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晚,她短暂思量过后,提出了和离这个让她不损失银子又能恢复自由身的条件,叶白辰也很快答应她。
他们这桩婚事本就是因为他的重伤,叶夫人心中难安,想要给他冲冲喜,挑选儿媳妇时也没有特别替他挑选相衬的姑娘,林悦儿见他毫不犹豫的答应她,便知道他对她这夫人并不满意。
他不仅答应了她,还提前兑现他的承诺,她得到他亲笔写下并按了手印的和离书,上面写明他俩和离非她之错,她的嫁妆银子可以如数带走,侯府还需额外给她一些补偿,具体数额虽未写上,她倒也不盼那补偿。
侯府当初送去林府的聘礼远超一般人家,她答应嫁入侯府也是自己思考利弊之后做的决定,不存在逼迫和委屈,她反而觉得侯府是她离开林家,过上自由自在好日子的一个跳板。
她分一碗燕窝给叶白辰,不过是羊毛出在羊身上,然而这些个中内情牵连甚广,她没办法一五一十告诉青柏,只能叫她误会。
日后让青柏知道这护院就是她那假死的姑爷,不知道会是什么反应,以她那小胆儿,估摸着得向叶白辰跪地认错。
“姑娘,您别听那敖文说了几句好听的您就真往心里去,这些人嘴皮子油滑着呢,您先看看他实际能力如何,真要像他说的那般好,对他好些奴婢也没话说。”
耳边是青柏孜孜不倦的劝导,林悦儿憋着笑点头答应,“好好好,就依青柏姐说的,先考验考验敖文的能力,好就赏,不好就罚。”
她原想说将这考验敖文的差事交给青柏,后一想青柏因着不知道叶白辰身份,已经对他有所‘冒犯’,为了日后小丫头的小胆儿不被吓破,她话锋一转,将这差事交给刘嬷嬷负责。
正盯着婢女打扫院子卫生的刘嬷嬷远远瞧见新来的护院手里端了碗什么东西,她不禁凑过去瞧,这不瞧不打紧,一瞧吓一跳。
少夫人竟然赏了他一碗燕窝!
她在夫人院里伺候这么多年,都不见夫人有如此阔绰的时候,少夫人果然是因人而异,能得她青睐的人才能得了她的好处。
刘嬷嬷简直酸麻了,心里急得团团转:这燕窝什么时候能到她嘴里来呀!
*
自从有了叶白辰这个护院,她心思活泛许多,原想深居简出过清静小寡妇日子,这几日竟想着出门逛一逛。
她记着之前婆母主动叫她回林家看望父母,她因叶白辰丧事而推脱了,找了这个由头,她向婆母‘告假’想要回林府肯定不会被拒绝,上林府坐一会儿就出来,剩下的时间不全是自己的?
林悦儿为着自己这点小心机得逞窃喜不已,带了青柏和叶白辰坐上侯府安排的马车就出了门。
青柏坐在马车厢内,透过车帘看了眼和马夫并排而坐的叶白辰,“姑娘,咱们回门不带刘嬷嬷,倒带上敖文,出门时我瞧着刘嬷嬷那嘴撅得可高呢。”
“姑娘我还管她高兴不高兴呐?她是婆母安排在我身边的眼睛,没她跟着我才自在。不然呆会儿我们出去外面逛,全让她知道了,回去侯府还不得向夫人告我们的状。”
她虽不惧张氏,可她到底是小辈,要真惹得她婆母不悦,做婆母的让儿媳妇站规矩不需要任何理由,想要磋磨她简直不费吹灰之力,但凡能好生哄着维持表面的相敬如宾,她都愿意哄着。
青柏和叶白辰似乎是杠上了,怎么看他都不顺眼,见了面总想说他几句,叶白辰明面上不计较,甚至还有意讨好她,可他身份尊贵,想来在侯府里没受过什么气,就怕他真记上青柏的‘不敬’。
林悦儿私下里没少向叶白辰赔罪,请他大人不计小人过,毕竟青柏是‘不知者不罪’。
“在林府用饭后再说会儿话,也剩不下多少时间,姑娘准备去哪里逛逛?”青柏跟着林悦儿,自从到了侯府,除了中元节那日出来一趟,其他时候也未曾出过侯府。想到中元节那次被人打晕在地上摔得浑身痛了几日,可那贼人却未抓着,白白叫他打了。
“那便不在林府用饭,姑娘我钱袋子鼓鼓的,上哪儿不能吃顿好的。”
林悦儿难得出来放风,心情格外的好,说话时句句带着欢喜雀跃,莫说是青柏,连坐在车头的马夫都感受到她的快乐。
马夫想着这大少夫人心情好,呆会儿指不定能得些赏钱。
叶白辰听着车厢里姑娘们的对话,面无表情的看向车道两旁的行人和摊贩,深陷在自己的思绪里。
短短一个月时间,他的人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他本是领了皇命,出城去查探江南一带当地官员治水时,贪污赈灾银粮一事,事情进展还算顺利,他按计划的时间带着那些官员贪污的证据回京复命,半路上却遭到一伙山贼的劫杀。
说是山贼,不过是他们的打扮像罢了,实际他们不为钱银,招招要取他性命。
他在侍从的掩护下逃离出来,虽身受重伤,却不至于活不下来。
当时他因伤势过重,引发高热后昏迷不醒,奈何地方大夫医术有限,侍从想将他送回京城寻名医救治,一边快马加鞭的带着他往回赶,一边给侯府送出书信,让侯府的人前来接应。
侯府的人不未与他们汇合,他们路上又碰到几批杀手,仅剩的几个侍从拼命相护,勉强将那些杀手杀了个干净,剩下最后一个侍从背着他继续逃离。
他中间有清醒过,听闻路上屡次遇袭,心觉蹊跷,便命侍从带他先找一处地方安置,隐藏踪迹,哪怕是侯府的人找来,也不可泄露行踪。
侍从担心他伤势过重,藏在穷乡僻壤的小地方会耽误治疗,可他的命令却不敢不听从,之后哪怕是他再度昏睡,侍从也没有违背他的命令和外界联系。
他就躺在不知名小村落的农户家里,用着普通的伤药,熬过重伤和高热,侥幸活过来。
对于屡次偷袭他的人,他心里却没有明确的怀疑对象,身上伤势渐好,他悄悄回京,原想先回侯府佯装养伤,暗中再命人查探消息。
不想刚一进京,就在一个小茶馆听说自己不久前刚成婚,没几日侯府又给他办了丧事,他好气又好笑,这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他人都没回来,怎么给他下葬立碑?
花了点小钱一打听,知晓侯府寻不回他的遗体,遂给他立的衣冠冢。
这两年他明着入了仕途,在朝谋了个闲散小官,实际一直暗中为皇帝办差事,是以在朝上皇帝待他很是宽厚,平日他迟到早退都睁一只眼闭一只闭不曾管他,而他迟到早退是为了什么,只有皇帝最是清楚。
朝中其他大臣只看到他的懒散傲慢,弹劾他的奏折数不胜数,却都被皇帝压下,他们以为他凭着家族父荫的关系才得皇帝优待,是以谁都看他不顺眼,可谁都没办法‘干掉他’。
朝内朝外,他得罪的人十根手指根本数不过来,但多数不过是抄抄家、贬贬官这样的程度,还不至于让那些拖家带口的大人们冒着诺大的风险来取他的性命。
他是定北侯嫡长子,是定北侯府的第一继承人,外界都知晓,他父亲的爵位迟早要传给他,是以好些人都称他一声小侯爷,他虽谦虚不应,也知是事实。
他的性命,不是谁人都敢夺取的。
他怀疑的对象有好几个,其中还有侯府中人。
他想到回京路上阻碍重重,直到侍从听他命令不再往侯府报信,他们才有了片刻的喘息。
意识到这一点,加之‘他’都已被下葬,他也不急于恢复自己的身份,正赶上中元节,侯府的马车浩浩荡荡出城往叶家祖坟去,他也乔装悄悄跟随。
看到他父亲因他的死大受打击,仿佛一下苍老了几岁,他母亲眼睛红肿,显然是夜里就哭了许久,到他坟前又忍不住默默抹泪,小他许多的三弟站在母亲身边,轻声安慰母亲的样子,好似成长了不少。
看见自己的亲人为他伤心难过,他心中很不是滋味儿。可到林悦儿这时,却画风一转。
他瞧见那生得乖巧恬静的小女娘,领着婢女在他坟前摆下食物,又烧了好多东西给他,嘴里还念叨着什么。
她的声音很小,他为了听清楚她的话,掩住自己身形特意靠近了些。
就听见她说,‘你若收不到便算了,你若能收到,记得多保佑我。’
第一次有人向他像拜佛一样求他保佑,他被亲人引出的忧伤情绪一下散去。
又听她夸他的三弟,还爱屋及乌的觉得他肯定也是个好的,还祝愿他下一世能活得更长久。
素未谋面的小女娘对着他的墓碑碎碎念,求他保佑,愿他长寿,这奇特的一幕,着实让他记忆深刻,难以忘怀。
他本不想和她有什么瓜葛,只想尽快把害自己的人找到,再想办法恢复自己身份,怎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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