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晦!”谢寒喻紧随着公输蒙出去。
只见公输蒙一脚踹开东房的门,直奔吵闹的二人而去,挥拳便砸。
沈源挑了正当中的床位,挨公输蒙更近,先拿脸挡下这招,破口大骂,污言秽语。
公输蒙眼珠逐渐攀上红血丝,咬着牙关,眉心紧锁,看着认不清人,听见响动又朝着沈源动手。
这下幸亏有霍桐眼疾手快给拦了下来,否则沈源今天必得破相不可。
察觉手底下的皮肤烫得吓人,霍桐也变了脸色:“阿蒙?”
他看向光着脚追来的谢寒喻,问:“这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清楚。”
谢寒喻牵住公输蒙另一只手腕,同样被滚烫的皮肤吓了一跳,这症状可不像被梦魇住那么简单:“他可有旧疾?”
公输蒙平常壮得跟头牛似的,连个风寒咳嗽都不曾得过,更别说什么沉疴旧疾。
故而霍桐肯定道:“不曾有过。”
“远正兄。”谢寒喻紧紧抱住奋力挣扎的公输蒙:“有劳你去请大夫来。”
“哦,好。”宁远正刚从跟沈源的争吵中回过神来,没来得及搞明白事情怎么变成这样,脚下已经听话地往外走了。
沈源正巧挨了一拳,需要大夫替他仔细瞧瞧,也没找茬拦着宁远正不让走,小心翼翼往边上躲,生怕不留神再挨公输蒙的揍。
二人之间的矛盾暂且放下,先来解决这个失控的莽夫。
走了一人,四周再没人发出些聒噪的声响,公输蒙也没了目标,稍稍平静一些,只是或许不喜欢被人禁锢着,还时不时拧着手腕想挣脱。
谢寒喻抵着公输蒙的肩膀不停安抚:“没事了,子晦,没事了。”
也不知是累了还是清醒了,公输蒙渐渐松懈下来,埋首于谢寒喻肩头,昏昏沉沉合上眼睛。
“他睡了。”霍桐试探着松开了公输蒙的手腕,没有反应。
谢寒喻疲惫地点点头,托着公输蒙的后背,缓缓松手。
“不许。”温热的鼻息扑在脸侧,公输蒙反手握住谢寒喻的手臂,将他拉得更近:“不许你走。”
谢寒喻跟他脸贴脸,心软地蹭了蹭,呼出一口气:“好,我不走。”
直到宁远正从医院请来大夫,公输蒙被放倒在床上时也不肯松开谢寒喻的手。
谢寒喻就紧握住他的,守在边上等大夫诊治。
“公输师弟身强体壮,脉象瞧着只是气血过于翻腾,此外再无异常。”
霍桐疑惑道:“这么说他好得很?”
但无论是谁,只要看过方才公输蒙的模样都不会觉得他什么事都没有。
这症状把大夫也给难倒了,他摇摇头:“说不好,我也从没见过这种症状。它或许是心病,又或许嘛……依我看,不如等天亮了,请院长来瞧瞧,他可能有办法。”
大夫的未竟之意大家都明白,倘若院长来了也没办法,那就……
霍桐朝大夫拱手道谢:“有劳师兄,我送你。”
“不会有事的。”谢寒喻握紧公输蒙的手,立志学医,哪怕将藏书阁里数以万计的医书全都翻过,他也一定要找到办法治好公输蒙。
“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今日还有开学礼,霍桐回来看谢寒喻还守在公输蒙边上,心里稍稍动容:“谢同窗,时候不早了,好歹歇会。”
谢寒喻点点头:“多谢你,霍大哥。”
霍桐颔首轻笑,心里却偷偷撇了下嘴。
还叫什么霍大哥,就看他二人交握在一起的手,大概用不了多少时间就要改口叫大哥了。
哎呀,多一个谢寒喻这样的弟弟肯定比公输蒙要省心不少。
开学礼结束还要拜会新夫子,眼下公输蒙这样子肯定没法参加,但谢寒喻也不敢缺席,好在医院派了师兄照看,他醒来随便搓了把脸,拾掇拾掇跟在霍桐身后走了。
坐在课堂学了一天的符箓术法,谢寒喻对这座书院才有了更深刻的了解。
哪怕眼前摊开的是医书,里面的东西也是谢寒喻全然未曾接触过的,多多少少掺杂符箓的内容,总有读不懂的东西,只好去求霍桐解惑。
霍桐耐心为他解释,又问:“还有哪些不懂吗?”
谢寒喻认真点头,翻出自己的手记,上面密密麻麻全是字:“还有这些。”
霍桐稍微吃了一惊,接过来翻翻,调侃道:“这么些,你还真是不客气啊。”
“啊?”
谢寒喻恍然回过神来,意识到霍桐不过与他一样方才入门,有自己的事要做,他这样实在失礼:“抱歉,霍大哥博闻强记,我一时求知,过于叨扰了。”
“倒不是叨扰不叨扰的问题。”
替他这样一点就通的人解惑费不了霍桐什么功夫,何况他又被谢寒喻夸到点子上,多指点两句也不碍事。
霍桐从本子里抽出一张书单,其上全是各色医书,朝着谢寒喻笑了笑:“我怎么听说你最初是想进卜院的?进卜院,不需要读这么多医书吧?”
“是。”谢寒喻轻叹了口气:“卜院大义,志在苍生,我却有私心,只想救眼前人。”
眼前人,眼前人还能是什么人?
霍桐心里微讶,面上却半点不显:“那我跟你说个好去处——藏书阁,以你的天资很快就能在分院前学个大概。”
“藏书阁……”
谢寒喻闲逛的时候曾路过,公输蒙没带他进去,但跟他讲过里面的藏书巨丰,什么样的书都能找到,确实该去里面转转。
下了学,谢寒喻想着先去借些书。
不过他一出门就看见公输蒙插着腰站在外面,身后映着无尽夕阳,望不到头的绿意随风荡漾。
见谢寒喻露面,公输蒙立刻露出个爽快的笑,向他招手。
“子晦。”谢寒喻快步来到他身边,问:“身体还好吗?”
“好得很,一点问题都没有。”
公输蒙接过他手里的书袋,拍拍自己的胸脯安慰谢寒喻,他的身体他最清楚。
昨夜那番才不是什么梦魇、绝症之类的,分明是骤然靠近大阵,险些被体内残留的魔气反噬,好在那阵中髓已被毁掉,事态再怎么样也不会继续恶化下去。
“当真没事?”霍桐握着两本书出来。
见公输蒙摇头,他便不多问,道:“那正好。你来了,咱们便一同用个膳,再去藏书阁读会书,如何?”
“读书?”公输蒙对这个提议有些难以接受。
他还想着跟谢寒喻一道吃完饭后出去溜溜食,亲近亲近,最好再是花前月下,互诉衷肠……
他扭头向谢寒喻求助,谁知谢寒喻也点点头,关切地说:“你若是不舒服还是早些回院里歇息吧,我跟霍大哥一起去就好。”
“那怎么行!”公输蒙的声音都快劈叉了。
放谢寒喻单独跟霍桐相处无异于把鸡往狐狸嘴边送,现在吃不吃另说,反正早晚会吃。
公输蒙不由自主往谢寒喻身边靠了靠,坚定地给自己鼓劲:“不就是读书嘛,我也能读。看我今天非读它个十本八本的。”
霍桐惊奇地扬了下眉尾:“十本八本,我竟不知你这么会读书?光是翻翻可不叫读过。”
被他拆台,公输蒙心里不爽:“那你等着吧,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
于是三人一前两后勉强算是一道去了膳堂吃饭。
吃了饭又两前一后进了藏书阁。
藏书阁的藏书量名不虚传,上五层下两层共七层,七层里里外外又置了许多书架,书架摆得稠密,仅供单人通行,全都满满登登塞着书,书架上贴着防火符。
每层最中心的位置摆了桌子,不多,只有四张,可容四位学子在此彻夜精研。
曾经公输蒙几乎没踏足过这里,但他清楚谢寒喻没少在阁中某个蒲团上凑合一夜。
然后研究出了那道该死的破符。
落座时他倒没预料中那般排斥,只想着这蒲团有些年头,是该换了,不然坐上去硌得肉疼。
他扭过头,随手在身后阵法书架上抽出三两本来,目光紧随着谢寒喻上楼下楼。
没多久谢寒喻拿齐了书,在他身边的桌案边坐下。
公输蒙想挨他近点,把两张桌子对在一起,身下的蒲团再挪一尺就该贴上谢寒喻的了。
霍桐坐在对面,看着公输蒙这不值钱的样子啧啧摇头。
公输蒙回他一个威胁的眼神,随便拿起一本书翻看。
翻着翻着,他竟也沉下心把那些艰涩拗口的文字读进心里去了。
看完一册书,公输蒙支起下巴看向身旁的谢寒喻。
眼睛好亮,睫毛好长,鼻子好可爱,嘴巴……好想亲。
欣赏了一会,公输蒙换了个姿势,趴在桌上看。
不愧是谢寒喻,侧脸也好看,垂下来的发梢也好看。
又看了会,他得寸进尺,直接躺下去,枕在谢寒喻的腿上看。
嘿嘿,下巴也好看。
谢寒喻以为他是又不舒服了,摸摸他的头关心:“难受吗?”
公输蒙晃晃脑袋,挑了个舒适的位置闭上眼睛,开玩笑地说:“看书看得我眼睛酸,睡会。”
“德行。”霍桐低低骂了句,垂眸继续看书。
公输蒙脑袋里想过无数条反击的话,只是话到嘴边一句都没讲出来。
他真睡着了。
等他再醒来,四周已经点上了灯,谢寒喻侧脸映着微光,神情专注,格外令人心动。
公输蒙怕将他给压坏了,正要起身,才发觉谢寒喻的手一直贴在他脖颈处,似乎是担心他“旧疾”复发,时刻关注他的体温。
“醒了?”
他一动,谢寒喻就察觉了。
目光从书本上挪下去,手背放在他额头上探了探温度,这才放下心来:“你睡了快一个时辰,晚上还能睡得着吗?”
公输蒙捂住心口,安详地说:“可能是、睡不着了。”
“睡不着起来看书。”霍桐挑了一摞新书上楼,扯了张纸揉成团砸在公输蒙脑门上。
公输蒙叹了口气,认命地坐起来,没骨头似的倚在谢寒喻身上,嘴又毒起来:“霍桐,你什么时候死啊?”
“……”
霍桐第一次拿看蠢货的眼神看公输蒙,觉得他或许是昨晚上做梦把自己脑子扯出来嚼吧嚼吧给咽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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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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