杂,确实应该早日回去,但江云舒还未清醒,不知三皇子能否让她们母女二人好生告别一番再走?”
墨砚舟懒懒回眸睨着坐在他下方的凌景初,那人眉目清朗,神色却阴沉幽暗。
与他别无二致。
他原先是有些欣赏此人的。
但……
墨砚舟眸子微眯,深不可测的笑了下,奈何那人非要寻死。
即便是诸葛亮,不能为他所用,也要杀之。
他似笑非笑:“凌公子所言,倒是本王的不是了?”
江锦鸿吓得面色发白,正要出言缓和时,凌景初抱手朝着他鞠了一躬。
“不敢,某以为三皇子宅心仁厚,江州人人皆知,江云舒与阿瑶此次分别之后便难以得见,让她母女二人好好告别一番,也是殿下您仁德。”
墨砚舟饶有兴致的看着凌景初,复又笑道:“凌公子真是生了一张能言善辩的嘴。”
凌景初没再说什么,只将头埋得更低。
墨砚舟朗声笑着起身:“罢了罢了,再等两日。”
抬步走出去的时候,墨砚舟在凌景初耳边很轻的说了一句:“可惜。”
随后便很轻的笑了下,手中折扇忽的打开,肆意扇着。
人走出去之后,江锦鸿才语重心长的对凌景初说道:“景初啊,你怎么能这么跟三皇子说话,要是惹了他们,你以后在官场上还怎么走啊!”
“这事我跟你阮姨会想办法的,你们还小,不要糊里糊涂的把一辈子赔进去了。”
凌景初唯一一次没有应声,反倒是直直看着江锦鸿。
将人拉到椅子上坐下,神情严肃:“江叔,以您在江州这些年的见识,您应该知道三皇子觊觎的是什么。”
“当初将云舒嫁给侯爷,也是为了让江家有枝可依,但如今云舒已经和离,朝中势必会起争端。”
“届时江家必会被推上风口浪尖,可远不是眼前让阿瑶独身去京都陪读这么简单,可能是整个江家的覆灭。”
凌景初嗓音很沉,他压低了声音,听起来便又几分骇人听闻。
江锦鸿当然也知道,所以知道江云铮的事情之后,他并未多言。
但现下看来,他觉得三皇子墨砚舟不是个可以依附的人。
朝中局势虽然模糊不清,但大皇子乃皇后嫡出,是为正统,若是江家能依附此人,便也不怕这些了。
凌景初看出江锦鸿的想法,只低声说着:“朝中局势其实一直都很清明。”
江锦鸿看着他,凌景初低声道:“皇后所出,且是嫡子,实为正统。”
江锦鸿点了点头,没想到凌景初跟自己想的一样,正要讨论一番时,凌景初很轻的摇了下头。
“但二皇子自出生以来,便是太子。”
“其生母瑜妃早亡,陈家获罪满门抄斩,这般境遇,朝臣都无法阻止其继续坐稳太子之位。”凌景初抬眸忽的笑了,“江叔,如今天下氏族,唯有陇西禾氏,但皇后这些年依然没能撼动二皇子的位子。”
“世人皆说二皇子荒淫无道、不学无术,依我看,那不过是些手段罢了。”
江锦鸿听着这话心里也打鼓。
“可……二皇子身后无人呐,帝心难测,万一……”
凌景初收了唇角的弧度:“陇西禾氏是百年氏族,这样的家族,最怕的就是两姓家奴。”
“即便江家送去再多的金银,他日那人得势,若有人存心挑拨,那位必会生疑,若如此,江家也无宁日。”
江锦鸿垂头叹了口气,又摇头:“按景初之意,便是二皇子。”
凌景初轻点着头:“是。”
“他身后无人,因此也更珍惜这来之不易的资源,得江家者得天下,这谶言必得是落在他身上,才不会使圣上对其生疑。”
皇帝对于这个废太子的宠爱,世人皆知。
但没人觉得这个太子能坐上皇位,只怕是以后江家会随着废太子一道消失。
但江锦鸿也想不出更好的方法,一时郁结于心,烦闷的揉了揉眉心,朝他摆手。
“我在想想,你先回去吧。”
凌景初便起身拘礼告辞,途径江云舒的院子时,他顿住脚,恰巧遇上过来看望的百里川。
“景初,这几日我有些忙,都没来看江小姐,不知道江小姐现在如何了?”
凌景初掀眸看他:“看了就知道了。”
说罢便要抬脚进去,忽的又幽幽转身顿住:“云舒身体不好,怕是不想见到你。”
百里川莫名其妙,看着他半天没说出话来。
“凌公子,你在就好了,小姐正找你呢。”
青霜的声音自两人身后传来,走进了才看到百里川,青霜又朝着百里川行了个礼。
随后又朝着凌景初说道:“随我进来吧。”
凌景初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百里川,便跟着青霜一道进去了。
江云舒知道她娘几天几夜没合眼之后,便将她娘劝了回去。
阿瑶也哭累了,她将人放在榻上,自己则坐在床沿,看着门边。
凌景初一来,她便起身走上前去。
奈何双腿发软,实在是站不稳,一个趔趄将要摔倒的时候,凌景初快步上前将人揽在怀里。
江云舒身上还在发烫,里衣外头只披了一件单薄的外袍,青绿的轻纱将她的面色衬得更加惨白。
杏眼没了光辉,一片死寂。
凌景初先前就知道江云舒这几日瘦的吓人,现在伸手揽过,怀中的人似乎就只剩下了一副骨头。
好像他一捏,就会碎掉的样子。
他眸子渐深,周身散发着阴沉狠戾的气息。
江云舒嗓子哑着:“凌景初,你何时上京赶考?”
凌景初愣了一瞬,很快意识到江云舒想做什么。
“后日即可。”
县学里还有些事务要交予旁人,但也不需要很久的时间,至于别的……
江家便是他的家,江云舒……
他眸子里映着江云舒凹陷的眼眶,憔悴的面容,万念俱灰的神色。
江云舒在的地方,就是他想去的地方。
“后日?”
江云舒轻声问着,凌景初又点了点头。
她心里忽然一阵难过,上辈子凌景初为了江家,死于非命,可这一世,她依旧让他走了这样的路。
“好。”
“你要不要与心仪的女子告别?”
她这话一问,只觉得凌景初眸子更加阴沉可怖了,有种她看不破的复杂。
看凌景初这样,她也没有再逼问,漫月银的毒虽然已经解了,但她现在比起之前还要痛上十倍不止。
尤其是脑子,总是昏昏沉沉。
她便又开始想着此去京都,要带那些东西,还有那个她曾搭救过的人。
京都繁茂,七年前她刚踏入京都时,忍不住溜了出去。
京郊的山里传闻有镇山虎,她没见过,心里很是好奇。
拉着青霜一道去了,但没想到两人的弓箭术还没开始施展,就遇到了人‘抛尸’。
她们小心翼翼的躲了起来,只等那些人彻底离开之后才出来。
两人都看到那袋子里的人还在挣扎,但旁边的人恍若无误,只将沙子不断地浇了上去。
她们便等着人走了之后把女人救了出来。
那人便是中书令在外流浪多年的嫡千金—— 古含玉。
只是当时中书令府中姬妾众多,且那原本的千金似乎很得宠爱,古含玉便没有一丝地位。
那时她救了她,知道古含玉的身份之后,她其实想让古含玉跑的。
但她记得那双充满了仇恨的眼睛,古含玉什么都没说,只说大恩大德,日后必报。
后来几年的时间里,京都便就只有古含玉这么一个中书令的千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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