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用的晚膳不光多而且精,主食、配菜、汤品、点心加起来得有二十多道,而且食材也极为珍惜,都是用燕窝、鱼翅、海参、鹿肉这些名贵材料。
在现代如果想吃到这些东西或许你多花些钱就行了,可在这个时代你能在餐桌上同时享用到这些东西,还得有钱有地位才行。
对皇帝来说,吃饭不仅仅是为了果腹,用餐时还要遵循等级制度和皇权威严,菜品的种类、餐具规格都有严格定义。
蔡元祯虽说从前也跟萧楚陵一起吃过很多次饭,但大多是他到她的宫里用膳,所以这也是她第一次享用御膳。
用膳的时候,旁边站了很多内侍,蔡元祯想吃什么不用自己动筷,都会有人帮她夹到碗里。
或许有人会对这样被伺候的日子甘之如饴,可蔡元祯偏偏不是那个人,她只觉得这样犹如残障人一样被伺候的生活有些窒息。
萧楚陵很快就看出了她面色不佳,随即便屏退了侍奉的人,笑着对蔡元祯说:“蔡当家,许久没有一起用膳了,眼下也只有我们两个人了,你想吃什么就多吃点。”
蔡元祯看着满桌的菜肴点了点头。
没有旁人在的时候,萧楚陵还是很执着地叫她蔡当家,这一点从未有变。
用膳地点是在一处阁楼之上,从围栏内向外望去,可以看到漫天星辰和皇宫内的朱墙绿瓦,入夜了之后有微风拂来,吹得人慵懒之意升起。
用膳的时候萧楚陵一直面带笑意地在跟蔡元祯说什么菜好吃,什么菜是哪里来的贡品。
蔡元祯始终礼貌地微笑着认真聆听,但萧楚陵看见这样的笑容却觉得心头一痛,他怀念蔡当家在东洲府那样毫无顾忌、发自内心的笑容,而不是如今这般带着客套和生疏。
难道就是因为他如今当了皇帝,现在就连蔡当家都要疏远他了吗?
高处不胜寒这句话,难道是真的吗?
可是,他总觉得蔡当家还在他身边就好,只要还有她在,他就不会觉得自己在这个冰冷的皇宫里十分寂寞,不会觉得身边的人都是拆骨食肉的野兽。
用完晚膳之后,趁着两人凭栏吹风的时候,蔡元祯终于把心中的话说了出来:“陛下,如今事情都已经结束了,我希望陛下可以尽快下一道废妃的旨意,毕竟当初您纳我为妃也不过是权宜之计,而且……如今太后已经薨逝了,我也没有理由继续当陛下的妃子了。”
萧楚陵静静地看着蔡元祯,明亮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柔弱之色,红润的唇色、尖尖的下巴,若不是穿上了这身贵气逼人的龙袍,恐怕蔡元祯还是会把他当成从前东洲府蔡氏纸坊的那个小伙计。
萧楚陵看着蔡元祯,静静地说:“那如果,我给你一个理由呢,你还愿意继续当我的妃子吗?继续和我在一起吗?”
萧楚陵的眼眸微动,流露出的情感难以掩饰,蔡元祯却知道绝对不能让他继续把话说下去,否则覆水难收。
“陛下。”蔡元祯加大了嗓音道,“陛下应当知道,我与江煜情投意合,从前在东洲府的时候我便与他有婚约,虽然后面发生了很多事,但我与他之间的情谊从未变过,此生我再也不会爱上另一个男人了。”
蔡元祯的语气很坚定,每一个字却像是刀一样刺进了萧楚陵的心里,好像里面有什么东西被掏空了一样。
他低低笑了一声,苦涩地说道:“对不起,是我奢望了。”
“其实我也犹豫了很久,虽然知道蔡当家并不喜欢,但还是贪恋这个名分,哪怕是名义上的,我也奢求能够当一次你的夫君,不过既然蔡当家如此不喜,那我明天就下旨吧。”
蔡元祯听着萧楚陵的话,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但还是松了一口气。
她拿周旦当朋友,从未有过半分男女之情的想法,长痛不如短痛,这件事或许应该在更早之前说清楚。
萧楚陵调整了一下情绪,但眼神里的悲哀还是难以掩饰,他轻轻地说道:“蔡当家若是以后有什么需要,都可以跟我说,只要是我能办到的,一定会尽全力去替你办。”
“虽然我希望你能幸福……但若是将来江少师辜负了你,我也愿意代替他对你好。”
萧楚陵一番话说完,蔡元祯是一句话都回不出来了。
堂堂一国之君竟然自己提出要当备胎,说出去还真是让人难以置信。
不过他的眼神非常真挚,像是清泉一般不染一丝杂质,让人看了泛起一丝丝怜惜。
蔡元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便转移话题道:“既然陛下想要帮我,不如帮我寻些修补纸张的材料吧。”
萧楚陵含笑点头:“蔡当家说便是。”
蔡元祯想要的那些材料其实之前也让江煜去寻过,只不过江煜也盛产这类木材的地方闹了水患,不太好找。
她想,若是让萧楚陵帮忙一起找,或许找起来会更快些。
若是找到了材料,她就能早点修补完藏书阁的古籍,修补完古籍……她就能回东洲府了。
看着蔡元祯脸上的神色变化,萧楚陵以为她是累了,秋风萧瑟,他为蔡元祯披上了一件墨色披风。
蔡元祯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抬头用明亮的眼神望着他,伸手想要制止,却被萧楚陵按下。
萧楚陵似有些叹息般说道:“难道这点好意,蔡当家也要拒绝吗?”
萧楚陵的眼睛里仿佛映着星光一般闪烁着,看着蔡元祯拒绝自己的时候,眼神里凝聚起了一些易碎的情绪,让人看了不免心软。
蔡元祯想了想,最终还是垂下了手。
夜风起了,萧楚陵说命人用轿辇送蔡元祯回去,可她已经怎么都不能再接受了。
萧楚陵见蔡元祯再三坚持,便也没有强求,最终让身边亲近的内侍为蔡元祯掌灯,送她回值房。
回去路上,蔡元祯心里头仿佛是松了一口气,还好萧楚陵没有在她面前上演什么“强.制爱”的戏码,毕竟人拥有了至高无上的权力之后性格难免会变得有些扭曲,她可不想成为狗血剧的女主角。
到了值房门口,蔡元祯便看到高悬的宫灯之下立着一个人,他面色沉静、双手负立,昏黄的宫灯将他的影子拉得极长,一人一影,更显孤寂。
来人正是江煜,蔡元祯看见他顿时觉得有些心虚,有种刚出轨回来被抓包了的感觉,尤其她现在身上还披着萧楚陵给她的披风。
不过她又没做什么,为什么在对上江煜眼神的时候要心虚?难道是他站在台阶上的气势实在是太强了,让人觉得有压迫感?
走到阶梯楼下的时候,蔡元祯便让那个为她掌灯的内侍回去了,随后在转向江煜说:“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宫里。”
明明蔡元祯还有几步就迈上台阶了,但江煜还是三步并作两步跨下来接她。
清冷的月光照在他的脸上,让他整个人看起来俊美得就像一个神祇。
江煜拉住蔡元祯的手轻轻地说:“因为我在等你。”
蔡元祯好奇地道:“等我?”
难道说江煜一早就知道萧楚陵找她去吃饭了?
“嗯。”江煜轻轻地应了一声,“若是再过一刻钟我还看不到你的人影,我便要去找你了。”
一听到这个话,蔡元祯忍不住耳朵根子红了起来,她可是跟萧楚陵在一起,难道他要人还打算要到陛下面前。
两个人进了屋,看着江煜去点灯,蔡元祯才瘪了瘪嘴开口问:“你是来找我,还是打算来捉我?”
烛火被点燃,屋子里亮起来,江煜回过头看着蔡元祯,火焰在他眼里跳跃,让他的眼神看起来炯炯有神。
明明他才是眼巴巴盼着她回来的人,怎么反倒是她先委屈上了?
江煜觉得有些好笑,反问道:“为什么是捉?”
捉奸啊~不过蔡元祯没好意思把这个话说出来。
毕竟她也知道,萧楚陵名义上也算得上是她前夫了,而且还没有彻底离婚,说到底还是得避嫌才对,若是江煜因着今日的事吃醋发脾气,那她也受着,这事儿确实她做得不对,虽然她没有拒绝皇权的资格。
看着蔡元祯绞着手指低头不语,江煜轻轻笑了一声说道:“你放心,对你我自然是绝对地信任,只不过是我怕有些人失了分寸做出一些没理智的事,总归还是要有些防范之心。”
蔡元祯抬起头,眨了眨眼,看着江煜。
江煜走到她面前,低头吻了吻她的发丝,动作很轻很柔。
蔡元祯嬉笑着抱住他的腰说:“你放心吧,我已经和他说清楚了,他答应我会下旨废妃的。”
江煜是典型的宽肩摘要,与其他男人比起来,他的腰可真细,但摸起来却感觉很硬朗。
一想到这里,蔡元祯就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眼前又是江煜这样的极品美人,她蔡元祯若是不占点便宜,那未免也太对不起这样的气氛了,不过还是得先把话聊完,不然也未免显得她太急不可耐了。
女孩子嘛,还是得保持矜持的形象。
“嗯。”江煜轻轻应了一声,继续道,“从东洲府的周旦到如今手握皇权的萧楚陵,他不是没有改变的,比如赵太后这件事,他就做得很好。”
“我并不觉得一个人在掌握了极致的权力之后还能保持绝对理智,但你实在是太美好了,说不怕有人来抢,那是假的。”
窝在江煜怀里听着软绵绵的情话,蔡元祯觉得自己都有些飘飘然,但提起赵太后,她就感觉自己的心口被扎进了一根刺一样。
她抬头看着江煜问:“那赵太后真的是……”
她的话没有问完,江煜自然明白。
江煜轻笑一声说:“回宫的第一天我就同他说过,这个人绝对不能再留了,会背叛第一次,自然就会有第二次。不过还是得让她死得有些价值,用她的死来成全一个过继庶子的忠孝仁义,她也算是死得其所。”
江煜的怀抱很温暖,嗓音也很柔和,可蔡元祯却听得心头一震。
她并不心疼赵太后的死,却对江煜用如此轻松的语调勾勒如何算计一个人的生死而感到恐惧。
江煜对她太好了,好到让她差点忘了他是踩着多少尸骨走到今天的。
虽然她一直在藏书阁,看似远离前朝喧嚣,但也还是会不时听说江煜在朝堂之上逼死了多少政敌,其中多少奸佞多少忠良,也无人说得清。
江煜一直都有自己的宏大目标,可想要实现这些目标并不容易,而他的目标一直都很明确,在前进的道路上也不惜有所牺牲。
血腥杀戮见得多了,人命或许在他们眼里,也变得轻贱了起来。
蔡元祯虽然心中并不觉得江煜这么做有错,但受过二十一世纪教育的她,还是觉得有些不好受。
世人眼中的江煜,既是在战场上奋勇杀敌、保家卫国的襄阴侯,也是那个杀伐果断、玩弄权术的摄政王。
江煜抱着蔡元祯,修长的手轻抚着她的脸颊,顺着她柔软的脸颊往下滑,捏住了她的下巴,然后微微抬起。
蔡元祯看着江煜眼神迷离,将要吻上来的时候,身子情不自禁地往后仰了一下。
江煜顿时睁大了双眼,眼神中闪过一丝迷惘。
蔡元祯掩饰着自己的情绪,笑着说:“今天好像有点累了,想早点睡觉。”
江煜轻轻叹息了一声,在她的嘴角上落下一吻,说道:“那你早点睡吧,我不打扰你了。”
蔡元祯如小鸡啄米般点了点头。
等江煜离开后,蔡元祯有些疲倦地坐在了凳子上,看着屋子里只剩下自己和摇曳的烛火,她顿时感到一阵空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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