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输蒙往西走了一段路,手上的剑和符就没消停下来,一手执剑劈散魔气,另一手紧跟着就得念诀焚之。
不过这些成团的浓郁魔气只能算小打小闹,随着他继续往前走,愈发多有形魔物边嘶吼边将扑上来,利爪萦绕着令人不安的气息。
公输蒙前脚刚砍掉蛇头,转眼虎爪就压了上来,等削掉虎爪,密密麻麻的蝙蝠直冲面门,獠牙尖利。
这般情景,非有三头六臂应付不得。他且战且退,掷出一张传讯符,打算往西南处与霍桐会合。
只是刚走出不远,公输蒙环顾四周,心里不由得一沉。
这林子,他方才似乎来过。
“飞檐兄。”
谢寒喻清掉袭来的魔气,收了剑靠近霍桐,关切地问:“没事吧?”
霍桐抚衣袪散沾染的脏污,朝谢寒喻摇了摇头:“我没事,你呢?”
“有你相护,我能有什么事?”谢寒喻松了口气,但依旧警惕,四下张望,心咚咚直跳:“只是飞檐兄,你有没有发觉这里的魔物越来越少了?”
垂在身侧的手握得紧了,霍桐望向大阵中心,似乎透过厚重的黑雾,看见那处魔气翻腾,遮天蔽日。
“许是地动结束,散逸的魔气将要被清理干净了。”
“既如此,我们去同蒙兄会合。”谢寒喻心里还记挂着公输蒙,尽管他尚未卜出什么不祥之兆。
霍桐欣然同意,与谢寒喻并肩而行,随口闲聊,问道:“你要找的那张符,有下落了么?”
谢寒喻点点头:“我在藏书阁找到了。”
霍桐敛眸,藏书阁中竟然还有他不清楚的符,但没多问,只好意叮嘱:“想来这符不一般,你用时定要多加小心。”
“好。”那符的威力,谢寒喻自然清楚。
“……”
霍桐心想自己果然是个怪物,只有身处这种环境,满眼不见一个人时才能放弃时时刻刻的自问自省。
他看着身旁模糊的轮廓,用缱绻的目光将谢寒喻摩挲过一遭又一遭,公输蒙说的没错,谢寒喻确实满心满眼都是他,不在乎他是否身居高位,不在乎他是否真的清高自持……
“谢师弟!”
霍桐猛地一颤,缓缓将伸出去的手收回来,投向来人的目光带着不悦。
此刻血月消散,视野清晰不少,谢寒喻的身形轮廓也明了,隐隐可见一个四人小队提剑走来。
“白衣师兄!”谢寒喻惊喜上前,目光在几人身上逡巡过,语气关心:“几位师兄可好?浓雾未散,当心魔物偷袭。”
一位师兄道:“好得很。一进来就碰见人,我瞧着地动不算严重,要不我们六人同行?”
钟白衣问:“怎么只有你跟霍桐,公输蒙的伤不是好了吗?”
“他的伤是好了,不过,”谢寒喻几乎被他俩的话给绕迷糊,电光火石之间,他问道:“师兄,你们何时进来的?”
“方才啊,一接到示警进阵来就看见你俩。”
一接到示警就进来?师兄们的示警为何会比自己慢上这么久?难不成是他们三个的珠子有误,又或者是这阵法出什么问题了?
不行,事情越来越复杂了,得尽快跟公输蒙碰面。
谢寒喻抓住霍桐的手臂晃了下,沉沉道:“飞檐兄,我担心蒙兄会有危险。”
钟白衣紧跟着说:“既如此,不必担忧,你在前头领路,若有魔物我们几人一同处理,必不让他有半分折损。”
“好。”谢寒喻欣慰地笑。
霍桐正要反握住谢寒喻,他却忽然松手跑走了。
他们俩,似乎总是差那么一点儿。
公输蒙现下的状况称不上好,甚至可以说是非常糟糕。
他瘫跪在地,低垂着脑袋,脖颈处青筋暴起,牙齿紧紧咬合,咯吱作响,连痛呼声都叫不出来。
从方才起他就被困在原地打转,扑上来撕咬他的魔物少了,可魔气却浓重得令人近乎失明,呼吸也难捱,五脏六腑火辣辣。
尤其是他的脑袋和身体,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横冲直撞,这感觉像极了他平日犯病,又比那更甚,经脉和血管逐渐被魔气撑满,撑到炸裂,他整个人似乎成了一只承载魔气的器皿。
倘若他能睁眼就会看见,四周的魔气已经绕成一只无形的手,好似在把玩食物,考虑从哪里下口是好。
与此同时,冲着公输蒙而来的六人在密林之中转来转去。
一个师兄绕得头昏,忍不住质问:“这地方我记得来过两遍,谢师弟,你算得究竟准不准?”
谢寒喻心里也焦灼,他想相信自己算出来的方向,可带着几人兜圈子之后一时也拿不准主意。
钟白衣拐了那位师兄一下,点头给谢寒喻打气:“我相信你。”
谢寒喻苦笑一声:“分明就是这儿,可眼前什么东西都没有,我都……”
霍桐上前,松松揽住谢寒喻的肩,安慰地拍了拍:“不要灰心,长喜。”
“诶,我在想,倘若这位师弟算得没错,是咱们的眼睛被遮住了呢?”另一位师兄边说边俯身翻看四周,而后夹出一张符丢出去。
随着符纸落地,众人眼前的树林长了腿一样开始自行挪移,顷刻间眼前多了堵黑墙,其中一束白光直冲云霄。
仔细看,这黑墙并不是墙,而是翻腾的魔气被无形的屏障隔开,处处透着危险的气息。
钟白衣将手贴上去,却被拦下,震惊地低喃道:“这、是个什么东西?”
“不管它是什么东西,我都要会一会。”谢寒喻握紧剑柄,往前走了几步。
待他将将与钟白衣并肩站着,一股莫名的力量擒住谢寒喻的手脚把他往墙里拖拽,转眼半个身子已经进去了。
霍桐冲上来抓住他的手腕,钟白衣扣住他的衣摆,不曾想霍桐径直被弹开,钟白衣手里只剩那片衣角。
“谢寒喻!”
“寒喻师弟!”
谢寒喻被拖着手脚往阵深处拽,脊背被凹凸不平的地面磨出血痕,他不清楚自己会被拉到何处,也无暇顾及这些,因为他的五脏六腑同样被魔气侵蚀得灼痛,经脉胀得要炸开。
慌乱中,谢寒喻碰到熟悉的布料,顺着衣物攀上去,摸到了公输蒙的脸,和满手的血。
“蒙兄,蒙兄。”谢寒喻颤着手叠声呼唤,却没能得到分毫回应。
外面几人眼见着谢寒喻被拖进去,简直要急疯了。
钟白衣厉声责问:“你不是博览群书,多智近妖么?怎么到紧要关头却没了办法,你破阵啊!”
眼下的情况全然出乎霍桐的预料,他其实也六神无主了,偏偏还被钟白衣这么指责,一时气上心头,也反驳道:“你方才站得更近些,怎么没与我一起拉住他!若是拦下他,何愁破阵!”
急促的喘息声蔓延,几人相对无言,霍桐拧过身,往黑墙上重重锤了两拳,始终没能进去。
这是专为公输蒙设下的阵,谢寒喻进去……应当、应当是无妨的。
可要是无妨谢寒喻压根就不会被拉进阵里去。
念及此,霍桐懊恼地捏紧拳头,看向钟白衣一行人的目光中多了些怨恨。
倘若不是碰见他们,他三言两语就能把谢寒喻引去他处,谢寒喻最听他的话了,不会来这里,更不会为了公输蒙而涉险被拉进阵里去!
“要不我们去请院长,再不行请祭酒来——”
“白衣,你看那阵里,似乎又有东西不同了。”
“蒙兄。阿蒙。”
“醒醒,看看我。”
谢寒喻几乎被魔气逼得睁不开眼,他不清楚这阵法做何用处,但隐约觉察到周遭的魔气正经由他的身体往天上去。
他还能再撑一撑,可公输蒙未必。
公输蒙的身体已然滚烫,烫得像烙铁,神智不清,鲜血横流,只怕再有片刻的功夫就会被魔气捻得粉碎。
同窗濒死,谢寒喻曾真切地见识过,那次之后他曾立过誓,必不使人毙于眼前。
如今公输蒙再度游离于鬼门关,谢寒喻说什么都不会让他死。
“你别睡,别睡。”谢寒喻念叨着给自己鼓劲,从书包里翻出手记,拿出那张没用过的子符塞进公输蒙手里。
他看不清,摩挲着抚上公输蒙的脸颊,宽慰道:“没事了,很快就没事了。”
话毕,他捏住母符,口中念诀驱符。
惊涛骇浪般的魔气冲袭而来,谢寒喻登时只觉得浑身的骨头都被碾碎,鲜血抑制不住地从口中涌出……
原来,公输蒙方才承受的,是这样难捱的痛。
谢寒喻一手紧扣着地,另一手将母符捏得更紧,含着血复念口诀。
诀一句一句,血一滴一滴。哪怕谢寒喻自己都快要昏厥过去,他口中的诀也未曾停过。
公输蒙是被掌心灼烧的刺痛唤醒神智的,尽管体内仍有魔气作祟,但比方才那种连魂魄都被禁锢住鞭笞、挤压的痛苦要好受多了。
他缓缓张开手,掌心里躺了张符纸,燃了大半,烫得他满手是泡。
“咳、咳咳。”
胸前抵着什么东西在颤,公输蒙抬起手,借着火光看见了谢寒喻。
谢寒喻靠在他的肩头,双眼紧闭,脸色苍白,绿色新衣的前襟深了一片,是血,从他唇边漏出去的血。
“谢寒喻?!”
公输蒙目眦欲裂,忍着剧痛接住他单薄的身体,全然不知所措。
分明前一刻他被困在阵中叫天不灵叫地不应,再睁眼,谢寒喻就浑身是血地倚在他身边。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谢寒喻余光瞥见魔气淡了许多,扯起嘴角勉强笑笑:“会没事的,蒙兄。”
重生倒计时……
来喽来喽,今天的更新奉上[可怜]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