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过高耸巍峨的牌楼向远处看去,山峦连绵起伏,云雾缭绕。
主峰上矗立一幢七层藏经阁,庄严肃穆,侧峰是零星排布的屋舍,竹郁瓦青,宛若游蛇,各色学子穿行其中,影影绰绰,不见真容。
谢寒喻看得差点把眼睛掉下来,钟白衣拍拍手,示意他看过来:“这边走吧,我带你去抽房间。”
谢寒喻捏紧了包袱跟在钟白衣身后,一路听他介绍:“咱们书院直属圣上麾下,入了书院便只听圣令调遣。书院内分文武医卜四个支院,半年后,学子可自行选择分院精研学习。我看过你的答卷,你是想入卜院?”
谢寒喻恍然从周围的美景中回过神来,目光坚定,回复道:“是,我想入卜院。”
钟白衣转过头,看向谢寒喻的眼神里多了些欣赏,笑道:“难得有学子从进书院起就有目标,不过小心喏,卜院里厉害的家伙可不少。”
“我清楚,能进书院的都不是等闲之辈。”谢寒喻心里对此早有准备。
钟白衣只摇头轻笑:“那可未必。”
他并不对此多做解释,只示意谢寒喻往竹林廊下看,那处摆了一张长桌,桌内三个人守着。
好熟悉的画面。
谢寒喻上前报了姓名,递过考凭,领了身院服,得到一次抽房的机会。
竹片上的墨迹入木三分,他喃喃着走回钟白衣身边:“是玄字三号房。”
“哎呀。”钟白衣有些可惜地叹了声:“玄字房是六位学子同住,人多难免吵闹些,你若没有定力,学业上多少是要受影响了。”
谢寒喻轻轻笑起来,钟师兄还是小瞧他了,在嘈杂环境中读书于谢寒喻而言实在算不上什么难事。
“钟师兄,这颗透明的琉璃珠坠子是做什么用的?”
这是方才抽完房间后一位师兄交给他的,要他好生保管。
“哦,这个啊。”
钟白衣摘下自己腰间的黑色琉璃珠展示给谢寒喻:“这是书院学子的身份标识,分院前透明无色,分院后按白文黑武青医靛卜区分。好生收着吧,以后用处大着呢。”
闻言,谢寒喻连忙把坠子紧紧系了两道,生怕少系一道就给丢了,如今他浑身上下最值钱的莫过于这琉璃珠子。
钟白衣被他谨慎的样子逗得哈哈大笑,拍着谢寒喻的肩膀送他去玄字三号。
途中,谢寒喻了解到近年来频发的灾殃并非天灾,实为书院底下的妖魔阵出现松动引发异相,文山书院的建立正是为了培养人才,对抗邪魔,加固封印。
钟白衣见他抿唇沉思,似乎不大相信的样子,并不奇怪:“你不信也正常,这件事瞒了数百年,而今贸然告知百姓只会徒生事端。”
谢寒喻只沉吟片刻便坦然接受此事,他本意就是应对天灾,进了文山书院,也是误打误撞找到祸患根源,不算背离初愿。
说着,钟白衣话锋一转:“喏,那里就是你今后的住处了。”
学子宿舍零散分布在半山腰,有郁林遮掩,每间小院各成一体互不打搅,玄字三号房在林间深处,紧挨着山,因而格外僻静。
不过现在正值学子报道,玄三院门外围了一圈的人,垫起脚抻长了脖子往里头看。
谢寒喻跟着钟白衣在不远处停下脚步。
“呦。”钟白衣心里起了好奇,抱起胳膊往树上一靠,目不转睛地看起热闹:“这是出什么事了?”
院内,公输蒙倚在居室门外,脚跟抵在门槛上,脸上乌云密布,而他的好哥哥霍桐视若无睹,还在与夫子们虚与委蛇。
霍桐面上笑意温和,对几位夫子恭敬行礼:“有劳各位特别关照,只当我是寻常学子就好。”
“是是,衣食住行若有缺处,大、大公子尽管吩咐。”
霍桐轻敛笑意,睫毛低垂隐住神色:“谢过夫子。”
舍友宁远正瞧着夫子们对霍桐毕恭毕敬,心里好奇他的身份,这书院里官宦子弟也不少,为何夫子独独对他青眼有加。
他踱步上前,扯了扯公输蒙的衣角,想同他说说话,套个近乎:“这位兄台,你说——”
公输蒙猛地抽回衣角,怒气冲冲扭头瞪来,宁远正立刻便住了嘴,脚底一软,怯怯道歉:“打扰、打扰……”
别的不说,就公输蒙那双似乎冒着红光的眼睛,任谁瞧了都像被野狼给盯上,脊背发凉,嘶——一想到分院之前还要与这样不好相处的同住半载,宁远正简直欲哭无泪。
看着几位夫子前后离开玄三院,钟白衣的神情中多了些玩味,对谢寒喻挑眉笑:“看来你们宿舍中有不得了的大人物。”
谢寒喻被他笑出一身鸡皮疙瘩,搓了搓胳膊问:“大人物如何?”
他问出这种话来,叫钟白衣欣慰点头:“不如何。我说过,书院之中能力至上,哪怕是大人物也不例外。”
随即他拍拍谢寒喻的背:“好了,我就送你到这里,喏,这是几张传音符,若有要事,可以来武院找我。”
谢寒喻接过那叠折得整齐的符箓,笑得露出一排牙,脸颊白里透着红,恭敬道谢:“多谢师兄。”
“劳驾,借过一下。”
好不容易从围观人群里挤进院子,谢寒喻转过身,费劲把自己的小破包袱也给拽出来,一不小心还差点摔了个屁股墩,幸好被人在腰上托了一把才将将站稳。
“还好吗?”耳边传来的声音温和舒朗,气息带着残余的体温和君子香,比春风和煦。
谢寒喻忙不迭点头,一抬眼就看见个天仙般的人,这人唇红齿白、眼尾带笑,身着院服满身的书卷气,料想谦谦君子也莫过于此。
见他愣着不说话,霍桐伏低下腰,仔细打量谢寒喻,又问:“怎么了,伤到哪儿了?”
“没事,我很好。”谢寒喻回过神,粲然一笑,拱手行了个问候礼:“我叫谢寒喻,敢问同窗尊姓大名?”
他笑得轻盈可爱,霍桐的唇角也微微扬起,从容道:“免贵姓霍,霍桐,字飞檐。我看谢兄风尘仆仆,满头大汗,不妨先进室内歇息片刻。”
“如此甚好,多谢霍同窗。”
谢寒喻不禁感慨自己走运,入学前碰见好心的钟师兄,入学后又遇到和善的霍同窗,这也算是给书院生活开了个好头。
抬步进门,谢寒喻与公输蒙打了个照面,来人正双手环抱往外走,周身萦绕着一股生人勿进的冷冽。
看清楚来人长相,谢寒喻心下一喜,没想到捡到的玉佩这么快就找到主人了,他笑容满面,上前问好:“这位同……”
“滚。”
话未及说全就被堵了回去。
公输蒙眼神分毫未转,毫不留情将谢寒喻撞开,喉咙里恶狠狠挤出两个字:“碍事。”
公输蒙肩宽身壮,撞上来时好像一堵高墙倾倒,谢寒喻连退了两步才避过他的锋芒。
宁远正从屋内走出来,啧啧摇头:“这可真是个怪人,兄台,你说是不是?”
公输蒙大步流星地径直离去,谢寒喻见他跟霍桐交谈时眉间郁色稍减,想也不过是个略有心事的年轻人,谁还没有个心情不佳的时候呢。
谢寒喻并不将此事放在心上,转头跟朝宁远正解释:“或许他是认生呢,过两日熟悉了就好。”
二人简单认识过,宁远正带谢寒喻在房中转悠:“书桌在正厅,浴房在外间,这里有东西两间卧房,各有三张寝具,外头那两位不好惹的住在东边,西房还余两张床,要不你跟我同住?”
谢寒喻攥着包袱同意了这个提议:“也好。”
眼下还有两位舍友没有露面,东西各留一个位置,等他们到了也有挑选的余地。
于是谢寒喻便在西房住下,他选了中间的位置,床头处有个小柜子归置物品,他将包袱解开,里头的东西仍旧是少得可怜。
一支秃笔,一块路引,一枚清水玉佩,几册被翻出毛边的手记,还有身换洗衣服,不过现在已经用不上了,谢寒喻将衣服铺在下面,其余物件挨个排排放好。
合上柜门前,他忍不住这些旧物件舒了口气:“不用再奔波了,好日子要来喽。”
“寒喻老弟!”宁远正在外头叫他,“太阳要落山了,膳堂去吗?”
谢寒喻起身应道:“来啦!”
膳堂相比于宿舍,还是离书院更近些,谢寒喻出门前四处看了,不见公输蒙和霍桐的身影,心想玉佩要物归原主只能再等等了。
一见谢寒喻露面,宁远正急急催他,肚子咕咕叫:“我等的花儿都谢了。”
谢寒喻汗颜:“是我的错。这还有些果脯,要不你先垫垫肚子?”
宁远正欣喜接过,尝了一口惊为天人,双眼放光,追问道:“你从哪家铺子买的,得空下山我要多买一些回来。”
“谬赞了,是我做的。”谢寒喻心虚地笑了下,他哪有多余的钱去铺子里挥霍。
宁远正又吃了一块,含糊地夸道:“手艺真好。”
谢寒喻搓搓手,有些难为情:“你喜欢就好。”
膳堂里的饭食较为家常,色香味俱全还不怎么花钱,能够一口气吃到撑,这一顿算是谢寒喻这么些天来吃得最舒心的饭。
饭罢,谢寒喻也没在膳堂瞧见霍桐和公输蒙的影子,难道他们不清楚时间一过膳堂就关了吗?
于是回去前谢寒喻特意拎了两个食盒,宁远正提着灯走在前头,感叹道:“文山书院再厉害,膳堂也不过如此,哎,对比之下,我家厨子做的饭也没那么难吃了。谢兄,你说是不是啊?”
闻言,谢寒喻嘴唇微抿,眉眼弯弯,扯出一个笑来,只是笑中略带苦涩:“我倒是觉得还不错。”
宁远正嘟囔起来:“不错不错,人也不错,饭也不错,什么从你嘴里出来都是不错的,真是好心态。”
他瞥了眼谢寒喻小心护着的食盒,不解道:“霍桐也就罢了,但那个大高个对你出言不逊,你还为他带饭?”
谢寒喻愣愣地眨了两下眼,没觉得有什么不对:“都是同窗,理应互相照应,再者说,他也未必是故意的。”
宁远正委实没见过谢寒喻这样的人,无奈合掌:“好,败给你了,不错先生。”
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到了院门口却进不去,早些时候才散去的人这会儿又把院门给堵了起来。
谢寒喻的心悬起来:“这又是怎么了?”
宁远正跳起来,看不见里面,大胆猜测道:“莫不是夫子又送来什么了不得的学子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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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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